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穿越之票證裏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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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穿越之票證裏的煙火
    一、雜貨店旁的票證憶棧與帶墨香的指尖
    糧站巷社區的 “便民雜貨店”,總在清晨飄著糖糕的麥香與墨汁的淡香 —— 那是隔壁 “票證憶棧” 飄來的,像揉碎的計劃經濟記憶裹著老日子的溫度。我守在擺著暖爐的櫃台後,每天早上 7 點,準能看見那個印著 “糧站巷票證修複” 的帆布票證匣出現在巷口,匣麵泛著洗舊的淺棕色,邊角用細棉線補了三道補丁,針腳密得每厘米能藏 6 針,是顧念秋怕磨壞老票證特意縫的。她總走在巷子內側的青石板路上,會繞到老糧站的鏽跡門牌旁站兩秒(門牌上 “糧站巷糧站” 五個字被風雨浸得發暗,卻依舊能辨,1958 年立的,如今成了社區的 “時代標記”),左手攥著張折得方方正正的 “今日修複清單”,右手輕輕扶著匣蓋,像護著滿匣的煙火記憶。
    “票證憶棧” 是老糧站附屬房改造的,門麵還留著當年的木質門框,上麵刻著 “1958”—— 是顧念秋父親入職糧站的年份,也是她第一次幫父親整理票證的開始。門楣上掛著塊木質招牌,“票證憶棧” 四個字是顧念秋老伴 1995 年寫的,用墨黑顏料,現在邊緣有點褪色,她每年都會用父親傳的細毛筆蘸顏料補塗一遍,“這是他寫的字,得護著,就像護著當年他幫我壓平卷曲票邊的手”。推開門的瞬間,最先聞到的是混合著墨香與防黴紙的氣息 —— 父親 1980 年囤的 “上海牌” 防黴紙帶著點草木香,櫃台上攤開的老票證泛著淡墨味,顧念秋總說 “這味是日子的魂,當年糧站裏滿是這味,街坊領票時都要深吸一口”。
    屋裏的光線總調得偏柔,天花板上掛著盞 20 瓦的暖光燈泡,罩著個舊玻璃燈罩,是 1970 年代的 “工農牌”,顧念秋說 “強光會讓票紙變脆、墨色褪色,暖光護票,也護著補字的眼睛”。正中央的木質票證櫃,是當年父親在糧站用的舊櫃改的,櫃麵刻著 “19581992”—— 是父親在糧站工作的年份,櫃身被磨得發亮,木紋裏嵌著細小的紙纖維,是 30 年修複票證落下的,顧念秋總說 “這些纖維是票證的腳印,不能磨掉,磨掉就像丟了當年的日子”。櫃角放著個舊搪瓷杯,裏麵盛著涼白開,杯壁上印著 “糧站先進工作者”,是 1985 年父親評先進得的獎品,杯口有點缺角,是當年顧念秋學徒時碰倒的,現在她還總用這杯子喝水,說 “摸著缺角,像爸還在教我‘輕拿票證,慢補字跡’”。
    票證櫃前的工作台上,擺著三樣 “時代印記”,每天顧念秋都會先逐個用軟布擦一遍,動作輕得像怕碰醒沉睡的票證:
    父親傳的票證修複工具:1970 年代上海產的,裝在深棕色牛皮盒裏,盒麵印著 “上海文具廠”。裏麵有 3 支軟毛筆(細筆杆的用來補票證小字,筆鋒細得能描出宋體的橫平豎直;中筆杆的填票證底色,比如糧票的淡綠色、布票的淺赭色;粗筆杆的描票證邊框,筆杆纏著淡藍棉布 ——1980 年父親怕她握滑纏的,棉布邊緣磨得發毛,卻依舊整齊)、2 卷防黴紙(每卷都用牛皮紙包著,上麵寫著父親的字跡 “1980.10 購於上海,存票證用,每季度換一次,防蛀防潮”,卷尾還留著當年糧站的鋼印)、1 套拓印模板(是父親手工刻的梨木模板,對應不同年代的票證字體:1960 年代的 “糧票” 二字偏方正,1970 年代的 “布票” 帶點弧度,模板邊緣磨得發亮,是常年拓印蹭的,顧念秋閉著眼都能摸到 “糧” 字的豎鉤)。
