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戈壁冷得像冰窖。我蹲在篝火旁，看著林如海用朱砂在黃符上畫著複雜的圖案。
    他的手法嫻熟得令人眼花繚亂，筆走龍蛇間，那些符文仿佛有了生命，在火光映照下微微發亮。
    “這是"鎮魂符"，
    “他頭也不抬地說，
    “能暫時壓製金沙的活性。
    “他指了指不遠處幾個貼滿符咒的陶罐，裏麵裝著馬三刀化成的金沙。
    “但治標不治本。
    “我摩挲著手中的銅雀，它現在安靜得像塊普通青銅，隻有當我集中注意力時，才能感受到那種細微的脈動。林如海畫完最後一張符，抬頭看我，眼神複雜。
    “銅雀認你為主，這在盜墓行裏叫"器靈認主"，百年難遇。
    “他收起朱砂筆，
    “你身上一定有特殊之處，能讓這件神器選擇你。
    “
    “我什麽特別之處都沒有，
    “我苦笑，
    “隻是個被卷進來的倒黴蛋。
    “林如海搖頭：“銅雀不會隨便認主。它前任主人是搬山會創派祖師，據說能通陰陽。
    “他湊近一些，
    “告訴我，你現在能感受到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一種...脈動，像是心跳。還有，我能看懂契丹文，雖然我從未學過。
    “林如海眼睛一亮：“靈識相通！銅雀在與你共享它的記憶！
    “他激動地站起身，
    “這就解釋得通了...銅雀選擇你，是為了完成千年前未竟的使命。
    “
    “什麽使命？
    “
    “重新封印金佛的詛咒。
    “林如海指向遠處的古墓入口，
    “我們必須回去，到金佛最初所在的地方。
    “我後背一涼。回到那個金佛化作血水的恐怖地方？光是想想就讓我手腳發冷。但腦海中浮現那些接觸過金佛的人——潘家園的小張、博古齋的老板...他們現在可能已經在咳出金粉了。
    “怎麽解除詛咒？
    “我問。林如海的表情突然變得晦暗不明：“根據觀山太保的典籍記載，需要...獻祭。
    “
    “什麽意思？
    “
    “當年契丹薩滿用九十九個奴隸的生命才封印了這個詛咒，
    “他避開我的目光，
    “現在詛咒已經釋放，要重新封印，至少需要...
    “
    “一條人命？
    “我聲音發緊。
    “一個自願犧牲的靈魂。
    “林如海終於直視我的眼睛，
    “而且必須是...銅雀認可的人。
    “我如墜冰窟。銅雀認可的人...那不就是我嗎？林如海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急忙補充：“不一定是你。理論上，隻要是銅雀認可的...等等。
    “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古舊羅盤，上麵的指針瘋狂旋轉，最後指向東方。
    “有人來了，很多人！
    “我們迅速撲滅篝火，隱蔽在一塊巨石後。不久，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幾輛越野車駛來，停在我們原先的營地旁。車上下來十幾個穿製服的人，其中幾人手持***。
    “警察？
    “我小聲問。
    “文物局的特別行動隊，
    “林如海臉色陰沉，
    “他們肯定發現了那些金沙化的死者...動作比我想象的還快。
    “一個警官拿著對講機說著什麽，其他人分散開來搜查營地。其中一人發現了我們的篝火餘燼，大聲招呼同伴。
    “不能等了，
    “林如海拽著我悄悄後退，
    “必須在更多人被詛咒殺死前解決這件事。
    “我們借著黎明前的黑暗掩護，繞了一大圈來到古墓的另一側入口——那是林如海上次炸開的通道，現在被碎石半掩著。
    “我先下去，
    “林如海搬開幾塊石頭，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你跟著銅雀的指引走。
    “我點點頭，心跳如雷。銅雀在我手中微微發熱，雀嘴指向洞口深處。就在我們準備進入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站住！不許動！
    “回頭一看，三名警察已經發現了我們，正舉槍衝過來。林如海咒罵一聲，從袖中甩出三張黃符，口中念念有詞。黃符無風自燃，化作三團火球飛向警察。火球在接近他們時突然爆開，釋放出濃密的煙霧。
    “快下去！
    “林如海推了我一把，
    “煙霧拖不了多久！
    “我們鑽入洞口，沿著狹窄的通道爬行。身後傳來警察的咳嗽聲和喊叫聲，但他們顯然不敢貿然進入這個未知的洞穴。通道向下延伸，很快變得寬敞起來。我們來到一個岔路口，銅雀在我手中突然轉向，指向右側通道。
    “這邊，
    “我帶頭前進，
    “銅雀反應很強烈。
    “林如海跟在後麵，不時回頭張望：“警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呼叫增援。
    “
    “我們有多少時間？
    “
    “最多兩小時。
    “他掏出一個小巧的青銅羅盤，與我手中的銅雀竟然產生了共鳴，發出微弱的嗡鳴聲。
    “果然...銅雀和尋龍尺本是一套法器。
    “通道盡頭是一個寬敞的石室，正是當初金佛化作血水的地方。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地麵上那灘
    “水
    “還在，在火把照耀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血水沒有蒸發...
    “我喉嚨發緊。
    “不是普通液體，
    “林如海小心翼翼地繞開那灘水，
    “是高度濃縮的詛咒實體。
    “他從包裏拿出一把銅錢劍，劍尖輕觸水麵，立刻被鍍上一層金色。
    “看，連銅都能物化。
    “銅雀此時變得異常活躍，在我手中劇烈震動，青光越來越強。我順著它的指引看向石室中央——那裏原本空無一物，現在卻浮現出一圈淡淡的契丹文字，懸浮在空中。
    “顯靈了！
    “林如海激動地說，
    “銅雀在激活隱藏的封印陣法！
    “我走近那些文字，雖然看不懂，但意思自動浮現在腦海中：“...以血為引，以魂為鎖，重封貪障...
