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穿越之光影裏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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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雜貨店旁的拾光盒與帶膠片味的指尖
    槐安路社區的 “便民雜貨店”,鐵皮棚頂在清晨的薄霧裏泛著冷光,棚簷下掛著串風幹的紅辣椒和玉米棒,是去年秋天街坊們湊著送的,現在還透著點農家的豔色。櫃台後的搪瓷盆裏,散裝鹽粒沾著晨露,泛著細碎的光,我用竹勺輕輕撥弄,鹽粒碰撞發出 “沙沙” 聲,混著熱飲機 “嗡嗡” 的運轉聲,成了社區清晨的第一支小調 —— 而這支小調的伴奏,永遠是隔壁 “拾光盒” 修複室飄來的膠片淡味,那是 1980 年代醋酸纖維素膠片特有的氣息,混著鬆針末的清香,像揉碎的陽光裹著舊時光的溫度。
    每天早上 7 點,準能看見那個印著 “槐安路糧店” 的帆布修複箱出現在巷口。箱子是 1996 年糧店倒閉時留的,帆布麵已經泛白,邊角用細棉線補了三次,最下麵那道補丁是蘇念舊去年冬天縫的,針腳有點歪,卻很密,“這箱子跟著我 28 年了,裝過的膠片比我見過的人還多”。箱帶磨得發亮,是常年被手攥出來的包漿,包漿裏還嵌著點膠片碎屑 —— 是 1998 年修小學畢業照時蹭的,蘇念舊總說 “這些碎屑是時光的腳印,不能丟”。她總走在靠近花壇的一側,怕箱子蹭到路人,左手攥著張折得方方正正的 “今日修複清單”,紙邊被摸得發毛,右手輕輕扶著箱蓋,像護著滿箱的星光,每走三步都會低頭看一眼箱子,“怕裏麵的膠片滑出來,老膠片禁不起晃”。
    修複室是老糧店改造的,門麵還留著當年的木質門框,上麵刻著 “1996”—— 是糧店倒閉的年份,也是蘇念舊盤下這裏的開始。刻字的地方用清漆塗過,是 2010 年老伴還在時刷的,現在清漆有點剝落,露出裏麵的木紋,像老人臉上的皺紋。門楣上掛著塊鐵皮牌,“拾光盒” 三個字是用 1985 年的舊電影膠片拚的,每筆都用細銅絲固定,陽光照上去會泛著細碎的銀輝,是她孫子 2018 年暑假幫她做的,“奶奶,膠片會反光,路過的人都能看見‘光’”。鐵皮牌下麵掛著個小銅鈴,開門時會 “叮” 地響一聲,是老伴留下的,“這樣有人來,我在裏屋也能聽見”。
    推開門的瞬間,總能聽見 “哢嗒” 一聲輕響 —— 是門軸上纏著的膠片片段在摩擦。那是 1985 年她和老伴的結婚膠片,斷了一截,膠片邊緣還留著當年的剪切痕跡,她舍不得扔,就用細棉線纏在門軸上,“這樣每次開門,都像他在跟我打招呼,說‘念舊,今天也好好修膠片’”。門後的牆上貼著張泛黃的 “膠片修複價目表”,是 2000 年手寫的,用紅筆寫著 “3.5 英寸照片膠片:20 元 / 張;8 毫米錄像膠片:30 元 / 卷;16 毫米電影膠片:50 元 / 卷”,下麵補了行小字 “街坊優惠,老客戶打八折”,價目表旁邊貼著張社區地圖,上麵用紅筆圈出街坊們的住址,“怕年紀大了忘路,圈出來方便”。
    屋裏的光線總調得偏暗,天花板上掛著盞 15 瓦的暖光燈,是蘇念舊特意選的,“強光傷膠片,尤其是 1970 年代的醋酸片,容易脆化,得像護著眼睛一樣護著”。牆麵刷成淡藍色,是老伴當年選的,“藍色讓人靜下心,修膠片要耐得住性子”。正中央的修複台上鋪著淡藍色絨布,是老伴 1990 年從紡織廠弄的邊角料,絨麵磨得有些薄,卻依舊柔軟,纖維裏還嵌著點細棉線 —— 是當年補膠片時掉的,蘇念舊總說 “這絨布吸灰,膠片放在上麵不打滑,也不會刮傷膜”。台邊放著個舊鬧鍾,是 1980 年代的 “北極星” 牌,指針有點慢,每天要調三次,“用它計時,修半小時就休息五分鍾,怕眼睛累”。
    台上擺著三樣 “老夥計”,每天蘇念舊都會先逐個用軟布擦一遍,動作輕得像怕碰醒它們:
    用了 30 年的銅框放大鏡:直徑 10 厘米的光學玻璃鏡片,邊緣磨出淺痕,像被歲月吻過的印記,那是 1995 年修《地道戰》膠片時,不小心被膠片邊緣劃的。手柄纏著圈藍毛線,是 1995 年老伴織的,當時他左手骨折,用右手織了整整一周,“冬天握放大鏡凍手,纏點毛線暖,我織得不好,你別嫌棄”。毛線有點鬆了,蘇念舊每年冬天都會拆了重織,針腳比年輕時疏了些,卻依舊整齊,她總說 “他織的毛線軟,含羊毛多,握著手不涼”。放大鏡的銅框上刻著 tiny 的 “1994”,是他們搬進修複室的年份,現在銅綠已經漫過刻痕,卻依舊能看清筆畫,她閉著眼都能準確摸到那四個數字,“像摸他的手,熟悉得很”。放大鏡下麵墊著塊牛皮墊,是用老伴的舊皮鞋改的,“怕放大鏡滑,墊著穩”。
