第235章 微潮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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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苓看著手中寶光瑩潤的串珠,把它往匣子裏一丟,然後再“啪——”地關上匣子。
    無精打采地歎了一口氣,心裏像有蟻蟲啃齧一樣,全然坐不住,於是站起,在屋裏來回踱步,正在焦躁之時,院子裏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阿史苓忙理了理耳邊的碎發,迎上去,提起嘴角,說道:“夫君回來了?”
    崔致遠有一瞬間的怔愣,看向阿史苓,問道:“平日這個時候你都睡了,今日怎的還不歇息?”
    阿史苓正要脫口而出,我睡不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專意等你呢!”
    崔致遠有些不適應她這個態度,“哦”了一聲,然後走到榻邊,就要自己寬衣,阿史苓見了,眼珠一溜,嘴角掛笑地上前,說道:“我給你寬身。”
    “不用,我自己來。”崔致遠說道。
    “怎麽不用,我來,我來,你快鬆手……我說我來!”這腔調說到最後變得越來越不對味,柔情似水變成了強硬的命令。
    崔致遠心裏一緊,隻好應道:“好,好,你來。”
    阿史苓便手忙腳亂地替崔致遠除去衣物,待他隻剩一身綿白的裏衣時,說道:“行了,去沐洗罷。”
    崔致遠轉身去了沐間。
    正在崔致遠沐洗之時,房門被叩響。
    “夫人,婢子進來伺候大人沐洗。”
    阿史苓不聽這聲音還罷,一聽這妖翹的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正是崔致遠的貼身女婢,那個叫花奴的,剛才書房裏就是她。
    “不用你伺候,你去罷。”
    門外靜了一會兒,那花奴應聲去了。
    阿史苓心情稍好,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飲,正喝著,聽到沐間傳來崔致遠的聲音。
    “拿一套幹淨衣衫來。”
    阿史苓“噯”著應下,放下盞,就要給崔致遠拿幹淨的寢衣,然而卻在這一刻犯了難。
    “你的衣衫都放在哪兒呢?”
    “就在大衣櫥內。”
    大衣櫥?他的衣衫放在大衣櫥?她怎麽不知道,於是走過去將衣櫥門打開,睜眼一看,幾個格層內整疊著她的衣物,哪有他的?
    “哪有你的衣衫,你是不是記錯了?”阿史苓扭頭朝沐間喊了一聲。
    沐間傳來“嘩啦”一聲,像是人從水裏起身。
    “你把花奴叫進來,讓她找一找,我見她每次從那裏拿。”
    阿史苓哪肯叫那女婢進屋,於是在自己的衣衫裏搜找,找了半晌仍不見他的衣衫。
    一時間有些沮喪,她連他的衣物都不知放在哪裏,而沐室裏安靜下來,沒了水聲,他應是正等著她。
    “我沒找到……”阿史苓嘟囔一聲。
    崔致遠也不催促,緩聲道:“那你再找找,看看下層有沒有?”
    “那我再找找?”
    “嗯。”
    阿史苓往下翻看,終於在最下麵的隔層找到了兩套寢衣,欣喜道:“找到了!”
    “拿來罷。”
    阿史苓便取出一套寢衣,走到沐間前,隔著帷屏遞了過去,崔致遠從內探手接過,接著聽到裏間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過了一會兒,崔致遠穿好衣衫從裏間出來,手裏拿著一條幹的毛巾,自己給自己絞發。
    阿史苓倒了一杯茶走到他的身邊:“喏,喝茶。”
    崔致遠有些受寵若驚,接過茶盞走到桌邊坐下,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同我說?”
