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海霧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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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瑜把新拚好的玉牌掛在客廳那天,海島突然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霧。乳白色的霧氣鑽進窗縫,在玉牌表麵凝成水珠,順著 “蘇”“錄” 二字的紋路流淌,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窪,倒映出的影像卻不是客廳的陳設,而是燈塔頂層的景象 —— 趙宇軒正在用碎玉片打磨塊珊瑚,磨出的粉末在空氣中拚成 “求救” 二字。
錄野峰剛從防波堤工地回來,工裝褲的褲腳還沾著海泥。他彎腰係鞋帶時,海泥突然在地板上畫出艘沉船的輪廓,桅杆的位置正好對著玉牌。“博物館的人說,那艘古代商船的日誌裏提到種‘會哭的玉’,” 他擦掉泥痕的手突然頓住,掌心沾著的珊瑚粉末正在發燙,“每當月圓之夜,玉裏會傳出航海者的歎息。”
蘇婉瑜的手機在這時亮起,是條來自未知號碼的彩信:趙宇軒站在燈塔的露台上,手裏舉著半塊透明的玉,背景裏的霧中隱約有艘幽靈船,船帆上的破洞形狀與他們婚紗上的蕾絲花紋完全相同。發件時間顯示是三年前 —— 正是錄父失蹤的那天,信號源卻標注著 “海底三千米”。
大霧裏突然傳來海螺聲,音調與守島人孫女吹的那支完全相同。錄野峰抓起外套往燈塔跑的瞬間,客廳牆壁裏的 “新生” 玉突然滲出海水,在牆麵上漫出幅動態的海圖,標注著幽靈船的航線正朝著防波堤駛來。蘇婉瑜發現海圖的角落畫著個極小的婚戒,鑽石的切麵裏藏著行字:“玉碎時,才能看見真正的沉船。”
通往燈塔的路被濃霧籠罩,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蘇婉瑜的婚紗裙擺掃過路邊的礁石,蕾絲裏的玉絲突然發光,照亮了藏在石縫裏的東西 —— 串珊瑚項鏈,每顆珠子裏都封著片碎玉,拚起來正是趙宇軒母親照片裏的那塊完整玉牌。項鏈的搭扣上刻著日期,是蘇振國和錄父初次合作的日子。
燈塔底層的門虛掩著,門縫裏流出的霧氣帶著股檀香。蘇婉瑜推開門的瞬間,看到供桌上擺著三個牌位:守島人、趙宇軒母親,還有個空白的牌位,前麵的香爐裏插著三支玉製的香,煙圈在空中繞出的形狀,與防波堤的鋼筋結構圖驚人地相似。
“樓上有動靜!” 錄野峰拽著她往樓梯跑,每級台階的霧裏都浮著張人臉 —— 有古代商船的水手,有錄父船上的漁民,還有個穿婚紗的女人,麵容竟與蘇婉瑜一模一樣。他們踩過的台階突然變軟,低頭發現是無數珊瑚蟲在蠕動,蟲背的花紋組成句摩斯密碼:“玉是船骸所化,藏著所有沉沒的秘密。”
頂層的門被珊瑚藤纏住,藤葉上的露珠裏映出趙宇軒的臉,他正在用碎玉割手腕,流出的血滴在霧裏,凝成顆顆紅色的珍珠。“他在撒謊!” 蘇婉瑜用婚戒割斷藤蔓的瞬間,發現藤芯裏嵌著無數細小的玉粒,每粒都在播放不同的記憶:趙宇軒母親臨終前把碎玉塞進嬰兒繈褓,蘇振國偷偷在防波堤地基埋下合格鋼筋,錄父在沉船裏發現刻著 “贖罪” 的金條……