    修複專用鑷子:不鏽鋼材質的尖頭鑷子,尖頭裹著層淡粉色軟膠,是用 2015 年的舊矽膠手套剪的,剪得很整齊,邊緣用細砂紙磨過,“怕金屬劃傷膠片膜,尤其是 1960 年代的硝酸片,膜薄得像蟬翼”。蘇念舊總說 “這鑷子救過好多膠片,上次王爺爺的 1976 年結婚照膠片邊緣卷了,全靠它一點點展平,要是用普通鑷子,早把膜戳破了”。鑷子尾端掛著個小銅鈴,是 2020 年孫子幫她掛的,鈴身刻著 “拾光” 二字,用激光雕刻的,很精致,“奶奶,您眼神不好,找鑷子時聽聲就好,不用總低頭翻”。每次取鑷子,銅鈴都會 “叮” 地響一聲,聲音清脆,蘇念舊說 “這聲兒像娃的笑聲,屋裏不冷清,老周聽見也會高興”。鑷子內側刻著 “SN&WL”,是她和老伴名字的首字母(蘇念舊、周偉良),1986 年老伴送她時刻的,當時用的是車間裏的鋼針,刻得很深,現在字跡被磨得淺了,卻依舊清晰,像刻在心裏一樣。
    記滿需求的牛皮本:封麵是用老伴的舊皮帶改的,棕色牛皮泛著油光,那是 1988 年他在機械廠當鉗工時長的,皮帶扣是銅的,現在還能扣上。邊緣縫著圈細棉線,是蘇念舊 2018 年補的,當時皮帶邊緣裂了,她用雙線縫了三道,“皮帶結實,能護著裏麵的紙,用個十年八年沒問題”。本裏的紙是 1990 年代的方格稿紙,紙邊已經泛黃,有的頁角卷了,用透明膠貼了邊。某頁用藍黑鋼筆寫著 “王爺爺:修複 1976 年結婚照膠片(3.5 英寸,柯達醋酸片,邊角有兩道折痕,需保留,爺爺說‘那是當年揣在中山裝兜裏,騎車壓的,有回憶’;膠片右上角有個芝麻大的劃痕,用淺黃修複液補,別蓋過‘囍’字);李奶奶:修複 2005 年孫子滿月錄像膠片(8 毫米,索尼聚酯片,聲軌氧化嚴重,用 75% 酒精棉輕擦,音量調至 30 分貝,孫子明天結婚要放,賓客多,得讓後排聽清楚;膠片中間有個氣泡,用鑷子輕輕壓平,別弄破);小林:修複 1998 年小學畢業照膠片(3.5 英寸,富士硝酸片,缺右下角,約 2 平方厘米,找 1995 年的廢膠片補,顏色要接近淺黃,補完用細砂紙磨邊緣,別留痕跡;照片裏有個同學的臉缺了半張,按旁邊同學的臉型補,別畫走樣)”,每個需求旁都畫著小膠片圖案,滿格的用紅筆塗,半格的用藍筆塗,“紅筆是急活,三天內要;藍筆是緩活,一周內就行,不容易混”。空白處還貼著張孫子的照片,是 2022 年他讀數字媒體專業時拍的,穿著校服,笑得很燦爛,照片邊緣用透明膠貼了圈,怕磨破,照片下麵寫著 “孫子小宇,2004 年生,讀大學了”。
    修複台旁的老木櫃,是 1980 年代的舊衣櫃改的,櫃門用砂紙磨過,刷了層清漆,現在清漆有點黃,卻很亮。櫃門上貼著張褪色的 “膠片保存須知”,是老伴 1992 年手寫的,用毛筆寫在宣紙上,再貼上去的,字裏行間還能看見墨暈:“1. 溫度控製在 1520℃,夏天用冰袋降溫,別用空調直吹;2. 濕度保持 40%50%,放矽膠幹燥劑,每周換一次;3. 遠離磁場,別靠近冰箱、洗衣機;4. 定期檢查,每月拿出來晾半小時,別暴曬”。櫃子分三層,每層都鋪著防潮紙,是用舊報紙改的,上麵印著 1998 年的新聞,“報紙吸潮,比買的防潮紙好用”:
    上層:放著老伴的 “膠片記憶冊”,硬殼封麵是用 1985 年的舊相冊改的,封麵貼滿了塑料膜,怕受潮。冊子裏夾著 28 張膠片碎片,每張都用透明塑料袋裝著,袋上寫著日期和故事:有 1988 年 5 月的槐花照碎片,膠片邊緣有點花,旁邊用鉛筆寫著 “他幫我拍的,在社區花園的老槐樹下,那天風大,槐花落了一身,他舉了半小時相機,手都酸了,還說‘再等會兒,光線好’;照片背後他用鋼筆寫‘念舊的笑比花甜’,我現在看還臉紅”;有 1992 年 10 月兒子滿月的膠片角,膠片上能看見嬰兒的小手,寫著 “他抱著娃拍,手都抖了,怕摔著,拍了五張才成,拍完說‘咱們有娃了,以後是三口之家了’,晚上激動得沒睡著”;有 2000 年 7 月全家去北戴河的膠片邊,能看見大海的一角,寫著 “他說‘以後每年都來拍,等娃長大了,看咱們的全家福’,沒成想 2014 年他就走了…… 現在我每年都帶著膠片來,替他看看海”,字跡在這裏頓了頓,墨水暈開一小片,後麵補了句 “他的聲音還在,光影還在,就像沒走一樣”;還有 2013 年老伴生日的膠片碎片,是他最後一次拍的,寫著 “他拍我煮長壽麵,說‘念舊做的麵最好吃’,現在我還常煮這個麵,放他愛吃的青菜”。