    他覺著阿史苓今日有些異樣,這一反常肯定事出有因。
    “沒有事。”阿史苓回道。
    “那你先去睡罷。”
    阿史苓心想這會兒也沒別的事了,衣服她也替他寬解了,茶水也給他倒了,他應該能感受到自己的體貼了罷,於是走到床榻邊,踢了鞋,入到帳內。
    崔致遠回頭看了床榻一眼,快速將頭發擦拭,又拿小烘爐烘至半幹,最後將杯中的飲子喝了,這才打下半邊床帳,上了榻。
    阿史苓麵朝裏,閉著眼並未睡去,感受到身邊床榻輕陷,身後是微潮的熱氣,接著男人的胳膊環上她的腰腹,慢慢地貼近身。
    崔致遠平時回屋晚,而且回屋時,阿史苓已睡下,他也不好再吵她,所以兩人於那件事情上並不怎麽熱絡,今日她既然有心等他,他也想同她親近親近。
    於是靠了過去,撫上她的腰肢,隔著薄軟的衣衫在她的肩頭落下一吻,然後挨得更親,慢慢探到她腋下的衣帶處,正待鬆開,卻感覺她的身子明顯一僵。
    這一份不自在甚至傳遞給了他,叫他有些難堪。
    阿史苓極力忍著,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溫柔,要小意,要去迎合他,她心裏這麽想著,可身體卻不受調配。
    一想到他剛才跟一個丫鬟行了那事,她就渾身不自在,不想他碰自己,覺得好髒,好惡心。
    她的身體僵硬得骨頭縫都在“咯擦,咯擦”響,他呼出的熱氣使她頸背的細毛立起。
    “睡罷。”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接著擱在她腰間的手拿開,然後聽到翻身的響動,她扭過頭,看到的是他不算高大的背影。
    阿史苓“嗯”了一聲,閉上了眼,慢慢地睡了過去。
    而另一邊的崔致遠卻不曾閉眼。
    他出身不高,能娶到阿史苓是他高攀了,他二人所生長的環境完全不同,他是小巷弄出來的,父母早亡,他除了會讀書,整個人沒有半點光亮。
    樣貌平平,身份不顯,後來還因得罪權貴仕途屢屢受阻。
    可以這麽說,若不是有大王這份機緣,待花光家中最後一點積蓄,為了生計,他可能會妥協,畢竟人還要活下去,興許去茶樓跑腿,或在街市給人抄書,又或是去藥鋪當一個賬房先生。
    那個時候的他是不會想到,他這麽個窮書生會娶上姓家的貴女。
    他生活簡省,她生活奢華。
    她自小受盡家人疼愛,要什麽有什麽,這才養就了她無憂無慮的熱心腸,看見不平之事,就想替人出頭打抱不平。
    她願意嫁給他,可能真沒多少情愛,就是兩人接觸久了,然後順勢走到了這一步,稀裏糊塗地跟了他。
    而他呢,也存了一份私心,他是想娶她的,他很明白自己的心。
    在阿史苓選擇他時,他本該叫她看清自己的內心,他是不是她想要的人。
    在他看來,阿史苓把他當作可以交心的友人,因為她在他的麵前不必設防,她一直很放心他,認為他是一個好人。
    可這一次,在她選擇嫁於他時,他沒有提醒她。
    她嫁過來後,他盡量不拘著她,想做什麽便做什麽,讓她沒有太大的落差,庫中財物也盡她支取。
    她還同小孩性一樣,想一出是一出,那麽這會兒,她是不是後悔嫁給他了?
    次日一早,崔致遠早早起身,響動驚醒了阿史苓,於是睡眼惺忪地問道:“你今日不是休沐麽?怎麽起這樣早?”
    “嗯,今日約了人,有點事情要辦。”崔致遠撩起帳幔,趿鞋下地,外麵的花奴聽見響動,敲門詢問是否進來伺候。
    崔致遠正要叫人進來,阿史苓卻搶先道:“不用你們進來伺候。”
    一麵說著一麵霍地起身,胡亂披了一件外衫,下了床榻,給崔致遠找外衫,然後親自服侍他穿衣。
    崔致遠默默地看著,並不言語。
    阿史苓自己還需人伺候穿衣之人,叫她伺候別人,屬實有些難為她了,不過為了她女主人的地位,這點子事她可以應對。
    好在崔致遠平時穿衣簡單,隻著單衣,也不束花樣繁複的腰帶,一身直袍,幹淨簡單。
    “好了。”阿史苓打開門,朝外叫了一聲,讓人打水進來。
    花奴早在外麵等候,進來後見崔致遠衣衫已穿戴好,不免把阿史苓多看了一眼,暗地裏撇了撇嘴。
    花奴上前,雙手呈遞洗漱用具,崔致遠從她手裏接過,洗漱畢,也不在府裏用早飯,徑直出了府門。
    阿史苓打發了房中的下人,此時也沒了睡意,叫自己的丫頭進來替她更衣。
    崔致遠出了府,乘著馬車行到一處酒樓前,然後下了車,進了樓裏,在店夥計的引帶下上了二樓,敲響一扇房門。
    “進來。”
    崔致遠推門而入,屋內坐了一人,正在喝茶,見崔致遠來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
    “都安排好了?”崔致遠走到他的對麵坐下。
    對麵之人一頭迎光泛赤的發色。
    “之前倒是看走眼了,以為你不是個重利之人,想不到如今也為了這些黃白之物費心費力,我先前找你出來,你各種推三阻四,這會兒你找我,怎的就不忙了?”朵阿赤說道。
    “怎的不忙,這不是特意尋了一個休沐之日約你,平日哪有這許多時間。”崔致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朝外叫店夥計上了一些菜點。
    不一兒,菜飯上來,朵阿赤看著桌上的幾碟子菜,笑了一聲:“看來你這婚後生活不盡如人意嘛。”
    崔致遠看他一眼,說道:“一起吃些?”
    朵阿赤搖了搖頭:“我家夫人已張羅我用過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