    跨年代票證樣本冊:顧念秋自己手工裝訂的,封麵是用 1970 年代的粗棉布做的,淺棕色,上麵貼了張父親在糧站工作的黑白照片(1978 年拍的,父親正給街坊遞布票,手裏捏著軟毛筆,怕票角卷了)。樣本冊分四類,每類都用不同顏色的棉線裝訂:19501960 年代糧票(用綠繩,多是全國通用糧票,標簽寫著 “1965. 媽換過年麵粉的糧票,5 斤,票角磨損,待補字”)、19701980 年代布票(用赭繩,“1972. 張奶奶的布票,2 尺,做碎花襖用,字跡模糊”)、19801990 年代油票 / 煤票(用黃繩,“1985. 老周家油票,1 斤,換滿月香油”)、老副食票(用紅繩,“1990. 小孫奶奶的豆腐票,2 塊,記她‘憑票換豆腐要排隊’”)。每張票證旁都貼著手寫標簽,用鋼筆寫的,字跡工整,空白處還畫著小糧票圖案,紅筆標 “急”,藍筆標 “緩”,怕自己記混。
    記滿票證故事的牛皮本:封麵是用父親的舊工作證外皮改的,深棕色皮革,上麵還留著當年糧站的鋼印痕跡 ——“糧站巷糧站 顧建國”,字跡雖淡,卻依舊清晰。這是 1958 年父親入職時發的工作證,後來顧念秋把外皮拆下來,改造成了牛皮本封麵,“這樣爸就像還在我身邊,幫我記著每張票證背後的煙火故事”。本裏的紙是泛黃的稿紙,某頁用藍墨水寫著 “張奶奶:1972 年布票(麵值 2 尺,票麵‘地方布票’四字模糊,用細筆蘸赭石色補,按 1970 年代宋體描 —— 橫要平,豎要直,‘布’字的撇要帶點弧度;記她‘扯布時排隊兩小時’的故事 —— 當年糧站門口排滿街坊,她抱著剛滿月的孫女,攥著布票怕丟了;補完要用防黴紙包好,別讓票邊再卷);老鄭:1968 年糧票(麵值 5 斤,票角磨損的‘5 斤’二字要補,用中筆填淡綠色,按爸的描紅稿來,‘5’字的彎鉤要圓,‘斤’字的撇要短;記他父親‘用這票換救災糧’的事 ——1968 年鬧災,他爸每天揣著這票去糧站,換兩個饅頭給上學的老鄭;補完要壓平,別留折痕);小孫:1989 年油票(麵值 1 斤,票邊卷曲,用重物壓 2 小時,再用防黴紙包;記他奶奶‘換滿月香油’的暖 —— 當年他滿月,奶奶揣著這票走三裏地去油坊,回來時香油瓶裹著棉布,怕灑了)”,每個故事旁都畫著對應的票證簡筆畫,細節記得清清楚楚。
    工作室的老木櫃,是 1970 年代的舊文件櫃改的,刷了清漆,櫃麵貼滿了街坊送的小紙條(“念秋,謝謝修好了我媽 1975 年的布票,現在能給娃講當年做襖的事了”“顧奶奶,糧票補得真好,我爸說跟當年糧站發的一樣”)。櫃子分三層,每層都鋪著淡藍色絨布,是用母親的舊圍巾改的:
    上層:放著父親留下的未修複票證,每張都用透明塑料袋裝著,袋上寫著日期和故事:有 1965 年的全國通用糧票(麵值 5 斤,票角磨損,父親寫著 “念秋,這是你媽換過年麵粉的票,補好‘全國通用糧票’的字跡,別忘按 1960 年代的宋體”);有 1978 年的地方布票(麵值 3 尺,票麵有塊淡墨痕,是當年給顧念秋做的確良襯衫時,母親不小心蹭的,父親寫著 “這票做的襯衫,念秋穿了五年,補字時別蓋墨痕,留著當紀念”);有 1985 年的食用油票(麵值 1 斤,票邊卷曲,父親標注 “老周家憑這票換過孩子滿月的香油,壓平時輕著點,別把票紙壓裂”);還有張 1960 年的糧票存根(上麵有父親的簽名,“當年發錯了票,我簽了名換的,留著給念秋看”)。
