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迷霧中的荊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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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野峰的病房裏,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 “滴滴” 聲,像在為這段風雨飄搖的愛情敲著警鍾。蘇婉瑜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拂過他纏著繃帶的手背,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蒼白的臉上,那些尚未愈合的傷口在光影裏起伏,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野峰,你說過要帶我去看阿爾卑斯山的極光,說那裏的星星會落在雪地上跳舞。”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你還說要在老槐樹底下蓋座小木屋,屋頂種滿向日葵,你忘了嗎?”
錄野峰的睫毛顫了顫,卻沒能睜開眼。蘇婉瑜把臉貼在他的手背上,淚水浸濕了繃帶:“他們說你寫了分手的紙條,可我知道那不是你。你的字像山澗的石頭,硬朗得很,可那張紙條軟趴趴的,像被水泡過的棉絮。”
這時,林悅提著保溫桶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到蘇婉瑜通紅的眼睛,歎了口氣:“淩晨三點了,你守了整整一天,先吃點東西吧。張媽燉了燕窩粥,說對你身子好。”
蘇婉瑜搖搖頭:“我不餓。” 她忽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悅悅,你老實告訴我,那天在出租屋出現的歹徒,是不是我爸派來的?”
林悅的手一抖,保溫桶差點脫手:“婉瑜你胡說什麽呢,伯父再怎麽反對,也不會做這種事……”
“他會的。” 蘇婉瑜打斷她,聲音冷得像冰,“我媽當年要和窮畫家私奔,他就把人家的手筋挑了,讓那支能畫出春天的畫筆永遠握不住顏料。這些事,老宅的傭人偷偷告訴我媽,我媽又哭著告訴我的。”
林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裏的保溫桶 “哐當” 一聲落在地上,燕窩粥灑了滿地,米粒在月光裏滾成一顆顆晶瑩的淚。
就在這時,錄野峰的手指突然動了動。蘇婉瑜猛地站起來,心髒差點跳出喉嚨:“野峰?你醒了?”
他艱難地睜開眼,視線像蒙著霧的玻璃,好半天才聚焦在蘇婉瑜臉上:“婉瑜…… 你沒事吧?” 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我沒事,我沒事!” 蘇婉瑜握住他的手,淚水洶湧而出,“你感覺怎麽樣?哪裏疼?”
錄野峰想搖頭,卻牽扯到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別擔心…… 我命硬。” 他忽然想起什麽,眼神急切起來,“那張紙條…… 你看到了?”
“我知道不是你寫的。” 蘇婉瑜用力點頭,“你的字跡我認得,一筆一劃都帶著勁兒,可那張紙條軟乎乎的,像偷工減料的麵條。”
錄野峰鬆了口氣,嘴角扯出個虛弱的笑:“那天我被人堵在巷子裏,他們說…… 說隻要我離開你,就給我一筆錢,讓我去國外治病。” 他的聲音低下去,“我不肯,他們就打我,打暈之前,我好像看到有人在我桌上寫字……”
“是誰?你看清了嗎?” 蘇婉瑜追問。
錄野峰皺著眉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太暗了…… 隻記得那人手腕上有塊金表,表鏈上掛著個小鈴鐺,一動就響。”
金表?鈴鐺?蘇婉瑜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父親的助理老周,每次來家裏匯報工作,手腕上的金表總會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像寺廟裏的祈福鈴。
“婉瑜,你怎麽了?” 錄野峰察覺到她的異樣。
“沒什麽。” 蘇婉瑜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擠出個笑容,“你好好休息,我去叫醫生。”
她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林悅鬼鬼祟祟地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手指飛快地按著手機屏幕。蘇婉瑜放輕腳步走近,隱約聽到 “…… 他醒了…… 對,提到了金表…… 您放心,我會盯著的……”
林悅掛電話的瞬間,轉身正好撞見蘇婉瑜,嚇得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婉…… 婉瑜,你怎麽出來了?”
“給誰打電話呢?” 蘇婉瑜的目光像探照燈,直直地射向她。
“給…… 給我媽,她說家裏的貓病了。” 林悅眼神閃躲,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蘇婉瑜沒有追問,隻是淡淡地說:“醫生辦公室在走廊盡頭,你去叫一下吧。”
林悅如蒙大赦,幾乎是跑著離開的。蘇婉瑜看著她的背影,心裏像被塞進一團亂麻。林悅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小時候在幼兒園被人搶了糖果,是林悅拿著積木砸向對方的腦袋;高中時她被校霸堵在巷子裏,是林悅騎著電動車載著她衝出重圍。可現在,那些並肩作戰的記憶,突然蒙上了一層灰。
她回到病房時,錄野峰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眉頭卻緊緊皺著,像是在做什麽噩夢。蘇婉瑜坐在床邊,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忽然發現他枕頭底下露出一角白色的紙。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來,發現是張醫院的繳費單,金額欄寫著 “三十萬”,繳費人那一欄的名字被墨水塗掉了,隻剩下一個模糊的 “李” 字。錄野峰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多錢,是誰替他繳的費?