    中層:放著 1980 年的膠片修複工具箱,綠色鐵皮盒上印著 “上海電影機械廠”,字體是宋體,有點模糊,是老伴當年托人從上海買的,“他說‘你喜歡拍東西,以後我幫你拍,你幫我修,這箱子給你當定情物,比戒指實用’”。盒子有三層,每層都有小格子:第一層放著不同型號的修複液,淺黃的是補劃痕的,用阿拉伯膠和水按 1:3 調的,“阿拉伯膠是從文具店買的,純度高,補完不發黃”;透明的是補膜的,用硝酸纖維素和丙酮調的,“丙酮要少放,不然會融了膠片”;還有瓶棕色的保護液,是防止膠片氧化的,“每次修完都塗一點,能多保存十年”。第二層放著細棉線,有三種粗細,最細的用來固定卷邊的膠片,“像縫衣服一樣,輕輕縫兩針”;中等的用來補膠片缺角,“繞著補片縫,別留針痕”;最粗的用來綁膠片卷,“怕膠片散了”。第三層放著軟毛刷,是豬鬃的,毛很軟,“掃灰塵不磨膜,比尼龍刷好用”;還有把小剪刀,是 1980 年代的 “張小泉” 牌,剪口很鋒利,“剪補片要齊,不然補上去不貼合”;最底層壓著張紙條,是老伴 1986 年寫的,用圓珠筆寫的,字跡有點淡:“修膠片要慢,像過日子一樣,急了會出岔子;心裏裝著回憶,修出來的膠片才有溫度”。
    下層:放著街坊送來的待修膠片,每個都用牛皮紙包著,紙上寫著名字和需求,有的還畫著小圖案:張阿姨的 1990 年全家福膠片,包紙上畫著個小房子,“說全家福要像家一樣暖”;老鄭的 1985 年工廠合影,包紙上畫著個齒輪,“他是機械廠的,說齒輪代表工作”;小夏的 2003 年高中畢業照,包紙上畫著個學士帽,“她想考大學,畫個學士帽圖個吉利”。包膠片的紙上還留著街坊的筆跡,有的寫著 “麻煩蘇姐了,不急,你慢慢修”,有的寫著 “蘇姐辛苦了,修完我請你吃豆沙糕”,蘇念舊總說 “這些字比錢珍貴,看著心裏暖”。
    我整理貨架時,總看見蘇念舊在修複台前彎著腰,頭幾乎貼在放大鏡上,左手扶著膠片,右手捏著鑷子,像在拆解時光的密碼。她的眼鏡是老花鏡,度數很高,鏡片很厚,“看膠片得戴兩副,一副老花,一副放大鏡,不然看不清劃痕”。幫王爺爺修複 1976 年的結婚照膠片,她會先把膠片放在絨布台上,用軟毛刷蘸著幹鬆針末掃灰塵 —— 鬆針是她每天早上在社區花園撿的,曬幹後用研磨機磨成末,“比普通刷子軟,不會刮傷老膠片的膜,尤其是 1970 年代的醋酸片,膜很薄”。刷的時候動作輕得像怕吹走光影,手腕貼著絨布,慢慢移動,“爺爺您看,這膠片膜薄得像蟬翼,對著光看能看見纖維,1970 年代的膠片都這樣,當時工藝沒現在好,卻比現在的聚酯片有質感,顏色更暖”。
    發現膠片邊緣有道淺痕,在 “囍” 字旁邊,她會從工具箱裏拿出淺黃修複液,用細針蘸著,像點胭脂似的點在劃痕上,針是 1980 年代的縫衣針,磨得很尖,“這樣蘸得準,不會塗到旁邊的字”。她總說 “這修複液是我自己配的,阿拉伯膠和水按 1:3 調,剛好能補劃痕,還不影響畫質,買的修複液太稀,補了會流”。等修複液幹了,大概要十分鍾,她會用手掌輕輕壓著膠片,“手掌的溫度能讓膠幹得快,還能讓修複液和膠片貼合”,然後用鑷子輕輕展平膠片的折痕,鑷子尖貼著膠片,慢慢壓,“這折痕您說要保留,我就不壓平,留著當年的樣子,以後看的時候還能想起揣在中山裝兜裏的事兒,回憶不能修沒了”。王爺爺蹲在旁邊看,手裏拿著個舊茶杯,笑著說 “念舊啊,還是你懂我,這折痕比照片還金貴,當年我騎車帶你奶奶去領證,膠片就揣兜裏,壓出的折痕,現在看還能想起那天的風”,蘇念舊也笑,眼裏泛著光,像有星星:“您的回憶金貴,我得好好護著,修膠片就是修回憶,不能馬虎”。
    幫小林修複 1998 年的小學畢業照膠片,發現右下角缺了塊,約 2 平方厘米,剛好缺了個同學的半張臉,她會從櫃裏找出塊 1995 年的廢膠片 —— 是當年修壞的《小兵張嘎》膠片,材質是硝酸片,顏色是淺黃的,和畢業照的顏色接近,“姑娘你看,這膠片顏色和你的畢業照差不多,都是淺黃,補上去看不出來,要是用白色的,就太明顯了”。她先把廢膠片剪成和缺角一樣的形狀,用透明修複液在邊緣塗了圈,然後輕輕貼在缺角處,用鑷子尖壓了壓,“這樣粘得牢,不會掉”,再用細棉線在邊緣縫了兩針,線是最細的,白色的,“線細,不容易看見,縫兩針怕補片翹起來”。等膠幹了,她用細砂紙輕輕磨邊緣,砂紙是 600 目的,很細,“磨的時候要順著膠片的紋路,別磨反了,不然會有劃痕”。小林看著補好的膠片,眼裏亮了,像有淚光:“蘇奶奶,您太厲害了!這樣我就能給同學看完整的畢業照了,當年這張照片丟了角,我一直覺得遺憾”,蘇念舊摸著膠片邊緣,說 “你們的青春,可不能缺角,遺憾得補回來,就像膠片一樣”。