    中層:放著修複耗材和備用工具,分了小格:有不同顏色的墨汁(淡綠色補糧票、赭石色補布票、淡黃色補油票,都是父親當年用的牌子)、空白票證樣紙(1980 年代的,用來練補字)、壓票重物(是塊磨亮的青石,父親傳的,壓卷曲票邊用)、軟毛刷(羊毛的,掃票證浮塵,“軟毛不刮票紙,護著票麵的圖案”)、小鑷子(夾碎紙用,補票角磨損)、吸水紙(補字時吸多餘墨汁,怕洇紙),最底層壓著張紙條,是父親 1980 年寫的 “補票證要像過日子,字要正,心要細 —— 每張票都藏著街坊的飯、衣、油,補好了,日子的根就還在”。
    下層:放著街坊送來的待修票證,每張都用淡藍色絨布包著,寫著名字和需求:“李阿姨:1975 年豆腐票,補‘副食票’字跡;王爺爺:1982 年煤票,壓平票邊;小夏:1990 年糖票,清理票麵汙漬”,包布上還留著街坊的筆跡,有的寫著 “麻煩念秋了,不急”,有的畫著小笑臉,顧念秋總說 “這些字比錢珍貴,看著心裏暖,像街坊坐在我身邊說當年憑票過日子的事”。
    我整理貨架時,總看見顧念秋在工作台前彎著腰,頭幾乎貼在票證上,左手扶著票紙,右手捏著細毛筆,像在給時代的煙火描邊。幫張奶奶修 1972 年布票,她會先把布票放在絨布墊上,用軟毛刷掃浮塵 —— 毛刷的羊毛很軟,掃過票紙時沒聲音,“這票比小孫還大,紙脆得像蟬翼,掃快了怕刮破”。掃完塵,她會對著暖光燈舉著票證看,“燈光軟,能看清字跡的磨損程度,‘地方布票’這四個字,‘地’字的豎、‘布’字的撇都磨淡了”。
    她從牛皮盒裏拿出細毛筆,蘸了點赭石色墨汁,在空白樣紙上試了兩筆,“墨要調得濃淡適中,太濃會洇,太淡補不明顯”。補 “地” 字時,她手腕懸著,慢慢描豎畫,“當年爸教我,補字要跟原字‘合得來’,不能顯生”;補 “布” 字的撇時,她特意讓筆鋒帶點弧度,“1970 年代的布票字體都這樣,撇要柔,像當年扯的布一樣軟”。補完字,她會用吸水紙輕輕按在票麵上,吸掉多餘墨汁,“等墨幹了,再用青石壓平,別讓票邊卷起來”。張奶奶蹲在旁邊看,手裏拿著塊當年用這布票做的碎花襖碎片,笑著說 “念秋啊,還是你懂這票,這字補得跟當年糧站發的一樣,你看這‘布’字的撇,跟我襖上的布紋一樣軟”,顧念秋也笑,眼裏泛著光,像映著當年糧站排隊扯布的熱鬧:“您的日子都在這票裏,得補得正正的,讓您每次看,都像回到扯布那天”。
    幫老鄭補 1968 年糧票,她會先翻父親留下的《票證修複手冊》—— 是 1980 年代的線裝本,紙頁泛黃,夾著當年的票證描紅稿,某頁用鉛筆寫著 “1968 年糧票‘5 斤’字樣,宋體,‘5’字彎鉤半徑 3 毫米,‘斤’字撇長 5 毫米”。她戴著兩副老花鏡,手指在描紅稿上慢慢滑,“老鄭你看,這就是你爸糧票上的字,我按這稿補,保準像當年的”。她用中毛筆蘸淡綠色墨汁,先描 “5” 字的彎鉤,“要圓,像當年糧站的饅頭一樣圓”;再補 “斤” 字的撇,“要短,別超原字的長度”。補完後,她把糧票放在青石下壓著,“壓半小時,票角就平了”。老鄭湊過來看,眼淚掉在絨布墊上:“就是這字!當年我爸每天揣著這票去糧站,換兩個熱饅頭給我當午飯,現在看著這字,像我爸還在糧站門口等我”,顧念秋遞給他張軟紙巾,“您爸的心意都在這票裏,補好了,就能一直陪著您”。