這時,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蘇振國帶著兩個保鏢氣勢洶洶地闖進來,身後跟著一臉惶恐的林悅。
“蘇婉瑜!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蘇振國的聲音像炸雷,震得監護儀都抖了抖,“立刻跟我回家!”
“我不回!” 蘇婉瑜站起來擋在病床前,像隻護崽的母獅,“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反了你了!” 蘇振國揚手就要打她,卻被錄野峰突然伸出的手抓住了手腕。
錄野峰不知何時醒了,臉色比紙還白,眼神卻像淬了火的鋼:“不許…… 碰她。”
蘇振國用力甩開他的手,錄野峰疼得悶哼一聲,額頭上滲出冷汗。“就憑你?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窮小子,也配保護我的女兒?” 蘇振國冷笑,“我告訴你,三天之內,我會讓你從這座城市徹底消失。”
“爸!” 蘇婉瑜急得渾身發抖,“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們?”
“放過你們?” 蘇振國從口袋裏掏出一份文件,扔在床頭櫃上,“簽了它,和這個窮小子斷絕關係,然後嫁給李家公子,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蘇婉瑜拿起文件,看清上麵的內容後,氣得渾身發抖。那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隻要她簽了字,就等於把母親留給她的那部分蘇氏集團股份全部轉給蘇振國。而協議的附加條款裏寫著,她必須在一個月內與李氏集團的公子李浩然訂婚。
“你做夢!” 蘇婉瑜把文件撕得粉碎,紙屑像雪片一樣落在地上,“我媽留給我的東西,你一分都別想拿到!還有,我死也不會嫁給李浩然那個隻會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蘇振國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老周,把她給我帶回去!”
保鏢剛要上前,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來,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清俊的臉。“抱歉,病人需要安靜休養,無關人等請離開。”
蘇振國認出他是市中心醫院的院長之子顧言,也是蘇婉瑜的青梅竹馬,語氣稍微緩和了些:“小顧,這是我們的家事,你就別摻和了。”
顧言笑了笑,笑容卻沒到眼底:“蘇伯父,醫院有醫院的規矩,要是影響了病人康複,傳出去對蘇氏集團的名聲可不好聽。畢竟,誰也不想和一個逼得準女婿進醫院的家族合作,對吧?”
蘇振國的臉色變了變,他知道顧言的父親在商界人脈極廣,要是真把這事捅出去,蘇氏集團的股價肯定會暴跌。他狠狠瞪了蘇婉瑜一眼:“你最好別耍花樣!” 說完,帶著保鏢氣衝衝地走了。
林悅看著滿地的紙屑,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低著頭跟了出去。
病房裏終於安靜下來,顧言收起笑容,對蘇婉瑜說:“我剛才在門外都聽到了。錄野峰的手術費是我繳的,你別擔心錢的事。”
“謝謝你,顧言。” 蘇婉瑜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這錢我會還你的。”
“我們之間還說什麽謝。” 顧言歎了口氣,“婉瑜,你真的要一條道走到黑嗎?蘇伯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做得出來的事,遠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我沒得選。” 蘇婉瑜看著病床上的錄野峰,眼神溫柔而堅定,“就像向日葵沒辦法背對太陽,我也沒辦法不愛他。”
顧言沉默了片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 U 盤:“這是我剛才在走廊撿到的,好像是林悅掉的。裏麵有段錄音,你自己聽聽吧。”
蘇婉瑜疑惑地接過 U 盤,插進手機裏。按下播放鍵的瞬間,林悅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一絲諂媚:“蘇伯父,婉瑜還在病房裏守著那個窮小子呢…… 我知道錄野峰的老家在哪,要不我找人去那邊散播點謠言,讓他在村裏待不下去……”
後麵的話,蘇婉瑜已經聽不清了,耳朵裏像塞了一團棉花,嗡嗡作響。她想起小時候林悅把最後一顆糖塞給她的樣子,想起高中時林悅騎著電動車載著她穿過梧桐大道的樣子,那些閃閃發光的記憶,突然碎成了玻璃碴。
顧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去忙了,有事隨時叫我。”
他走後,蘇婉瑜癱坐在椅子上,淚水無聲地滑落。這時,錄野峰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聲音虛弱卻清晰:“別難過…… 至少,我們還有彼此。”
蘇婉瑜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野峰,為什麽我們的路這麽難走?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們作對。”
錄野峰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目光望向窗外的月亮:“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太美了,所以上帝才要設置這麽多關卡。等我們闖過去,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了。”
就在這時,錄野峰的手機突然在床頭櫃上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蘇婉瑜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鄉音:“請問是錄野峰先生嗎?我是他老家的村長,他爺爺快不行了,一直念叨著要見他最後一麵……”
蘇婉瑜的心猛地一沉:“爺爺?野峰不是說他爺爺早就去世了嗎?”