    有次修複時,蘇念舊在老伴的膠片箱裏翻到卷未拆封的 1995 年膠片,是日本富士的硝酸片,當年的過期膠片,包裝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放進放映機 —— 幕布上突然出現她在廚房煮麵的樣子,係著藍圍裙,頭發紮成馬尾,臉上沾著麵粉,老伴的聲音從喇叭裏傳來,有點模糊卻很清晰:“念舊,生日快樂,今年沒買蛋糕,給你煮碗長壽麵,放了你愛吃的青菜和荷包蛋,你總說我煮的麵最好吃”。影像裏的老伴舉著相機,鏡頭有點晃,卻一直對著她,“你看你,麵粉沾臉上了,像小花貓”。蘇念舊坐在放映機旁,眼淚掉在膠片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趕緊用軟布擦幹淨,怕損壞膠片,布是老伴的舊手帕,純棉的,很軟,“不能讓眼淚壞了膠片,這是他留給我的念想”。她擦了擦眼淚,繼續把王爺爺的結婚照修完才關店,“爺爺還等著拿膠片呢,不能耽誤他,老周也會支持我的”。
    上午 11 點修複高峰過了,蘇念舊會來雜貨店買塊豆沙糕 —— 是老吳師傅做的,用的是東北紅豆,豆沙餡多,甜而不膩,“他知道我愛吃甜的,每次都留塊熱的,說‘念舊,剛出鍋的,軟和’”。她付賬時總會多給 5 毛錢,說 “老吳你辛苦,淩晨就起來做,多給點買包煙”,老吳不要,她就說 “下次多給我放勺豆沙,我愛吃你做的”。路過修複室時,她總會回頭看一眼,確認放映機蓋好了 —— 放映機蓋布是老伴的舊襯衫改的,藍色的,上麵有個補丁,“機器怕落灰,蓋著點能多用幾年,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台放映機,1980 年的‘長江’牌,比我兒子還大,當年花了他三個月工資”。有次下小雨,她忘了蓋蓋布,趕緊跑回修複室,用幹布擦放映機,擦了半小時,“怕機器生鏽,老放映機金貴”。
    王爺爺總把舊膠片包得嚴嚴實實拿來,布是 1970 年代的老花布,上麵印著小菊花,是他老伴當年織的,“念舊,這些膠片你看看,能修就修,不能修你留著當零件,別浪費。這卷 1965 年的工廠合影,是我剛進廠時拍的,當時我才 20 歲,現在廠裏的老夥計沒幾個了,想修好了留個念想”;李奶奶織了雙藍毛線襪,是用純羊毛線織的,襪口繡著個小膠片圖案,“念舊啊,冬天冷,你修膠片總握鑷子,穿雙毛線襪暖和,我織得不好,你別嫌棄”,送襪子時順帶幫她整理膠片盒,“你這膠片盒亂了,我幫你按年份分分類,1980 年前的放左邊,1980 年後的放右邊,找的時候方便,不用翻來翻去”;就連剛搬來的年輕租客小夏,也會在周末幫她把修複需求輸進電腦,小夏是學計算機的,“蘇奶奶,我幫您弄個 Excel 表格,把客戶名字、膠片類型、尺寸、需求、取件時間都記上,比寫在牛皮本上清楚,還能搜關鍵詞,比如想找王爺爺的,搜‘王爺爺’就行,不用一頁頁翻”。小夏輸數據時,蘇念舊就在旁邊念,念得很慢,怕小夏記錯:“王爺爺,1976 年結婚照膠片,3.5 英寸柯達醋酸片,保留折痕,補‘囍’字旁劃痕,3 天後取;李奶奶,2005 年滿月錄像膠片,8 毫米索尼聚酯片,調清晰聲音,明天取;小林,1998 年畢業照膠片,3.5 英寸富士硝酸片,補右下角缺角,1 周後取”,念到需求裏的細節,還會補充 “王爺爺的折痕別壓平,李奶奶的音量調 30 分貝,小林的補片要淺黃”,小夏記完後,她還會檢查一遍,“怕漏了,耽誤街坊”。
    有次社區搞 “光影回憶展”,在廣場搭了臨時幕布,用的是蘇念舊的老放映機,社區主任幫著拉了電線,街坊們搬來椅子,像看露天電影一樣。蘇念舊帶著街坊的修複膠片參展,有 1976 年王爺爺的結婚照、1985 年老鄭的工廠合影、1998 年小林的畢業照、2005 年李奶奶的滿月錄像。當老伴 1995 年拍的煮麵影像在幕布上出現時,台下街坊都安靜了,連孩子都不鬧了,接著響起掌聲,李奶奶擦著眼淚說 “這光影跟真的一樣,像老周還在,還在跟咱們打招呼”。蘇念舊紅了眼,卻笑著說 “沒想到他還藏著這麽段影像,當年他沒跟我說,怕是想給我個驚喜,現在看來,真是驚喜,像在跟我說話,跟大家打招呼”。影像放完後,街坊們圍著她,有的說 “念舊,你得把這些影像好好留著,是咱們社區的回憶”,有的說 “以後多搞搞這樣的展,看著心裏暖”。
    二、光影旁的小忙碌與掌心的溫度