    有次修複時,顧念秋在父親的票證匣裏發現張 1978 年的布票存根 —— 上麵有母親的簽名,是當年做的確良襯衫時留的,存根背麵寫著 “念秋的第一件的確良,要留著”。那天她坐在工作台旁,眼淚掉在存根上,暈開一小片墨痕,她趕緊用吸水紙擦幹淨,“不能讓眼淚毀了媽的心意”。擦幹眼淚,她繼續把張奶奶的布票壓平才關店,“奶奶還等著給孫女看呢,爸也會支持我的”。
    上午 10 點修複高峰過了,顧念秋會來雜貨店買塊糖糕 —— 是老吳師傅按 1970 年代配方做的,麥香濃,甜而不膩,“當年爸發完票證,總來買兩塊,一塊給我,一塊他自己吃,說‘這糕像憑票換的糧,實在甜,吃著踏實’”。她付賬時總會多給 5 毛錢,說 “老吳你辛苦,淩晨就起來蒸,多給點買包煙”,老吳不要,她就說 “下次多放勺麥粉,當年的糕麥香重,香”。路過工作室時,她總會回頭看一眼,確認票證櫃關嚴了:“票證怕潮,關嚴了能護著它們,這是爸教我的”。有次下雨,她忘了關櫃門,趕緊跑回店裏,用幹絨布擦票證,擦了半小時,“怕票紙受潮變脆,這些票是街坊的日子,不能壞”。
    張奶奶總把老布票包在棉布裏拿來:“念秋,這是我當年給孫女做碎花襖的布票,你幫我修修,現在隻有這票能想起當年扯布時的熱鬧,糧站排隊的人能繞巷口”;老鄭幫她整理票證樣本冊:“念秋啊,你這樣本冊亂了,我幫你把 1960 年的糧票放一起,當年我爸就是用這票給我換的上學饅頭”;就連剛搬來的 00 後租客小孫,也會周末來幫她記故事,“顧奶奶,我幫您把票證故事輸進電腦,我爺爺也有張老糧票,我想知道他當年怎麽用票換糧食的”。小孫輸數據時,顧念秋就在旁邊念,念得很慢,怕小孫記錯:“張奶奶的布票要補‘地方布票’,老鄭的糧票要補‘5 斤’,小孫的油票要壓平”,念到故事細節時,還會補充 “張奶奶排隊兩小時,老鄭爸換饅頭,小孫奶奶走三裏地”,小孫記完後,她還會檢查一遍,“怕漏了,耽誤街坊記當年的日子”。
    有次社區搞 “票證記憶展”,在廣場搭了臨時展架,顧念秋帶著街坊的修複票證參展。當父親 1965 年的全國通用糧票和 1978 年的布票存根擺出來時,台下街坊都安靜了,連孩子都不鬧了,接著響起掌聲,李阿姨擦著眼淚說 “這糧票我家也有過,當年我媽用它換過年麵粉,現在看著,像回到了當年糧站的熱鬧”。顧念秋紅了眼,卻笑著說 “沒想到爸當年的票證,現在還能讓大家想起憑票過日子的穩,以後我會幫更多人留住票證裏的煙火”。
    二、票證旁的小忙碌與掌心的溫度
    再次醒來時,鼻尖傳來一陣熟悉的墨香 —— 是剛補完布票字跡的緣故,指縫裏還沾著點赭石色墨粒,是昨天幫張奶奶補 “地方布票” 時蹭的。我猛地睜開眼,“票證憶棧” 的暖光落在工作台上,淡藍色絨布墊上,張奶奶的 1972 年布票正躺在那裏,票麵 “地方布票” 四個字淡得幾乎看不見,票角還卷著;左手握著父親傳的細毛筆,筆杆的淡藍棉布磨著掌心,有點癢;右手捏著塊軟毛刷,羊毛軟得像雲朵;脖子上掛著塊票證吊墜,是孫女用 1965 年糧票的邊角料做的,刻著 “煙火” 二字,冰涼的票紙貼著皮膚;右手食指第一節有道淡疤,是 1998 年補票角時被鑷子紮的,現在摸起來還能感覺到小小的凸起 —— 我變成了顧念秋。