趙宇軒看到他們的瞬間,突然把手裏的玉扔向窗外。玉塊在霧中炸開,化作無數隻發光的蝴蝶,每隻翅膀上都有段文字:“幽靈船是當年被獻祭的商船,船員的怨念附在玉裏,每百年要帶走個集齊碎玉的人。” 他的手腕正在變成珊瑚色,皮膚下的血管裏,碎玉的粉末正在流動,像條紅色的河。
錄野峰突然指向露台,霧中的幽靈船正在變得清晰,甲板上的人影正在搬運金條,金條上的守島人圖騰突然活過來,變成條玉色的蛇,鑽進船舷的裂縫裏。“我媽說這是家族的詛咒,” 趙宇軒的聲音帶著哭腔,珊瑚色正順著他的脖頸往上爬,“隻要有人能拚出完整的玉,就能讓幽靈船安息,代價是……”
話沒說完,他整個人突然被霧裹住,化作尊珊瑚雕像。雕像的底座滲出海水,在露台上漫出幅航海圖,標注著古代商船沉沒的真相:船員為了躲避風暴,用活人獻祭,被獻祭的正是守島人的祖先。玉牌是用船主的骸骨所化,藏著所有枉死者的怨念。
蘇婉瑜的玉絲突然從蕾絲裏飛出,在霧中織成張網,網住了那些發光的蝴蝶。蝴蝶撲騰翅膀的聲音裏,傳出段古老的歌謠,翻譯過來竟是段摩斯密碼:“用愛凝結的玉,才能化解恨的詛咒。” 錄野峰突然想起什麽,掏出樹脂玉牌的碎片往雕像上拚,接觸的瞬間,珊瑚開始剝落,露出裏麵的東西 —— 趙宇軒的身體裏嵌著塊完整的玉,正是當年錄父偷換的那半塊。
大霧突然散去,月光像銀紗般鋪在海麵上。幽靈船在月光中變得透明,甲板上的人影對著他們鞠躬,隨後化作群玉色的魚,往深海遊去。趙宇軒從珊瑚雕像裏倒出來,手裏緊緊攥著塊新磨好的玉,上麵刻著 “原諒” 二字,玉紋裏的血絲正在變成金色。
他們回到家時,客廳牆壁裏的 “新生” 玉正在發光,在地板上投出的光斑裏,蘇振國和錄父站在古代商船的甲板上,正在把箱金條搬進救生艇,守島人的祖先在岸邊揮手,嘴裏喊著的話被海風送來:“這些不是金條,是船主的骨頭磨成的玉!”
錄野峰的手機收到博物館的短信:那艘古代商船的貨艙裏,發現了大量人類骸骨,骨頭上的劃痕與碎玉的缺口完全吻合。蘇婉瑜突然看向牆上的玉牌,月光透過玉片照出的影像裏,所有的碎玉正在海底重組,形成個巨大的婚戒,套在防波堤的鋼筋上,像給海灣戴上了枚永恒的承諾。
深夜的防波堤傳來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敲打鋼筋。錄野峰和蘇婉瑜趕到時,看到趙宇軒正在用碎玉片擦拭每根鋼筋,玉粉落在上麵,鏽跡立刻變成金色。“我媽說,當年蘇振國偷偷換的合格鋼筋裏,每根都摻了玉粉,” 他指著月光下泛著金光的防波堤,“這才是真正的贖罪。”
海麵上突然升起輪血月,所有的碎玉都開始發光,在防波堤上空組成個巨大的玉牌。牌上浮現出所有被牽連者的名字,最後緩緩刻上蘇婉瑜和錄野峰的名字,字體邊緣纏繞著珊瑚和海草,像個永不褪色的花環。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防波堤的鋼筋上開出了珊瑚花,每朵花的中心都嵌著片碎玉。趙宇軒站在燈塔的露台上,朝著他們揮手,他的手腕上戴著用碎玉串成的手鏈,在陽光下閃著溫柔的光。
蘇婉瑜低頭看向自己的婚戒,發現鑽石裏映出的海麵上,艘新的商船正在啟航,船帆上繡著 “蘇錄” 二字,甲板上站著三個身影:她和錄野峰,還有個穿西裝的年輕人,麵容像極了年輕時的趙宇軒。
客廳的玉牌突然發出最後一次嗡鳴,隨後歸於沉寂。錄野峰握住蘇婉瑜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婚戒傳過來,像那句永遠不必說出口的誓言:有些碎玉不必拚回,有些傷痕會開出最美的珊瑚。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