“胡說啥呢!” 村長急了,“他爺爺上個月還上山砍柴呢,昨天突然暈倒了,醫生說是腦溢血,現在就在縣醫院躺著,就等著見孫子最後一麵了!”
掛了電話,蘇婉瑜看著錄野峰,眼神裏充滿了疑惑。錄野峰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嘴唇顫抖著:“我…… 我不知道…… 我爸媽走得早,一直是爺爺把我養大的,可五年前他說要去山裏修行,讓我別找他……”
蘇婉瑜忽然想起那張被塗掉名字的繳費單,那個模糊的 “李” 字,還有村長說的縣醫院。難道錄野峰的爺爺,和替他繳費的人有關?
這時,窗外突然飄來一張紙,像斷了線的風箏,正好落在錄野峰的病床上。蘇婉瑜撿起來一看,上麵用打印體寫著一行字:“想知道爺爺的真相,明天中午十二點,老碼頭倉庫見。”
紙的右下角畫著一個小小的鈴鐺,和錄野峰描述的那個金表上的鈴鐺一模一樣。
錄野峰看著那張紙,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心電監護儀的聲音變得急促。蘇婉瑜急忙按響呼叫鈴,醫生和護士很快跑了進來,病房裏頓時一片忙亂。
當一切重新平靜下來,錄野峰又陷入了昏迷。蘇婉瑜看著那張紙,心裏像壓了塊巨石。去還是不去?這明顯是個陷阱,可一想到錄野峰病重的爺爺,她又無法拒絕。
月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條蜿蜒的蛇。蘇婉瑜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無論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她都必須走下去,為了錄野峰,也為了那些被掩蓋的真相。
第二天中午,蘇婉瑜讓林悅(她決定暫時不動聲色)留在醫院照看錄野峰,自己則打車前往老碼頭倉庫。倉庫裏彌漫著鐵鏽和海水的味道,陽光透過破洞的屋頂,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張巨大的網。
“有人嗎?” 蘇婉瑜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裏回蕩。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從陰影裏走出來,臉上戴著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手腕上戴著塊金表,表鏈上的鈴鐺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來了。” 男人的聲音經過處理,像機器人一樣冰冷。
“錄野峰的爺爺到底怎麽了?是你把他送到醫院的嗎?” 蘇婉瑜急切地問。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扔給蘇婉瑜。照片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正是錄野峰描述過的爺爺。
“他很好,隻要你按我說的做,他會一直很好。” 男人說。
“你想讓我做什麽?” 蘇婉瑜握緊照片。
“離開錄野峰。” 男人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簽了這份分手協議,再和李浩然訂婚,我就告訴你他爺爺在哪家醫院,還會承擔所有的醫藥費。”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蘇婉瑜的聲音帶著顫抖。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選擇。”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協議,“要麽簽,要麽永遠別想知道他爺爺的下落。”
蘇婉瑜看著協議上 “自願分手,永不相見” 的字眼,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一邊是錄野峰病重的爺爺,一邊是她視若生命的愛情,她該怎麽選?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倉庫的大門突然被推開,錄野峰拄著拐杖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卻異常堅定:“婉瑜,別簽!”
“野峰,你怎麽來了?” 蘇婉瑜又驚又喜。
錄野峰一步步走進來,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醒來沒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來了。” 他看向戴麵具的男人,“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冒充我爺爺?”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爺爺五年前就去世了。” 錄野峰的聲音帶著哽咽,“他走的時候我就在身邊,他說讓我好好活著,別記恨任何人。”
男人的身體僵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就在這時,他手腕上的金表突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來電。他接起電話,聽了幾句後,突然轉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倉庫的後門。
蘇婉瑜想去追,卻被錄野峰拉住了:“別追了,他跑不遠。”
“可我們還不知道他是誰……”
“我知道。” 錄野峰的眼神變得深邃,“他手腕上的金表,是十年前李氏集團的限量款,整個城市不超過三塊。而且,他剛才接電話時,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聽出來了,那是李浩然的聲音。”
李浩然?蘇婉瑜的心裏掀起驚濤駭浪。那個整天圍著女明星打轉的花花公子,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就在這時,蘇婉瑜的手機響了,是林悅打來的,聲音帶著哭腔:“婉瑜,不好了,錄野峰的病房裏來了一群人,說要帶他去做檢查,可他們看起來不像醫生……”
蘇婉瑜和錄野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他們飛快地趕回醫院,病房裏已經空無一人,隻有錄野峰的外套掉在地上,上麵沾著幾滴暗紅色的血跡。
“野峰!” 蘇婉瑜的聲音帶著絕望,“他們把野峰帶去哪裏了?”
林悅指著窗台上的一張紙條:“他們留下這個就走了。”
蘇婉瑜拿起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想救他,就來蘇氏集團頂樓。”
落款處,畫著一個小小的鈴鐺。
蘇婉瑜的心沉到了穀底,她知道,這一次,她麵對的可能是一個無法掙脫的深淵。但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往醫院外跑。林悅追上來拉住她:“婉瑜,太危險了,我們報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