    “嘩啦”,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響,像父親當年幫我翻《票證修複手冊》的輕響。我低頭看著張奶奶的布票,票紙薄得能看見光,邊緣有點脆,“得把這票的字跡補完,把票角壓平,奶奶還等著給孫女講做碎花襖的事呢”。
    手機在帆布票證匣裏震動,是老鄭發來的微信,語音裏帶著點急切,還夾雜著翻找舊物的聲音:“念秋啊,我爸的 1968 年糧票今天能補好嗎?明天家族聚會,娃們都要來看太爺爺當年用票換饅頭的日子,要是太急,我就先拿塊紙墊著,不耽誤你”。我摸了摸口袋,裏麵隻剩 68 元錢 —— 是昨天幫小孫壓平油票賺的 28 元,加上之前攢的 40 元,總共 68 元。夠買塊糖糕(6 元),再給票證買卷新防黴紙(10 元,舊的快用完了),剩下的 52 元得留著買淡綠色墨汁,李阿姨的煤票還等著補字。
    “爸,今天我要幫張奶奶補布票,幫老鄭補糧票,您放心,我會補得正正的,不丟您的手藝”,我對著父親的拓印模板小聲說,然後把張奶奶的布票放在工作台上,用軟毛刷掃浮塵。毛刷的羊毛很軟,掃過票紙時沒聲音,“這票有點潮,得先晾幹,不然補字會洇”,我把布票放在窗邊的木板上,讓風吹著,“風軟,晾得快,還不刮票紙”。
    走到老木櫃前,我打開中層的門,拿出赭石色墨汁,瓶裏的墨隻剩小半瓶,“得省著點用,等會兒買了新的再好好補”。我滴了兩滴墨在硯台裏,用細毛筆慢慢調,“爸說‘調墨要順一個方向,不然會有氣泡,補在票紙上不好看’”。
    剛把墨調好,張奶奶就來了,手裏提著袋剛蒸好的饅頭,是她自己做的,還熱乎著:“念秋,麻煩你了,這饅頭你趁熱吃,補票證費眼,吃點東西有精神”。我笑著說 “奶奶您坐,布票快補完了,您等著看,保證跟當年的一樣”,然後把饅頭放在桌上,“您的心意我收下了,中午我就熱著吃”。
    我拿起細毛筆,蘸了點調好的赭石墨,在空白樣紙上試了兩筆,“墨濃淡剛好,不洇紙”。然後對著布票上的淡痕,慢慢補 “地” 字的豎畫 —— 手腕懸著,筆鋒要穩,“像爸當年教的,補字要跟原字‘合得來’”。補到 “布” 字的撇時,我特意讓筆鋒帶點弧度,“1970 年代的布票字體都這樣,撇要柔”。
    補完 “地方布票” 四個字,我用吸水紙輕輕按在票麵上,吸掉多餘墨汁,“等墨幹了,再用青石壓平”。張奶奶湊過來看,笑著說 “對!就是這字!跟當年糧站發的一樣,你看這‘布’字的撇,跟我襖上的布紋一樣軟”。我遞給他塊幹絨布,“您幫我看著墨,我去拿青石壓票角”。
    剛把布票壓在青石下,老鄭就提著糧票來了,糧票用絨布包得嚴嚴實實,“念秋,麻煩你了,我爸的糧票票角磨得厲害,‘5 斤’字都快沒了,你慢慢補,不急”。我接過糧票,是 1968 年的,票角缺了塊,“老鄭你坐,我幫你找爸的描紅稿,保證補得像當年的”。
    我翻到《票證修複手冊》的 1968 年頁,裏麵果然有張 “5 斤” 的描紅稿,上麵寫著 “‘5’字彎鉤半徑 3 毫米,‘斤’字撇長 5 毫米”。我用中毛筆蘸淡綠色墨汁,先描 “5” 字的彎鉤,“要圓,像當年的饅頭”;再補 “斤” 字的撇,“要短,別超原字”。補到一半,手突然抖了 —— 是常年握筆落下的關節炎,疼得像有根針在紮,“得忍忍,老鄭還等著呢”,我用左手揉了揉右手,繼續補。
