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小衫是小阿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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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和本是孤兒,逃難到京都,沒了父母,最後流落街頭與狗爭食。
    後來被蹴鞠社的東家看中,讓他進了蹴鞠隊,賞他一口飯吃,他自己也爭氣,漸漸闖出名堂,成了朱雀隊的隊長,而朱雀隊更是蹴鞠界的常勝將軍。
    多年下來,他靠踢蹴鞠賺了不少錢資,衣食幾輩子享用不完。
    他深知急流勇退的道理,錢他已有了,名他亦有了,可閑度餘生。
    然而,在他告訴東家隱退的意思後,東家提出請求,讓他踢假球,他當然不願意,一旦踢了假球,好不容易掙來的名聲,便毀於一旦。
    可東家以恩要挾,他隻得應下了。
    那一場球,東家賺了,他也賺了,卻讓很多人輸得傾家蕩產。
    最後定勝負的一球是他的隊友,河圖傳給他的。
    他沒有接住,故意遲疑了,讓青龍隊的人搶了球,而他對麵的河圖,因搶球時破了額,血流了滿臉,閉著一隻被血糊住的眼,用一隻眼睜睜地看著他。
    死死地看著他。
    在所有人歡呼、咒罵之時,他如同石像一樣,僵在那裏。
    後來,他再沒見過他,聽人說,那一場蹴鞠賽,河圖壓下了所有家當,賭自己隊會贏。
    結果他輸了所有,妻子也同別人跑了,再後來,有傳他投河了。
    直到有一夜,他睡得正熟,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睜眼一看,窗外火光通亮,還有下人的呼救聲。
    “著火了——”
    “救不了,救不了,快走!”
    蘇和來不及穿衣,趿著鞋子跑到外麵,隻見宅子裏火光衝天,熱浪往人臉上撲。
    突然意識到什麽,回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前麵跑來一群人攔住他。
    “大爺,不能往裏去,那裏麵燒得最厲害,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蘇和死死看著那個方向,那裏麵是他的庫房,所有值錢物件都存在那邊。
    他立在院外,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身家,在這火光中付之一炬,恍惚中,似是看到一個人,那個身形很熟悉,不過很快被大火吞噬,火舌越發躥得高了,往上舔著、卷著。
    一夜,隻需一夜,他沒了所有。
    因他名聲已敗,想要再靠蹴鞠在夷越謀生已是不可能,而隔壁的大梁同夷越勢如水火,更加不行,於是隻能往外海尋找機會,聽說大梁背麵有個大夏國,他想去那裏試一試。
    這才想著從大梁的港口乘船渡海。
    偏不巧,碰到一夥匪賊,他本就是三教九流之人,深知碰上這類人,在拚不過的情況下,不可硬碰硬,於是展露一些拳腳,假意拜服他們。
    這些海賊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勢力才能越大,可到分贓時,卻又希望人越少越好,恨不得自己獨吞。
    這便是蘇和同匪賊絞在一起的原因,後因他離開了京都,也沒經曆封城那一場動亂。
    換而言之,蘇和並不知道江念的身份。
    船在海上行了十多日,終於到了就近的港口,船客們劫後餘生,紛紛下了船,舵工拿著名冊去了當地官府。
    江念三人立於港口邊,看著人來人往,伴著長長短短的吆喝,還有尖利的喊叫,再加上不時有人經過撞她們一下,亂哄哄的,嘈雜不寧。
    這時從後響起一個聲音:“你們三個女子,之後如何打算?”
    江念回頭見是蘇和,因他出手救過自己,心裏很是感激。
    “找個地方休整兩日,再做打算。”
    蘇和點頭道:“我呢,隻是給你們一個建議,這裏屬於港口城……”正說著,男人伸手攔在江念身側,隔出一段距離,阻下剛才經過之人的碰撞。
    “去那邊說罷,這裏人太雜。”蘇和指向另一麵。
    於是四人避走到人少處。
    “這裏是港口城,人多且雜,並不適合你們三個女子住,就是老爺們且得當心,你若身上銀兩充足,我的建議是,不如三位阿姑……娘子,直接去大夏國的都城,一個國家的都城肯定是最安全的,而且對女子也會友善些。”
    江念倒真是感謝他的這番話,她自己也確實有這個想法,隻是出於警惕,不打算向外吐露行蹤。
    她剛才看了,這裏的女子拋頭露臉的不在少數,都是愁生計的平民女子,權貴人家的女子出門在外仍以帷帽遮麵,且有親隨環護。
    她們三人下船時就換了農婦裝扮,尤其是她,臉上還擦了泥膏,這些泥膏,其實是雲娘製得藥泥,她暫且拿來一用,不過是藥三分毒,肯定不能久糊於麵上。
    “多謝蘇郎君提醒。”江念想了想,問道,“不知郎君去不去京都,若是去的話,可同路而行。”
    “我是要去,隻是現下還不能動身,怕是不能同行了。”蘇和說著。
    相伴一路,彼此間已熟知姓名,不過江念對外不用全名,隻用阿念自稱。
    “郎君於我們有救命之恩,不知該如何報答?”江念說道,這次幸有他出手。
    “要不……你以身相許?”蘇和戲謔道,隨後又玩笑似的擺手,“玩笑,玩笑,哪日我需要救命,你再救我,不就還回來了?”