    再次醒來時,鼻尖傳來一陣熟悉的膠片味 —— 是剛掃過 1976 年結婚照膠片的緣故,墨香裏帶著點鬆針末的清香,指縫裏還沾著點淺黃修複液的痕跡,是昨天補劃痕時蹭的。我猛地睜開眼,修複室的暖光燈落在絨布台上,淡藍色的布麵上,王爺爺的結婚照膠片正躺在放大鏡下,邊緣的兩道折痕清晰可見,像時光的皺紋;左手捏著把修複鑷子,尖頭的軟膠蹭著掌心,有點癢,鑷子尾端的銅鈴輕輕晃著,沒響;右手扶著膠片,指尖能摸到膠片的紋路,像老人手上的掌紋,粗糙卻溫暖;脖子上掛著塊膠片吊墜,是孫子用 1985 年的舊膠片切割的,刻著 “拾光” 二字,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有點涼;右手食指第一節有道淺疤,是 1998 年修小學畢業照時被鑷子戳的,現在摸起來還能感覺到小小的凸起 —— 我變成了蘇念舊。
    “哢嗒 —— 哢嗒 ——”,牆角的老放映機還在轉,是 1980 年的 “長江” 牌,機身泛著銀灰色的光,鏡頭有點花,卻依舊清晰。幕布上是 1985 年的結婚影像:年輕的 “我” 穿著紅襯衫,領口有點歪,是老伴幫著整理的;他穿著中山裝,有點大,是借同事的;兩人站在槐安路的老槐樹下,槐花落在頭發上,他舉著相機,笑著說 “念舊,看鏡頭,笑一個”。影像突然卡了一下,是膠片接頭鬆了,我趕緊起身,怕燒壞膠片 —— 這是老伴留下的唯一一卷結婚全程影像,膜已經有點花,邊緣還有點脆化,我每天都會放一段,放的時候會用手輕輕扶著膠片,“看著光影,就像他還在,沒離開過”。
    我從工具箱裏拿出透明修複液,用細針蘸著,輕輕塗在膠片接頭上,塗得很勻,“不能多塗,不然會流到影像上”,然後用鑷子輕輕壓了壓,等了兩分鍾,再把膠片放回放映機,影像又順暢了,老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念舊,以後咱們每年都拍一卷膠片,記錄日子,等老了一起看”。我坐在放映機旁,看了會兒,才想起今天要修王爺爺的結婚照,趕緊關掉放映機,用蓋布蓋好,“老周,我先幫李奶奶修膠片,回來再跟你‘說話’,你等著我”。
    剛把結婚膠片小心地放進鐵皮盒,鎖進老木櫃的上層,鑰匙放在牛皮本裏 —— 那是老伴留下的銅鑰匙,上麵刻著 “拾光盒”,鑰匙鏈是用膠片片段做的,我每天都帶著,“怕丟了,這是開櫃的唯一鑰匙”。手機在帆布修複箱裏震動,是李奶奶發來的微信,她不會打字,發的是語音,聲音有點急,還帶著點喘:“念舊啊,我孫子明天要結婚,想把 2005 年的滿月膠片放給賓客看,你今天能修好嗎?聲音太模糊了,上次放的時候,後排的人都說聽不清,怕明天大家聽不見,耽誤事”。我摸了摸口袋,裏麵隻剩 80 元錢 —— 是昨天修張阿姨全家福賺的 40 元,張阿姨多給了 10 元,說 “蘇姐辛苦了”,我硬要找回去,她卻不要,最後還是收下了;加上之前攢的 40 元,總共 80 元。夠買塊豆沙糕(5 元,老吳的豆沙糕漲了 5 毛錢,他不好意思說,我主動多給了),再給放映機買盒新膠片(65 元,老放映機隻能用 16 毫米的硝酸片,文具店隻有一家賣,老板說以後可能進不到了),剩下的 10 元得留著買酒精,昨天擦聲軌用得差不多了,李奶奶的膠片聲軌氧化嚴重,得用酒精擦。
    走到修複台前,我重新拿起王爺爺的結婚照膠片,用軟毛刷掃剩下的灰塵。鬆針末在絨布上留下細小的白痕,我用嘴輕輕吹掉,“不能讓灰粘在膠片上,不然放映時會有黑點,王爺爺看了會遺憾”。補完最後一道淺痕,在 “囍” 字旁邊,用手掌輕輕壓了壓,“這樣修複液幹得快,王爺爺下午就能來拿了,他還等著給奶奶驚喜呢”。我把結婚照膠片放進牛皮紙包,上麵寫著 “王爺爺,1976 結婚照,3 天後取”,然後放在修複台的左邊,“左邊放修好的,右邊放待修的,不容易混”。
    剛放好,李奶奶就提著膠片盒來了,盒子是 1980 年代的餅幹盒,上麵印著 “動物餅幹”,圖案已經模糊,盒子邊緣用細棉線補了,“這盒子是我孫子小時候用的,現在裝膠片剛好,怕膠片磕著”。她走進來,有點喘,我趕緊給她倒了杯涼白開,是早上燒的,放在搪瓷杯裏,“奶奶,您坐下歇會兒,喝口水,別急,膠片我今天肯定修好”。李奶奶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才說 “念舊,麻煩你了,這膠片是我孫子滿月時拍的,他爺爺拍的,現在他爺爺不在了,想讓賓客看看當年的樣子,也讓孫子知道爺爺疼他”。