    “#
    “需要什麽儀式？
    “林如海急切地問。我剛要回答，入口處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警察追上來了！
    “沒時間了！
    “林如海咬牙道，
    “必須立刻開始儀式！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青銅匕首遞給我，
    “銅雀選擇了你，隻有你能完成封印。
    “我接過匕首，手心全是汗。契丹文字在我眼前閃爍，儀式步驟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中——需要將銅雀浸入血水，同時施術者割掌滴血，念誦咒文...
    “這可能會...殺死我，是嗎？
    “我聲音顫抖。林如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但能救成千上萬的人。那些接觸過金佛的人，包括你北京的朋友、家人...
    “我腦海中閃過潘家園的老友們，還有那個賣給我銅雀碎片的鄉下老農...他們都可能已經出現了症狀。警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光已經能照到通道盡頭。
    “好。
    “我深呼一口氣，
    “告訴我咒文怎麽念。
    “林如海快速在地上畫了幾個符號：“這是音譯，跟著我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地麵突然劇烈震動！那灘血水像活物一樣騰空而起，化作無數金針向我們射來！林如海反應極快，甩出一把黃符形成一道光幕擋住大部分金針，但仍有幾根穿透防禦，紮在我的手臂上。劇痛！那些金針一接觸皮膚就融化了，但刺痛感直鑽骨髓。更可怕的是，我的手臂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金色，皮膚下出現和馬三刀一樣的紋路！
    “詛咒開始物化你了！
    “林如海大驚，
    “必須立刻——
    “他的話被一陣更劇烈的震動打斷。整個石室的地麵突然變成流沙，開始下陷！這不是普通的流沙，而是摻雜了血水的
    “活沙
    “，每一粒沙子都像有生命般向我們蠕動過來。
    “風水異變！
    “林如海從包中掏出五麵彩色小旗，迅速插在周圍，
    “這是"五行鎖妖陣"，能暫時抵擋活沙！
    “他雙手結印，口中念誦著晦澀的咒語，五麵小旗無風自動，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芒。活沙被光芒阻擋在外，但不斷衝擊著陣法邊界。警察們此時已經到達入口，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呆了，不敢上前。
    “許一山！
    “林如海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陣法撐不了多久...你必須現在完成儀式！
    “我強忍手臂上的劇痛，舉起銅雀和匕首。契丹文字在空中閃爍得更加急促，仿佛也在催促我。活沙的咆哮聲、警察的喊叫聲、林如海的念咒聲混雜在一起，但我耳中卻突然一片寂靜——銅雀的脈動聲蓋過了一切，穩定而有力，像在為我壯膽。我向前一步，踏入五行陣邊緣。活沙立刻感應到我，瘋狂地湧來，但在接觸到我手中的銅雀時又畏懼地退去。我繼續前進，來到血水潭邊，按照腦海中浮現的儀式步驟，將銅雀緩緩浸入血水中。銅雀一接觸血水就爆發出刺目的青光，血水像被煮沸一樣翻滾起來。我舉起匕首，在掌心劃出一道口子，讓鮮血滴入血水中。
    “以血為引，以魂為鎖...
    “我念出腦海中的咒文，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血水沸騰得更劇烈了，開始形成一個小型漩渦。我的手臂已經完全變成金色，並快速向肩膀蔓延。劇痛讓我幾乎昏厥，但銅雀的脈動像一根救命稻草，讓我保持清醒。
    “快念完咒文！
    “林如海在後方大喊，他的五行旗已經有兩麵被活沙吞沒。我深吸一口氣，念出最後一段咒語：“...貪障歸位，萬靈得安！
    “刹那間，整個石室被刺目的青光充滿！血水漩渦中心突然伸出一隻金色的巨手，向我抓來！我本能地舉起銅雀抵擋，金光與青光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巨手抓住了銅雀，試圖將它拖入漩渦。我死死抓住銅雀不放，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扯出體外。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林如海突然衝過來，將一把紫符拍在金色巨手上！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
    “他厲聲喝道，
    “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紫符燃燒起來，金色巨手被燒出一個大洞，發出無聲的咆哮。銅雀趁機爆發出一陣更強的青光，將巨手擊碎成無數金粉！漩渦開始收縮，血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我的金色手臂也逐漸恢複正常，但皮膚上留下了淡淡的紋路，像刺青一樣。
    “成功了嗎？
    “我虛弱地問。林如海扶住我：“部分成功了...詛咒被削弱，但沒有完全封印。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因為...缺少最後的獻祭。
    “我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完整儀式，我可能應該已經死了。但現在我還活著，意味著詛咒隻是被暫時壓製，而非徹底解除。活沙停止了攻擊，重新變回普通沙土。警察們這才敢上前，舉槍對準我們：“不許動！舉起手來！
    “林如海歎了口氣，低聲道：“別反抗，跟他們走。詛咒暫時被壓製，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
    “我順從地舉起手，一個警官上前給我戴上手銬。就在這時，銅雀突然從我手中跳起，懸浮在空中，發出最後一道強光後，掉落在我的腳邊，恢複了普通青銅器的模樣。所有人都驚呆了，連警察都後退了幾步。一個看似長官的人小心地撿起銅雀，放入證物袋：“帶走！全部帶回局裏審問！
    “在被押出古墓的路上，我注意到林如海悄悄將一個東西塞進了我的口袋。在警車昏暗的光線下，我勉強看出那是一張折疊的黃符，上麵用朱砂寫著幾個字：“七日後，子時，銅雀自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