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時光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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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瑜的指尖觸到吊墜的刹那,水晶突然滲出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滴落在拆遷工地的水泥地上,砸出串細密的坑洞,每個孔洞裏都浮現出錄野峰的身影:在廢品站分揀易拉罐時被碎玻璃劃傷手掌,血珠滴在拉環上暈成桃花狀;在暴雨裏給野菊花搭塑料棚,工裝褲的泥水順著褲腳匯成小溪;最清晰的畫麵裏,他正蹲在別墅鐵門外,用體溫焐熱凍成硬塊的巧克力,包裝紙上的指痕與保溫桶底的完全吻合。
    “他總把疼藏在笑裏。” 張叔的聲音從吊塔陰影裏傳來。蘇婉瑜轉身的瞬間,看見他手裏捧著個鐵皮餅幹盒,鏽跡斑斑的表麵用紅漆畫著顆歪歪扭扭的愛心,“這是錄野峰托我保管的東西,說等你能真正放下時再交給你。” 餅幹盒打開的刹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漫出來,裏麵整齊碼著五本病曆,封皮的名字都是錄野峰,最新的診斷結果是 “急性闌尾炎穿孔,需立即手術”,日期正是他出事那天。
    病曆的夾層裏飄出張繳費單。蘇婉瑜展開的瞬間,紙張突然化作漫天雪片,每個冰晶都映出不同的畫麵:錄野峰在醫院走廊啃幹麵包,手裏攥著她的照片;他把手術同意書折成紙飛機,從窗口飛向她別墅的方向;最讓她心口發緊的是,收費處的監控畫麵裏,他正把父親給的那張支票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時說的話清晰可聞:“我不會用婉瑜的幸福換救命錢。”
    鐵皮盒底層的絨布突然鼓起。蘇婉瑜掀開的刹那,看見枚鉑金戒指躺在裏麵,款式與她丟失的那枚訂婚戒指完全相同,內壁刻著的日期是他們初遇那天。戒指突然自動套上她的無名指,大小分毫不差,戒麵折射的光影裏,錄野峰正在首飾店櫃台前徘徊,口袋裏的零錢加起來剛好夠付定金,“他打三份工攢了半年,說要給你個真正的家。” 張叔的聲音帶著哽咽,從懷裏掏出張收據,是錄野峰預定婚紗的憑證,地址就在拆遷工地未來要蓋的商場裏。
    吊塔的探照燈突然轉向。蘇婉瑜在光柱中看見塊未被推倒的黑板,上麵用白色粉筆寫滿了算式,最後得出的數字剛好夠買套兩居室的首付。粉筆灰突然簌簌落下,在地麵拚出串電話號碼,撥號的瞬間,傳來錄野峰的語音留言,背景音裏有手術車的軲轆聲:“婉瑜,等我做完手術就娶你,婚紗要選你最喜歡的蕾絲款,教堂的鍾聲我已經托人預定好了,就在每個周末的三點十七分,像我們初遇時那樣……”
    “三點十七分。” 蘇婉瑜喃喃自語的瞬間,所有舊物突然發出銀光。她掌心的吊墜與戒指產生共鳴,在半空組成個透明的繭,裏麵浮現出錄野峰最後的記憶:他被電擊棒擊中時,第一反應是護住口袋裏的戒指盒;倒下的刹那,視線始終望著她別墅的方向;最清晰的畫麵裏,他的血滴在地麵,暈開的形狀正好是顆完整的愛心,缺口處剛好能容納她的腳印。
    別墅的門鈴突然響起。蘇婉瑜推開門的刹那,看見郵差手裏捧著束野菊花,花瓣上還帶著露水,“這是位姓錄的先生半年前預定的,說每周三送過來,直到你重新露出笑容為止。” 花束裏藏著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的瞬間,錄野峰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傳來:“婉瑜,我知道你怕黑,所以在每個開關上都貼了熒光貼,就像我在你身邊那樣;冰箱裏的牛奶記得熱了再喝,你胃不好;還有啊,我在拆遷工地的地基裏埋了個時間膠囊,等明年春天花開時挖出來,裏麵有我給你的驚喜……”
    錄音突然中斷的瞬間,窗外的梧桐樹葉全部飄落。在草坪上堆成個小小的墳塚,墳頭的野菊花突然綻放,花蕊裏嵌著張紙條,是錄野峰用鮮血寫的:“我從不後悔遇見你,哪怕隻有短短五年。” 蘇婉瑜的眼淚滴在紙條上的刹那,字跡突然變得鮮紅,在陽光下顯出隱藏的句子:“其實我見過你父親最後一麵,他說隻要我能活下來,就同意我們在一起。”
    時間膠囊的位置突然發出綠光。蘇婉瑜在拆遷工地的地基深處,挖出個玻璃罐,裏麵裝著她丟失的那條圍巾,毛線的斷頭處纏著錄野峰的發絲;還有本她簽名的詩集,每一頁都用紅筆標注著她喜歡的句子;最底層的錄像帶裏,錄野峰正在對著鏡頭傻笑,身後的日曆圈著無數個紀念日,最後說的話讓她淚如雨下:“婉瑜,等我們老了,就把這些故事講給孩子聽,告訴他們爺爺奶奶的愛情,比鑽石還堅硬。”
    玻璃罐突然炸裂的瞬間,所有舊物同時升空。在暮色中組成個巨大的星座,形狀正是錄野峰畫的那兩個牽手小人。蘇婉瑜的戒指突然發燙,低頭看見內壁的日期正在閃爍,與天邊的啟明星連成直線,“他說過,隻要你抬頭看見這顆星,就是他在對你笑。” 張叔的聲音漸漸遠去,手裏的鐵皮盒化作漫天螢火蟲,在她周圍飛舞成圈,像場永不落幕的煙火。
    她轉身離開工地時,婚紗店的燈光剛好亮起。櫥窗裏的蕾絲婚紗正在旋轉,模特的脖頸上戴著條項鏈,吊墜正是她掌心那顆融合了琥珀與螺絲釘的水晶。蘇婉瑜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附件是段監控錄像:錄野峰出事前的最後一刻,正把戒指盒往懷裏塞,嘴角還帶著笑,仿佛知道多年後,她會循著這些舊物的餘溫,找到他藏在時光裏的所有深情。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這次帶著野菊花的清香。蘇婉瑜的戒指在雨水中越發璀璨,戒麵折射的光影裏,她仿佛看見錄野峰正站在教堂的紅毯盡頭,朝她伸出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時光傳來,溫暖得像從未分別過。遠處的灑水車再次響起那首情歌,她突然想起他說過的話:“真正的家,不是有多大的房子,而是有你的地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