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你們原單位的戰友，這會兒可能正睡得香甜呢。何必在這裏受這份洋罪？退一步海闊天空，承認自己不行，也是一種勇氣嘛！組織上不會怪你們的，回去一樣是光榮的戰士……”
    程教導員的話語如同帶著倒鉤的軟刀子，一下下剜著戰士們的自尊心和意誌。
    前半段路程，戰士們憑借著過硬的體能和一股不服輸的勁頭，還算能跟上。
    但進入後半段，距離過半，體能的巨大消耗開始顯現。
    隊伍的整體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一些體能稍遜或者背負裝備不太合理的戰士，呼吸變得粗重，腳步踉蹌，漸漸被大部隊甩開。
    程龍的眼睛如同鷹隼，精準地捕捉著這些瀕臨極限的身影。
    他騎著摩托靠近一個臉龐稚嫩，嘴唇幹裂，明顯剛入伍不久的小戰士身邊，語氣更加溫和。
    “小同誌，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喝口水緩緩？”
    那小戰士早已累得神誌有些模糊，聽到“喝水”二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識帶著哭腔喊道：
    “報告！教導員！我…我能喝口水嗎？”他完全忘記了靜默行軍的紀律。
    這一聲喊，在寂靜的行軍中格外刺耳。
    周圍的戰士紛紛投來惋惜的目光——完了。
    程龍臉上的慈祥瞬間變成了冰冷的公式化笑容。
    “違反靜默行軍紀律！出列！”
    他指了指自己摩托車的邊鬥，“坐上來，慢慢喝。”
    小戰士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闖了大禍，急忙搖頭，帶著哭音掙紮道：
    “報告教導員！我…我還能堅持，不用坐車...我打槍特別準！教導員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程龍的笑容徹底消失，聲音嚴厲：“執行命令！你已經淘汰出局了，上車。”
    小戰士如遭雷擊，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在周圍同情的目光中，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失魂落魄地坐進了程龍的邊鬥裏。
    程龍立刻又換上了那副和藹可親的麵孔，拍著小戰士的肩膀。
    “孩子，別哭。離開是好事，省得遭更大的罪。明天就能回原單位了，檔案上不會記錄任何事情，前途不受影響，放心吧~~”
    他越是這麽說，小戰士哭得越凶，巨大的挫敗感和委屈淹沒了他。
    不遠處，林朝暉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嚇得脖子一縮，趕緊把嘴巴閉得死死的，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也發出聲音被淘汰。
    而他身邊楊天已經走的精神恍惚，他一個開飛機的...為嘛要在地上走？
    林朝暉見楊天累的脊背都直不起來了，一邊走一邊將他背包裏的被褥拿過來，背在自己身上。
    眼神鼓勵的看向他，仿佛在說：堅持住！
    就在這壓抑到極點的時刻——
    “轟隆！轟隆！轟隆！！！”
    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炸開！
    道路兩側的土坡上，火光衝天而起，泥土碎石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幾枚提前埋設好，並裝填了少量火藥和大量紅色染料的“地雷”被精準引爆。
    巨大的聲響和氣浪瞬間讓行軍隊伍一片大亂。
    “敵襲！隱蔽——！！！”季硯青、江見野、程龍三人的怒吼聲幾乎同時響起。
    大多數訓練有素的戰士們雖驚不亂，立刻就近撲向路邊的溝渠、土坎、巨石等掩體。
    林初夏早就知道這裏有埋伏，在爆炸響起前，她就鑽進了江見野摩托車的挎鬥裏。
    她露出半張小臉悄悄的觀察前麵戰士們的情況。
    哥哥拉著楊天連滾帶爬的滾進了溝渠裏，應該問題不大。
    “江江，你看那個熊闖的力氣可真大。”
    林初夏和江見野在隊伍最後方觀察著各個戰士們的反應，這也是選拔的一部分。
    江見野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到鐵塔般的漢子一手一個拎著身邊的戰友往石頭後麵躲。
    “嗯，他是炮兵團的，當時他就是憑借著力氣大成為填裝手，四五十斤的炮彈他一次至少能扛三個。”
    林初夏砸砸嘴：“嘖嘖，這力量，感覺他一拳能把人腦袋砸腔子裏.....”
    “訓練場上，他一拳能打爆沙包。”江見野也點頭附和。
    兩人在隊尾觀察，然而，襲擊並未結束。
    道路兩側的黑暗中，突然冒出幾十個頭戴黑麵巾的身影，這些由教官扮演的假設敵手中拿著訓練用教練彈，如同雨點般朝戰士們隱蔽的區域投擲過來。
    “噗！噗！噗！”
    “哎喲！”
    “我的臉！”
    熊闖在見到假設敵出來的第一時間，就衝出躲藏的石頭後麵，一把扯住奔跑時不小心被撞倒的邱遠，將他拖回了石頭後麵躲避起來。
    紅色的液體染料在人群中不斷爆開，濺射在軍裝上、臉上、頭盔上，留下一片片刺目的鮮紅印記。
    混亂中，不斷有人被“擊中”，身上染上代表陣亡或重傷的紅色顏料。
    第一波猛烈的襲擊來得快，去得也快。
    假設敵們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留下的是驚魂未定，滿身狼藉的戰士們。
    季硯青站在摩托車上，鐵青著臉，拿起喇叭，聲音冷酷得沒有一絲溫度。
    “整備！所有身上沾有紅色染料的同誌——立即出列！你們——被淘汰了！”
    這道命令如同晴天霹靂。
    那些身上沾著紅色染料的戰士，看著自己軍裝上刺目的“血跡”，有的當場懵了，有的不甘心地捶打著地麵，更多的則是忍不住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如果能反應再快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躲過去了？
    可是沒有如果，這要是真實的戰場，他們已經陣亡了。
    他們甚至還沒到達第一個集結點。
    沒有被艱苦的行軍淘汰，卻倒在了這突如其來的敵襲下。
    而那些僥幸沒有被染料命中的戰士，則大口喘著氣，臉上交織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兔死狐悲的沉重。
    僅僅這一輪突襲，500人的隊伍，瞬間銳減至463人。
    被淘汰的戰士帶著巨大的遺憾和不甘，被命令原地紮營休息，等待天亮後返回營區，等待特訓結束後，統一離開特訓營。
    隊伍氣氛變的凝重，重新整隊出發。
    林初夏換乘醫療車跟隨王院長他們，提前到達終點，她還有‘白衣天使’的本職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