    補完字,我把糧票放在青石下,“壓半小時,票角就平了”。老鄭湊過來,看著糧票上的 “5 斤”,眼淚掉了下來:“就是這字!當年我爸每天揣著這票去糧站,換兩個熱饅頭給我當午飯,冬天饅頭涼了,他就揣在懷裏捂熱,現在看著這字,像我爸還在糧站門口等我放學”。我幫他把糧票裝進防黴紙裏,“您拿好,聚會時別讓票受潮,給娃們看時,別讓他們捏票角”。
    中午 12 點,我提著帆布票證匣去雜貨店買糖糕。路過老糧站的門牌時,我停了一會兒,摸了摸鏽跡斑斑的 “糧站巷糧站”,“爸,今天我幫張奶奶和老鄭都補好了,您聽見了嗎?” 風吹過門牌,發出輕輕的 “嗚嗚” 聲,像父親在點頭。
    老吳師傅笑著喊 “念秋,糖糕給你留著呢,剛出鍋的,熱乎”,我買了塊,付了 6 元,咬了一口,麥香在嘴裏散開,像當年和父親一起吃的 —— 他總說 “念秋,這糕甜得實在,像憑票換的糧,吃著心裏穩”,現在想起來,還能看見他幫我擦嘴角糖屑的樣子。
    到了文具店,老板拿出卷新的 “上海牌” 防黴紙,“顧姐,這是你要的防黴紙,10 元”,我付了錢,心裏有點暖 —— 有了新防黴紙,下次包票證就不用擔心受潮了。回到 “票證憶棧”,我把新防黴紙放進牛皮盒,“爸,以後包票證有新的了,您放心”。
    下午 2 點,我繼續幫李阿姨補煤票,剛蘸好淡黃色墨汁,手機震動了,是孫女發來的視頻電話,她在大學的檔案實驗室裏,背景是她做的 “票證手賬”,“奶奶,我把您修複的票證和故事做成了手賬,掃碼就能看當年換糧、扯布的事,老師說可以在社區展呢!” 我看著屏幕裏的手賬,笑著說 “好啊,娃,你做得好,讓更多人知道老票證,知道咱們當年憑票過日子的穩,別讓這些煙火沒了”。孫女說 “奶奶,放假我回去幫您掃描票證,做數字檔案,還想讓您給我的同學講爺爺當年在糧站發票的故事”,我點點頭,眼淚掉了下來,“好,奶奶等著,跟你的同學講你外公的票證日子,講巷裏的老煙火”。
    掛了電話,我坐在票證櫃旁,拿出父親的 1965 年糧票,用細毛筆補票角的磨損,“爸,您看,我把您的糧票補好了,以後您就能看見媽當年換的過年麵粉,看見咱們的日子”。
    三、票證外的暖陽
    再次醒來時,鼻尖還留著墨香和糖糕的麥香,指尖的墨粒痕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雜貨店櫃台的涼意 —— 我變回了自己,手裏還拿著剛溫好的牛奶,杯壁上凝著水珠,牛奶的溫度像 “票證憶棧” 的暖光,很暖。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是社區群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像暖光一樣照亮屏幕,群裏很熱鬧,都是街坊們發的好消息:
    “@所有人 天大的好消息!顧姐的‘票證憶棧’升級啦!咱們街坊湊錢幫她買了新的修複工具和票證展示架,新工具裏有專業的票證掃描儀(高清掃描,不損票紙)、恒溫恒濕櫃(存老票證,防受潮發黴)、高倍放大鏡(看字跡磨損清);展示架是木質的,分五層,每層都鋪著淡藍色絨布,能放更多修複好的票證和故事,街坊路過就能看!張奶奶捐了 200 元,說‘念秋幫我修好了布票,我得幫她’;老鄭送了套 1980 年代的墨汁(說‘給補票證用最好的墨,不褪色’);小孫把實習工資 1000 元全捐了,說‘顧奶奶教我懂了老票證的暖,這錢該捐’;社區還幫著申請了‘時代記憶傳承補貼’,每月 1500 元,夠顧姐買修複耗材和新工具了,以後不用愁耗材了!”