我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 8 毫米的錄像膠片,索尼的聚酯片,邊緣有點卷,“奶奶您放心,我今天肯定修好,保證聲音清晰,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我把膠片放在放映機上,先試放了一段:畫麵裏的李奶奶抱著嬰兒,穿著紅毛衣,是當年新買的;李爺爺在旁邊逗娃,拿著個撥浪鼓,笑著說 “寶寶,看爺爺,笑一個”;聲音卻像隔著層棉花,模糊不清,隻能聽見斷斷續續的 “寶寶”“笑”。我關掉放映機,對李奶奶說 “您看,是膠片的聲軌有點氧化,上麵有層白霜,我用 75% 的酒精棉輕擦一擦,再調調音量,就能聽清了”。從工具箱裏拿出醫用酒精,倒在小碟子裏,蘸在細棉線上,棉線是最細的,“聲軌比膠片膜還薄,得用細棉線,不然會擦壞”。我輕輕擦著聲軌,動作慢得像怕碰斷它,“擦的時候要順著聲軌的紋路,別來回擦,不然會把聲軌擦掉”,擦了一遍,再試放,聲音清楚了點,卻還是有點小,“還得調調放映機的音量旋鈕”。
    我用小螺絲刀調放映機的音量旋鈕,一點點試,每次調一點就放一段,“現在清楚點了嗎?再調大一點,到 30 分貝,讓後排的賓客也能聽見”。李奶奶湊在喇叭旁聽,笑著說 “清楚了!清楚了!能聽見我當時說‘慢點逗,別嚇著娃’,還能聽見他爺爺的笑聲,跟當年一樣”。我也笑,心裏卻有點酸 —— 要是老伴還在,現在也能跟我一起修膠片,一起聽這些老聲音,他總說 “修膠片要聽聲,聲音對了,影像才活”。
    剛把李奶奶的膠片放在一邊晾幹,手機又震動了,是孫子發來的視頻電話,他在大學宿舍,背景裏有同學的笑聲。屏幕裏他舉著個數字修複軟件,界麵滿是按鈕,“奶奶,我幫您弄了個簡單的數字修複程序,您試試,把膠片掃進去就能自動補劃痕、調聲音,比您用鑷子快多了,還不累”。我看著屏幕裏的軟件,有點慌,手指都有點抖,“娃,奶奶老了,學不會這麽複雜的,這些按鈕我都看不懂,還是我的鑷子順手,用鑷子修得踏實,能摸著膠片,知道哪裏該補,哪裏該留”。孫子有點失落,眼神暗了暗,卻還是笑著說 “沒事奶奶,等我放假回去教您,一步一步教,您肯定能學會,您先慢慢用鑷子修,我不催您,別累著”。
    掛了電話,我蹲在老木櫃前,翻老伴的膠片箱 —— 想找段他拍的影像看看,緩解下心裏的澀。箱子是 1985 年的鐵皮箱,上麵印著 “上海”,是老伴去上海出差時買的,現在有點鏽了,我用布擦得很亮。翻到最底層,摸到個未拆封的膠片盒,上麵寫著 “1998.10.1 結婚紀念日”,是當年的過期膠片,富士的硝酸片,我從來沒拆過,怕裏麵是空的,也怕看見他的影像會難過。
    我猶豫了會兒,還是拆開了包裝,裏麵的膠片有點卷,卻沒壞。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把膠片放進放映機。幕布上突然出現老伴的臉,他老了點,頭發白了些,卻依舊笑著,舉著相機說 “念舊,今天是咱們結婚 13 周年,我跟你說個事兒,我偷偷存了點錢,等明年帶你去北戴河,拍好多好多膠片,就像 2000 年那次一樣,你不是說喜歡海嗎?咱們去住海邊的民宿,每天看日出”。影像裏的他,從口袋裏掏出個小本子,上麵記著存錢的數額,“你看,已經存了一半了,明年肯定夠”。他還說 “我知道你喜歡修膠片,以後我幫你拍,你幫我修,咱們一輩子都這樣,不分開”。
    眼淚掉在膠片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趕緊用軟布擦幹淨,怕損壞膠片,布是老伴的舊手帕,上麵有他的味道,“老周,你怎麽不跟我說啊,怎麽不等著一起去啊”。擦著擦著,想起李奶奶還在等滿月膠片,趕緊抹了抹眼淚,用袖子擦了擦臉,繼續調聲音 —— 不能讓她著急,不能耽誤孫子的婚禮,老伴也會希望我把事做好的。
    中午 12 點,終於把李奶奶的膠片修好,我用透明袋裝好,遞給她,“奶奶,修好了,您回去試試,要是還有問題,隨時來找我”。她拿著膠片,非要多給 20 元,“念舊,你辛苦了,這錢你拿著買點心吃,明天我讓孫子給你送喜糖”。我卻擺手,從牛皮本裏拿出張紙條,寫著 “修複費 30 元”:“奶奶,說好 30 元就是 30 元,多收了我心裏不安,您孫子的婚禮重要,這膠片能派上用場就好,喜糖我等著吃”。
    送李奶奶出門時,王爺爺來拿結婚照膠片,他穿著中山裝,是當年結婚時穿的,“念舊,我來拿膠片,想給你奶奶個驚喜,今天是咱們結婚 48 周年紀念日”。他看著補好的膠片,笑著說 “念舊,你修得比新的還好看,這折痕還在,真好,跟當年一樣”。我遞給他個黑色的膠片袋,“爺爺,這袋子是防光的,您放好,別曬著,放映時記得先預熱機器,老膠片怕突然受熱,預熱五分鍾再放”。他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膠片放進懷裏,“謝謝你啊念舊,我和你奶奶都謝謝你”。
