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抹了把嘴，恨得牙癢癢：“沒錯兒，老子最膈應那幫孫賊，仗著早當幾年兵，混個官兒身，就他媽鼻子翹上天了！啊呸！誰不是從大頭兵熬出來的？裝嘛玩意大尾巴狼。”
    他這話，說的就是帳篷裏那幾個對林朝暉吆五喝六的排長、副連長。
    林朝暉深有感觸地點頭，想起那幾個家夥的嘴臉就來氣。
    隻有楊天，在他們刁難自己時，幾次站出來說了公道話。
    這份情誼，林朝暉記在心裏。
    “就是，就衝你這份仗義，你這兄弟我認了！” 他用力拍了拍楊天的肩膀。
    楊天緩過勁來，八卦之心又起，他湊近林朝暉，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地問：
    “哎，大暉兒，每次看到你和你老妹我都覺著你倆不像雙胞胎，這… 這長得也忒不搭界了吧？”
    他想起林初夏在終點線旁那清麗的身影，再看看林朝暉這粗獷豪放的塊頭，實在難以聯係到一起。
    林朝暉一臉自豪，仿佛被誇的是他自己：“嗯呢~如假包換的親老妹兒。她隨我媽，打小就俊。我隨我爹，魁梧。”
    他挺了挺結實的胸膛：“我老妹兒，那在我們春城市都是數得著的好看。”
    楊天砸吧砸吧嘴，眼神裏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和惋惜：
    “嘖…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這麽俊又有能耐的妹子…咋就…咋就有對象了呢？” 他隔這逗林朝暉。
    林朝暉沒好氣兒地一拳懟在楊天胳膊上，力道不小：“滾犢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老妹兒能看上你？做夢娶媳婦吧你~~”
    語氣裏充滿了對自家妹妹的維護和對楊天的瞧不上。
    楊天被懟得齜牙咧嘴，揉著胳膊不服氣地嚷嚷：
    “哎喲喂~下手也忒黑了，我咋了？我不就是沒江參謀高嗎！咱可是空軍，開飛機的。座艙就那麽點兒地兒，個子太高了鑽都鑽不進去，這可是有科學依據的。”他努力為自己的身高175Cm找補。
    林朝暉翻了個白眼，故意用極其敷衍的語氣說：
    “對對對，你是大高個，你們空軍都是頂破天的大高個，一米七五，老高了~~~行了吧？” 他把老高了三個字拖得老長。
    楊天卻像是抓住了真理，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板：
    “那當然了，咱空軍飛行員跟地勤骨幹，那都是有嚴絲合縫的身高限製的。超過一米七五？門兒都沒有。我這標準個頭，正正好，黃金比例~你懂不懂啊？ ”他試圖用專業術語挽回顏麵。
    兩個剛剛還累的癱在原地的年輕人，就在這彌漫著汗臭和緊張氣氛的終點線旁，為著空軍的身高標準問題，你一言我一語地激烈爭論起來，仿佛剛才那煉獄般的急行軍從未發生過。
    季硯青那濃濃嘲諷意味的喇叭聲再次撕裂了河灘短暫的寧靜。
    “哎呦喂，還有閑工夫擱這兒嘮嗑呢？看來是真沒累著啊，都給我聽好了——！”
    他叉著腰， 如同巡視領地的猛虎，目光掃過或坐或躺，抓緊時間恢複體力的戰士們。
    “1小時後出發，目標——二號集結點！”他故意拉長了調子，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勸你們啊，趁現在還有點力氣，趕緊給肚子裏墊吧點存貨吧。嗬嗬，一會兒在路，保管你們連喘氣的勁兒都沒了，更別說張嘴說話。”
    這話如同冷水澆頭，瞬間讓河灘上彌漫起一股緊張感。
    戰士們立刻忙碌起來，顧不上疲憊，三三兩兩地聚攏，找些石頭壘成簡易灶，扒拉出幹柴枯草生火。
    他們從沉重的背包裏掏出一個統一配發的布口袋，裏麵裝著此行唯一可以維係生命的幹，半斤黃澄澄的玉米麵。
    季硯青背著手，拎著喇叭，慢悠悠地踱步在升起的縷縷炊煙之間，火上澆油地補充道：
    “都看清楚咯，一人就這半斤玉米麵。吃光了？那就等著喝西北風吧！這荒山野嶺的，可沒地方給你們補糧。”他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每個戰士心上。
    恐慌的情緒迅速蔓延。半斤玉米麵，對於接下來更艱苦的行程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
    戰士們借著月光，慌忙在河灘附近的草叢、灌木叢中翻找起來，希望能找到些野菜野果充饑。
    “慌什麽慌~~”季硯青適時地又開口了，語氣帶著點看戲的戲謔。
    “小家雀兒們就是小家雀兒，連哪些東西能吃都不知道就敢亂薅？也不怕躺板板。”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下麵，有請咱們軍區醫院的泰山北鬥——王東升王院長，給你們這些沒見識的娃兒們，好好說道說道，哪些野菜是閻王爺的請帖，碰不得！來，都給我呱唧呱唧！”
    整齊的掌聲響起。王院長在一名戰士的攙扶下，站到一塊稍高的大石頭上。
    他也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而清晰，帶著老一輩醫者的嚴謹：
    “同誌們，時間緊迫，我就挑緊要的說。這山裏常見的毒草毒蘑不少，都給我記牢了。”
    “先說野。灰灰菜，葉子背麵有白霜的那種，吃多了全身浮腫，重則喪命。”
    “野芹菜，和咱們吃的家芹菜長得像，但杆子發紅、葉子更細碎，聞著有股刺鼻味，劇毒！吃了上吐下瀉，救都來不及！”
    “還有毒蘑菇，顏色越鮮豔越危險，尤其是那種紅傘傘白杆杆的，碰都別碰……”
    王院長語速很快，但條理清晰，重點突出，戰士們聽得聚精會神，生怕漏掉一個字。
    林初夏坐在江見野旁邊的石頭上，同樣專注地聽著王院長的講解，將這些寶貴的生存知識牢牢刻印在過目不忘的腦海裏。
    她的手裏，卻不時被塞進東西。
    江見野一會兒遞來個烤得焦香的玉米麵餅子，一會兒又是個水靈靈的黃瓜。
    “江江，太多了……真吃不下……”
    林初夏連連擺手，秀氣的眉頭微蹙，看著江見野手裏又準備遞過來的東西。
    林初夏最近的飯量漸漲，可也不能在吃了兩張餅子後，再吃一張了。
    江見野那好看的狐狸眼裏滿是溫柔和堅持，低聲道：“能吃多少是多少，剩下的給我。你身子弱，不能餓著。”
    有一種弱是你對象覺著你弱，林初夏很想告訴他自己現在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