    “顧姐的孫女放暑假回來啦!這孩子真能幹,幫‘票證憶棧’做了‘票證手賬’文創,裏麵印著 30 多張修複好的老票證,每張都配著煙火故事,比如‘1972 年張奶奶布票:顧念秋用赭石墨補 “地方布票” 字跡,還原當年排隊扯布做碎花襖的熱鬧,票邊用青石壓平,藏著老日子的穩’;還幫顧姐開了抖音賬號,每周四、周日下午播‘票證修複故事’,教大家怎麽補字跡、壓票邊,第一次直播就有 2300 多人看,好多人留言說‘想讓家裏老人看看,回憶憑票過日子的日子’!”
    “社區在‘票證憶棧’旁邊加了個‘票證記憶展櫃’,是用當年糧站的舊票證櫃改的,刷了清漆,跟‘票證憶棧’的老木櫃很配。展櫃裏放著顧姐修複的經典票證,有 1965 年顧姐母親的全國糧票、1972 年張奶奶的地方布票、1968 年老鄭父親的救災糧票,每個展櫃都配了小牌子,寫著票證的年代、修複過程和背後的煙火故事,比如‘1968 年救災糧票:顧念秋按父親 1980 年的描紅稿,用淡綠色墨補 “5 斤” 字跡,老鄭父親當年憑這票,每天換兩個饅頭給上學的老鄭,藏著父愛與時代的暖’。街坊路過就能看,像個小型計劃經濟博物館,好多孩子都來圍觀,問‘這紙真的能換吃的嗎?’,顧姐就蹲下來給他們講當年憑票換糧、扯布的故事,教他們認票證上的字,可熱鬧了!”
    “顧姐收了兩個學徒!一個是學檔案學的大學生,叫小楊,放假來社區實踐,說‘想跟著顧奶奶學老票證修複,把手藝傳下去,現在會手工補票證的人太少了,不能讓時代記憶斷了’;一個是社區的年輕人,叫小鄭,25 歲,他爺爺有張 1970 年代的油票,說‘顧奶奶的故事讓我懂了老票證的珍貴,我要學好,幫顧奶奶打理抖音賬號,讓更多年輕人知道票證裏的煙火日子’。顧姐說會把自己會的都教他們,包括補字跡、壓票邊、包防黴紙,還會教他們記票證背後的煙火故事,‘要讓他們知道,修複票證不隻是補字壓邊,是守護時代的煙火、留住日子的根,要正、要細、要暖’!”