    下午 2 點,我提著帆布修複箱去文具店買新膠片。路過雜貨店,老吳師傅笑著喊 “念舊,豆沙糕給你留著呢,剛出鍋的,熱乎”。我走進去,買了塊,付了 5 元,老吳說 “不用多給,還是 4 塊 5”,我卻笑著說 “漲了就漲了,你做的好吃,值 5 塊”。咬了一口,豆沙餡甜而不膩,像老伴當年做的 —— 他總說 “念舊愛吃甜,豆沙要多放,煮得爛點,才好吃”,現在想起來,還能看見他在廚房煮豆沙的樣子。
    到了文具店,老板拿出最後一盒 16 毫米膠片,是富士的硝酸片,包裝上有點灰,“蘇姐,這是最後一盒了,廠家不生產了,以後可能進不到了”。我接過膠片,心裏有點慌 —— 要是沒了這種膠片,老放映機就用不了了,老伴的影像就沒法放了,“老板,真的沒了嗎?以後都進不到了?” 老板點點頭,“現在都用數字的了,沒人用膠片了,廠家也不做了”。我付了 65 元,拿著膠片,心裏沉甸甸的,“以後隻能省著用了,得把老放映機好好保養,別壞了”。
    回到修複室,我把新膠片放進放映機,試放了一段老伴的煮麵影像。幕布上的他,還在笑著說 “念舊,生日快樂,吃麵了”,我坐在放映機旁,吃著豆沙糕,眼淚又掉了下來 —— 原來再難的日子,有這些光影,有街坊的牽掛,有老周的 “陪伴”,就有了力氣,就能把日子過下去。
    三、光影外的暖陽
    再次醒來時,鼻尖還留著膠片味和豆沙糕的甜香,指尖的鬆針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雜貨店櫃台的涼意 —— 我變回了自己,手裏還拿著剛溫好的牛奶,杯壁上凝著水珠,牛奶的溫度像修複室的暖光燈,很暖。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是社區群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像暖光一樣照亮屏幕,群裏很熱鬧,都是街坊們發的好消息:
    “@所有人 天大的好消息!蘇姐的‘拾光盒’升級啦!咱們街坊湊錢幫她買了數字掃描儀和新放映機,數字掃描儀能把膠片轉成電子版,還能存雲端,不怕丟;新放映機既能放膠片,也能放數字影像,以後老的新的都能放!王爺爺捐了 200 元,說‘念舊幫我修了結婚照,我得幫她,這錢是我和老伴的心意’;李奶奶織了 10 條毛線圍巾,在社區門口賣,每條 50 元,賣了 500 元,全捐了,說‘念舊幫我修了孫子的膠片,我也幫她做點事’;小夏把實習工資 1000 元全捐了,說‘蘇奶奶人好,教我認膠片,這錢該捐’;張阿姨送了箱蘋果,說‘給蘇姐補補身體’;社區還幫著申請了‘老手藝傳承補貼’,每月 1500 元,夠蘇姐買膠片、修複液和酒精了,以後不用愁耗材了!”
    “蘇姐的孫子放暑假回來啦!這孩子真能幹,幫‘拾光盒’做了‘光影記憶館’網頁,把蘇姐修複的膠片都傳上去了,還加了‘故事區’,每個膠片下麵都寫著街坊的回憶,比如王爺爺的結婚照、李奶奶的滿月錄像,現在好多人在網頁上留言,說‘想修老膠片,想留住回憶’!還有外地的人聯係蘇姐,寄膠片來修,昨天就收到了北京的包裹,是位阿姨想修 1980 年的全家福,蘇姐說會好好修!‘拾光盒’的名氣越來越大了,咱們社區也跟著沾光!”
    “社區在修複室旁邊加了個‘光影展櫃’,是用舊糧店的櫃台改的,刷了淡藍色的漆,跟修複室的牆一個色。展櫃裏放著蘇姐修複的經典膠片,有 1976 年王爺爺的結婚照、1995 年老周拍的煮麵影像、2005 年李奶奶孫子的滿月膠片、1998 年小林的畢業照,每個展櫃都配了小屏幕,循環播放膠片影像,還放著耳機,能聽聲音。街坊路過就能看,像個小型博物館,好多孩子都來圍觀,問‘這是什麽呀’,蘇姐就給他們講膠片的故事,教他們認膠片,可熱鬧了!”
    “蘇姐收了兩個學徒!一個是學數字媒體的大學生,叫小楊,放假來社區實踐,說‘想跟著蘇奶奶學修老膠片,把手藝傳下去,現在會修老膠片的人少了,不能讓手藝斷了’;一個是社區的年輕人,叫小鄭,22 歲,喜歡老影像,說‘蘇奶奶的手藝厲害,我要學好,幫蘇奶奶打理網頁,讓更多人知道老膠片的美,知道‘拾光盒’’。蘇姐說會把自己會的都教他們,包括配修複液、補膠片缺角、擦聲軌,還會教他們認膠片材質,‘要讓他們知道,修膠片不隻是技術,還要懂回憶,有溫度’!”