    江念三人聽後,噗嗤笑出聲,這人真有意思。
    蘇和不再多說,抱拳辭了去。
    江念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同上次在酒樓碰見時有些不同,那個時候,他還戲說著輕浮的話,這次再見雖也有些不著調,卻端正許多,不知是不是遭遇變故的原因。
    “妹子,咱們接下來怎麽辦?”雲娘問道。
    江念看著來往穿行的人群,說道:“去大夏國的都城。”
    “不歇兩日?”
    “不歇,盡快趕往大夏都城。”
    出門在外,雲娘和秋水二人皆以江念為首,三人離開港口,尋了一家大的車馬店,付了一半車金,同店家商議妥當,安排了車夫,送她們往京都行去。
    從港口城到京都,又是一路風塵,好在安全抵達,江念把剩下的車金付了,那車夫接過,道了謝,趕著車馬離開。
    “雲姐姐,咱們先找個客棧歇下,也好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雲娘點了點頭,說道:“這一路盡花你的錢,不如找個便宜點的腳店?”
    “無事,身上的銀兩雖不算多,暫且夠用,雖是大都城,咱們還得當心些,腳店不安全得住大些的客棧,這個錢不能省,至於之後的生計,等有了住處再想辦法。”
    當下說定,三人攬著包袱往正街走去,邊走邊觀這大夏國的風土人情。
    街兩邊擺著小攤,街中不時行過香車,亦有馬匹單獨緩行,通常就是一名豪奴在前牽馬,馬背上坐一錦衣男子,或是坐一華服帷帽的女子,雖是戴著帷帽,隻是帽簷的輕紗打起,把臉兒露出來,並不遮掩。
    更有不遮麵的女子,麵施胭脂,頭戴珠翠,高揚地坐於馬背上,馬周隨著幾個麗婢。
    街道上人煙繁盛,熱鬧不已。
    三人行到一家客棧前,先是往裏探看一眼,臨街的大窗下,幾張方桌坐滿了客人,生意很好,店裏環境看著也幹淨,於是三人走了進去。
    店夥計迎了來:“客人們是吃飯還是住店?”
    江念說道:“開兩間上房,飯菜送到房裏,另外送些熱水。”
    店夥計應下,把三人引上樓,安住下,然後下樓讓人備菜、備水。
    兩間房,雲娘一間,秋水和江念一間,那海船上淡水本就稀缺,後來又鬧賊,差點送命。
    一路上沒睡過一個好覺,也沒洗過一個澡,頭身早已汙黏,出門在外,又不敢鬆懈,三人早已疲憊不堪。
    好在飯茶來得很快,吃罷後,雲娘去了自己房中。
    不一會兒,熱水也來了。
    江念在秋水的伺候下沐過身,然後讓她進屋沐洗,她不敢僭越,去了雲娘的屋子,待淨過身才回這邊。
    進屋時,正巧撞見江念坐在榻邊,出神地看著手裏的小衣。
    “小衫是小阿郎的嗎?”秋水走到榻邊坐下,輕聲問道。
    她已知曉了一些,她家娘子嫁了人,嫁的人是從前那位夷越小質子,還為他誕下子嗣。
    江念嘴角含笑,點了點頭,隻有說起孩子時臉上才會有一絲柔柔的笑容。
    “小阿郎叫什麽?”秋水又問。
    “朔兒。”江念想了想,說道,“我走的時候,會叫娘了。”
    秋水怕引得江念傷心,不敢再問,因為她看見她撫小衫的指尖顫著,於是岔開話:“娘子,歇息罷。”
    江念“嗯”了一聲。
    秋水打下帳幔,抱了鋪蓋歇於側榻上。
    天還沒暗,三人已就寢,一直睡到次日清晨。
    在江念三人漂洋過海到達大夏國都的同時,海的另一邊,正是呼延吉攻下梁都不久,之後江軻傷愈,辭了呼延吉,往各地尋找阿姐,呼延吉亦派人四處搜尋。
    然而,他們不知,江念早已不在那片境土,渡到了海外,這也是為何找了一年,無論呼延吉怎樣搜尋卻沒有她的半點消息,在他們搜尋的這一年,江念的異國生活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