    我趕緊關了雜貨店的門,往 “票證憶棧” 跑。晨霧已經散了,太陽升得老高,照在 “票證憶棧” 的新玻璃門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撒了層金粉。門楣上的木質招牌掛了新的細棉線裝飾,旁邊還掛著個小銅鈴,開門時 “叮” 地響了一聲,像在歡迎我。
    推開門,“票證憶棧” 裏更熱鬧,墨香混著笑聲飄出來,像溫暖的風。顧念秋正坐在工作台前,教學徒小楊補布票字跡,“蘸墨要少,筆鋒要穩,‘布’字的撇要帶弧度,像當年扯的布一樣軟;補完用吸水紙輕按,別讓墨洇了票紙”;小楊聽得認真,手裏握著細毛筆,慢慢補,“奶奶,我補的‘地方布票’像嗎?會不會太生?” 顧念秋笑著說 “像了,再練練就跟原字合得來的,補票證要懂當年的日子,字才會有溫度”。小鄭在旁邊整理抖音留言,“奶奶,有個北京的叔叔留言,說他家裏有張 1960 年代的全國糧票,想寄過來讓您修,他說是他父親當年換救災糧的,想留著給孩子看”。
    父親的 1965 年全國糧票放在新的展示櫃最上層,旁邊放著孫女做的 “票證手賬”,“大家翻手賬就能看票證的故事,掃碼還能聽我講當年換糧的事”,顧念秋笑著說。展櫃前圍著好多街坊,有的看票證,有的翻手賬,有的問修複技巧,張奶奶在給孩子們講當年排隊扯布的故事,老鄭在教年輕人認糧票上的字,小孫在給外地的朋友發 “票證手賬” 的照片,熱鬧得像過年。
    社區主任手裏拿著個紅色證書,上麵寫著 “糧站巷煙火守護者”,遞給顧念秋:“顧念秋同誌,這是大家投票選的,你用老票證修複留住了街坊的煙火記憶,讓年輕人知道了當年的日子有多穩、有多暖,是咱們的榜樣!以後社區會一直支持你,讓‘票證憶棧’的票證故事飄得更遠,讓更多人知道老票證的意義,知道時代記憶的珍貴!”
    顧念秋接過證書,手指有點抖,眼眶有點紅,卻笑著說 “謝謝大家,我隻是補了點字跡、壓了點票邊,沒想到大家這麽幫我。以前我總怕老票證沒人修、煙火記憶沒人記,現在有了新設備,有了學徒,有了手賬,我放心了。以後我會教更多人學修複,讓更多人知道,老票證裏的字、票邊的卷,藏著咱們的根、咱們的煙火,不能丟”。
    孫女的 “票證手賬” 放在展櫃的最下層,上麵印著 1972 年張奶奶布票的修複過程,寫著 “赭石墨補‘地方布票’,青石壓平票邊,藏著 1970 年代排隊扯布的熱鬧,也藏著老日子的穩”。有個年輕人拿起手賬,翻到 1968 年糧票那頁,說 “我要把這個手賬帶給我爺爺,他也有張 1960 年代的糧票,我想讓他知道,還有人在修票證、記煙火,還有人記得當年的日子”。顧念秋笑著說 “好啊,讓你爺爺也來講講他的票證故事,咱們一起讓票證裏的煙火一直飄下去”。
    “顧姐,來塊糖糕!” 我喊她,她笑著點頭,老吳師傅從雜貨店送來剛做的糖糕,“念秋,給你留的,多放了麥粉,你愛吃的”。孫女幫她接過,還多給了我張 “票證手賬” 的明信片,是 1965 年顧姐母親的全國糧票,背麵寫著 “5 斤糧票換過年麵粉,墨香裏藏著母親的暖,也藏著時代的穩”。
    風卷著墨香和糖糕的麥香,吹在臉上暖暖的。我看著 “票證憶棧” 裏的熱鬧 —— 顧念秋在教修複,學徒在學補字,街坊在看票證,孫女在講手賬,突然明白顧念秋票證裏的秘密:那些老票證、軟毛筆、牛皮本,不是 “過時的紙和墨”,是她用耐心補全時代的字跡,用堅持護著煙火的溫度;那些街坊的幫忙、孫女的傳承、社區的照料,不是 “偶然的善意”,是生活裏最樸素的溫情,像細筆補字一樣,把快時代的日子熬成了穩,把冷時光捂成了暖。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開店,就看見 “票證憶棧” 的燈亮了 —— 顧念秋正在修複 1960 年父親的糧票存根,用細毛筆補父親的簽名,暖光燈照在票紙上,像給時代的煙火鍍了層金邊。她坐在工作台旁,對著票證笑著說 “爸,你看,你的票證還在,咱們的煙火還在,你不用惦記我”。
    我想,以後的日子,糧站巷的 “票證憶棧” 會一直這麽暖,像顧念秋常說的:“票證會黃,字跡會淡,但煙火不會忘;日子會快,記憶會淡,但藏在票證裏的穩不會丟 —— 隻要手裏握著軟毛筆,心裏裝著老煙火,再快的時代,也能像老票證一樣,顯得真、顯得暖,藏著永遠的日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