    我趕緊關了雜貨店的門,往 “拾光盒” 跑。晨霧已經散了,太陽升得老高,照在 “拾光盒” 的新玻璃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撒了層金粉。門楣上的膠片鐵皮牌在陽光下泛著銀輝,比以前更亮了,下麵的小銅鈴還在,開門時 “叮” 地響了一聲,像在歡迎我。
    推開門,修複室裏更熱鬧,膠片味混著笑聲飄出來,像溫暖的風。蘇念舊正坐在新的數字掃描儀前,小楊在旁邊學用軟件,“奶奶,您看,用這個‘劃痕修複’功能,能自動識別劃痕,還能保留原片的顆粒感,不丟煙火氣,比您用鑷子快,還不累”;蘇念舊點點頭,手裏拿著膠片,“好,你教我,我慢慢學,以後既能用鑷子修,也能用軟件,老的新的都不能丟”。小鄭在整理網頁留言,“奶奶,有個廣州的叔叔想修 1978 年的參軍膠片,說‘那是我爸的,想修好給他當生日禮物’,我已經回複他了,讓他把膠片寄過來”。
    老放映機擺在角落,擦得發亮,旁邊放著好幾盒新膠片,是社區幫著找的,“我每天還是會放一段老影像,跟老周‘說說話’,告訴他‘拾光盒’越來越好,有好多人幫著守光影,守回憶”,蘇念舊笑著說。幕布上正放著 1998 年的結婚紀念日影像,老伴的聲音清晰:“念舊,下輩子還跟你一起拍膠片”,台下的街坊都笑著鼓掌,李奶奶坐在椅子上,擦著眼淚說 “這光影真暖,像老周還在,還在跟咱們一起熱鬧”。
    孫子拿著 “光影記憶館” 的宣傳冊,給街坊們講解:“大家看,這冊子裏有每種膠片的修複方法,還有蘇奶奶的修複故事,比如怎麽配修複液、怎麽補缺角,以後咱們社區的老影像,都能存在網頁上,永遠丟不了,還能分享給外地的親戚看”。有個年輕人舉手問 “蘇奶奶,我能學修膠片嗎?我爺爺有卷 1960 年的抗戰影像,膜有點花,想修好給他看”,蘇念舊點點頭,笑著說 “當然能,隻要你喜歡老光影,願意慢下來,有耐心,我就教你,修膠片要懂回憶,有溫度,不能急”。
    社區主任手裏拿著個紅色證書,上麵寫著 “槐安路時光守護者”,遞給蘇念舊:“蘇念舊同誌,這是大家投票選的,你用光影修複了街坊的回憶,守護了老時光,是咱們社區的榜樣!以後社區會一直支持你,讓‘拾光盒’的光影飄得更遠,讓更多人知道老膠片的美,知道老手藝的珍貴!”
    蘇念舊接過證書,手指有點抖,眼眶有點紅,卻笑著說 “謝謝大家,我隻是修了點膠片,沒想到大家這麽幫我。以前我總怕老膠片沒人修,怕老手藝沒人傳,現在有了數字掃描儀,有了學徒,有了‘光影展櫃’,我放心了。以後我會把守好這些光影,教更多人學修膠片,讓更多人愛上老膠片,記住心裏的人,記住老日子”。
    老伴的 “膠片記憶冊” 放在新展櫃的最上層,旁邊放著個小屏幕,循環播放裏麵的膠片碎片,有槐花照、滿月影像、北戴河的海,還有煮麵的片段。街坊們圍著看,有的說 “這是念舊和老周的故事,真暖”,有的說 “咱們的故事也在裏麵,真好”。
    “蘇姐,來塊豆沙糕!” 我喊她,她笑著點頭,老吳師傅從雜貨店送來剛做的豆沙糕,還熱乎著,“念舊,給你留的,多放了豆沙,你愛吃的”。孫子幫她接過,還多給了我張 “光影記憶館” 的門票,上麵印著 1985 年的結婚影像,“叔叔,歡迎來參觀,以後常來幫蘇奶奶看看店,跟我們一起守光影”。
    風卷著膠片味和豆沙糕的甜香,吹在臉上暖暖的。我看著修複室裏的熱鬧 —— 蘇念舊在教修膠片,手指偶爾還會捏捏舊鑷子;孫子在講網頁,眼裏滿是光;街坊在看影像,臉上帶著笑;年輕人在學手藝,認真得很 —— 突然明白蘇念舊光影裏的秘密:那些帶劃痕的膠片、磨痕的放大鏡、老放映機的 “哢嗒” 聲,不是 “過時的手藝”,是她用耐心修複時光的遺憾,用堅持守護心底的牽掛;那些街坊的幫忙、孫子的傳承、社區的照料,不是 “偶然的善意”,是生活裏最樸素的溫情,像修複液補劃痕一樣,把難日子熬成了甜,把冷時光捂成了暖。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開店,就看見 “拾光盒” 的燈亮了 —— 蘇念舊正在放 1985 年的結婚影像,老放映機 “哢嗒” 響著,幕布上的光影暖得像太陽。她坐在放映機旁,手裏捏著修複鑷子,笑著說 “老周,你看,咱們的‘拾光盒’越來越好,有好多人幫著守光影,守回憶,你不用惦記我,我過得很好”。
    我想,以後的日子,槐安路的 “拾光盒” 會一直這麽暖,像蘇念舊常說的:“膠片會舊,影像會淡,但心裏的光,修不好,也丟不了;日子會難,回憶會遠,但身邊的暖,留得住,也傳得開 —— 隻要心裏裝著愛,手裏握著匠心,再平凡的日子,也能像老膠片裏的光影一樣,溫暖、綿長,滿是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