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副團長好！您看這事兒……”小戰士幾步跑過來，敬了個禮，一臉求助。
    那姑娘一聽“副團長”三個字，哭聲戛然而止，目光唰地釘在楊天身上，她決定孤注一擲。
    “領導！您是領導！您得給我做主啊！你們部隊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我就吊死在這！”
    她以為楊天是手握重兵、一言九鼎的實權團長。
    楊天心裏門兒清，這姑娘一身心眼子，她的目的非常明確，把事兒鬧大，借著軍區找人。
    他隻想看戲，不想沾身。但戰士都叫他副團長了，他不說兩句又不合適。
    楊天慢悠悠地跨下車，對小戰士說：“先帶介位同誌去登記，查明她的籍貫，找到她說的王齊家同誌。然後按程序，送軍區政治部處理調解。” 流程走得滴水不漏。
    “不行！”姑娘反應極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繩套，衝到楊天麵前。
    “你不能和稀泥！必須現在就給我個說法！您是領導，您說了算！”她打定主意要纏上眼前這位大官。
    楊天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她：“同誌，你叫什麽名兒啊？具體哪個地方來的？”
    “王招娣，哈市王崗縣前進公社王家窪子大隊。”王招娣答得飛快，字正腔圓。
    楊天追問：“你怎麽來到東沈市的？”
    “逃票唄。”王招娣說的理直氣壯。
    “仔細說說，你是咋逃過來的。”楊天追問。
    王招娣打量了楊天幾眼，但還是說道：
    “我在我爺爺奶奶重男輕女，要把我賣給老光棍家換彩禮，給我堂哥換彩禮。我在要被送到老光棍家前一晚上，偷跑出家門，我們大隊距離縣城不遠，走路3個小時就到了。”
    王招娣想了想，才繼續說：“然後我就偷偷坐上火車，先到哈市，再偷偷轉車到東沈市，一路打聽著就來到了東沈軍區。”
    “哦？挺厲害的嘛~”楊天點點頭，從挎包裏掏出個筆記本和一支英雄牌鋼筆，遞過去。
    “行，把你名字，你爹名字，具體哪個大隊哪個小隊，寫清楚。我這就讓人去查檔案。”
    王招娣接過筆和本子，刷刷刷寫得飛快，字跡竟然頗為娟秀。
    楊天狀似不經意地補充：“對了，同誌，把你母親的名字，家裏兄弟姐妹的名字也都寫上，這樣查起來更快更準，免得弄錯了人。”
    王招娣不疑有他，立刻補上。
    “領導，您一定得給我做主啊！！”
    楊天接過寫滿字的筆記本，掃了一眼上麵娟秀的字跡，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
    他把本子遞給旁邊的小戰士，語氣陡然嚴肅：“還愣著幹嘛？帶這位王招娣同誌去保衛處登記，協助調查。”
    “保衛處？！”兩個小戰士和王招娣都懵了。
    小戰士：這姑娘犯啥事兒了？來找個爹咋就要把人帶到保衛處去呢？！
    王招娣：保衛處？是保護我的地方嗎？部隊果然靠譜，兵哥哥就是帥~
    她心裏一鬆，臨走前還偷偷瞟了楊天一眼，暗自可惜：這領導長得真帥，就是個子矮了點才175Cm，要是再高十公分……不過這個年代也算可以了。
    楊天看著王招娣一臉找到組織的安心表情跟著小戰士走了，對另一個使了個眼色：“告訴檔案處，先查這個王齊家。人找到之前，別驚動她。等我從醫院回來再說。”
    “是！”小戰士領命而去。
    楊天拍拍自行車座，哼著小曲兒，繼續朝軍區醫院騎去。
    王招娣的身份有很大的問題，一個從重男輕女家庭跑出來的女孩子會寫字？
    而且這女孩子雖然外表造的狼狽了一些，可那雙清亮的眼眸可不是一個常年不受重視，用來換彩禮的女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要不就是女孩子身份造假，要不就是這女孩子天賦異稟。
    如果是特務就在保衛處等著被審判吧。
    如果不是的話...楊天打算回去叫上林初夏給科學的算一卦，看看她是不是一個可塑的奇才~
    萬一是的話就想辦法弄到新成立的特種部隊裏，以後也能為國發光發熱不是~
    幹休所，江老爺子的小院裏香氣四溢。
    “爺爺，再來隻蝦爬子？”林初夏拿著小剪刀，動作麻利地剪掉蝦殼邊刺，利落地剝出飽滿的蝦肉。
    老爺子滿足地咂咂嘴，擺擺手：“不行嘍，腸胃頂不住嘍，你們年輕人多吃點，爺爺看著你們吃就高興~”
    “爺爺，那您用牙簽紮點海丁肉，溜溜縫兒！”江見野體貼地遞過一個小碟，裏麵是紅油油的辣炒海丁。
    林朝暉吃得滿嘴油光，用沾著油的手給老爺子又倒了小半杯白酒：“爺爺，您邊吃邊喝，慢慢來~”
    “哈哈，好，好！你們吃，爺爺陪你們嘮嗑。”
    江老爺子樂嗬嗬地拿起牙簽，顫巍巍地去紮那小小的海丁肉，半天也沒紮起來一個，卻樂此不疲。
    林初夏想幫忙，老爺子倔強地躲開：“夏夏你吃你的。爺爺這是活動手指頭，找點事兒做。”
    林朝暉在一旁看得著急，拿起一個海丁，滋溜一聲就嗦進嘴裏，含糊地示範：“爺爺，您看，得先這樣，然後再這樣……”
    老爺子試了幾次，半天沒嗦啦出來一個，笑罵：“去去去，小兔崽子，吃你的去~還教起老子來了~”
    屋裏正一片溫馨祥和，房門被“咚咚咚”地敲響了。
    老爺子以為是警衛員小韓，頭也不抬地喊：“進！小韓快過來嚐嚐，我孫媳婦兒的手藝，杠杠滴~！”
    “爸，您說什麽呢？向東才17，結什麽婚？”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響起，語氣裏透著濃濃的不耐煩。
    屋裏的歡聲笑語瞬間凍結。
    江老爺子手一抖，剛拿起來的海丁“啪嗒”掉在地上。
    他猛地轉過頭，看清來人那張飽經風霜，眉眼間依稀熟悉卻無比陌生的臉——正是他多年未見，形同陌路的兒子，江長征。
    江長征人高馬大，穿著一身舊軍裝，風塵仆仆地走進來。
    他審視地掃視了一圈，在江見野臉上頓了頓，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隨即掠過林初夏和林朝暉，仿佛他們隻是空氣。
    他徑直拉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老爺子對麵，開門見山：
    “爸，您到底什麽意思？讓我去住部隊分的那鴿子籠？我在邊疆拚死拚活幾十年，現在好不容易調回京市軍區，連自己家都不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