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劍樓現,焚天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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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妖淵某處高地,光禿禿一片。
    上麵還不規則的分布著幾個深淺不一的大坑。
    原本矗立在地表的樹木成片倒下,泥土上還裹著血汙。
    顯然這裏在不久前,剛發生了一場廝殺。
    晨霧茫茫,硝煙渺渺。
    妖獸突然退避之後,許閑並未趁亂追擊。
    畢竟天光大亮,他也恐其中有詐,有句老話不是說,窮寇莫追嗎?
    正好。
    廝殺一夜,也該整修休整了。
    於是便帶著問道宗一眾七境強者,於此處視線最佳之地,短暫休養。
    燒起一攏靈火,取出一隻六階獸王,扒皮開烤,眾人以劍為筷,一人切下一份,當場就吃了起來。
    在喝上幾口壯膽的烈酒。
    那滋味。
    還別說,確實挺享受的。
    眾人吃的有滋有味,三兩席地,互相攀談。
    許閑周圍,則是聚著一眾長者,不免對其溜須拍馬,恭維不斷。
    跟著許閑打了一夜,殺得妖獸屁滾尿流,心裏自然是爽的。
    都在問許閑為何那麽厲害?許閑說這可能和天賦有關吧。
    又問許閑接下來要如何?許閑說等吃飽喝足了再說。
    忽而聽獸吼聲震天。
    再見獸群如潮湧來。
    問道宗眾修士也收起了談笑風生,一個個不約而同的起身,向著遠處眺望。
    借著晨光微曦,透過濃濃灰霧,自是看的真切。
    漫天妖潮,勢若奔騰而來,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
    手裏的肉不香了,口中的酒也沒了滋味。
    “咋咋呼呼的,怎麽回事?”
    “不好,是獸潮!”
    眾人攥緊手中的劍,警惕戒備,喉嚨頻頻滾動,麵色肅穆異常。
    獸潮。
    問道宗的宗門史冊上,曾有過記載。
    簡單來講,就是屬於妖獸群的衝鋒。
    當數量極眾的時候,這樣的集體衝鋒,便是獸潮。
    不過。
    書中記載的,那都是萬年之前的事情了。
    昔年。
    劍祖還未創建問道宗前,他曾率領中原的修士,在北境與妖獸決戰。
    彼時妖獸便發動過獸潮。
    記載中,規模最大的一次,說是有百萬眾妖,其勢遮天蔽日,所過之處,山河懼碎。
    可萬年來,盟約締定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即便數千年的光陰裏,這片鎮妖淵內,人與妖的互相獵殺,紛爭從未停止過。
    可卻從未爆發過大規模的爭鬥和衝殺。
    今日所見,規模雖不如書中那般浮誇。
    卻也是名副其實的獸潮。
    而且還是萬年來的第一次。
    衝誰來的,他們心知肚明。
    畢竟昨夜,他們確實給對方打挺慘的。
    這是卷土重來,找場子來了。
    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雖說。
    問道宗的修士,本就是在殺伐中成長起來的。
    更別提他們這些七境的修士了,每一個,都身經百戰。
    什麽場麵沒見過,與妖獸廝殺,更是家常便飯。
    可眼前場景。
    他們自問,還是第一次見。
    也不否認。
    此刻心裏的緊張和慌亂,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短暫的失神和錯愕後,他們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恐懼,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向了許閑。
    少年此刻迎風矗立,一頭長發在秋風中微微飄蕩。
    他一手握劍,扛在肩頭,一手拿著一塊妖獸的肉,用力撕咬下一塊,緩緩咀嚼,含糊不清的說道:
    “還別說,陣仗還挺大。”
    眾人聽聞,唏噓不已,都什麽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特別他們在許閑的眼中,看不到半分忌憚。
    還給了他們一種錯覺。
    麵對獸潮,非但不怕,反倒是有些興奮,那種興奮,就像是獵人看到獵物時的悸動。
    心裏不由嘀咕。
    不愧是小師祖,就這份臨危不亂的魄力和目空一切的膽識,還真不是他們能比的。
    溫晴雪目色如霜,一如往常般波瀾不驚,淡淡說道:“他們是衝小師祖來的,他們的口號裏,喊了小師祖的名字。”
    許閑壓眉,好奇問:“你也能聽懂他們的獸語?”
    溫晴雪聳肩道:“略懂!”
    藥知簡灌了一口酒,接話道:“看來是真被小師祖你給整急眼了。”
    許閑抿了抿唇,沒有接話,繼續嚼著口裏的妖獸肉。
    大有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
    問道宗八境之下第一人·步一寧低聲問道:“小師祖,我們該怎麽辦,您給拿個主意?”
    許閑將口中肉盡數吞下,不忘打了個飽嗝,回眸,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勾著唇角,不答反問道:“諸位,怕嗎?”
    眾人先是看向遠方,接著垂下眉眼,最後又重新看向許閑,下意識的搖頭,稀稀疏疏道:
    “不怕!”
    “不怕!!”
    許閑就近看向一個七境初期的女劍修,笑問:“你呢,姑娘,怕不怕?”
    女劍修回望著許閑,認真道:“我聽小師祖的。”
    她沒有說她不怕,因為她不想撒謊,更不想欺騙許閑。
    可她依舊無畏。
    所以她說,她聽許閑的。
    許閑說打。
    那便打。
    許閑說撤。
    那便撤。
    少年微微一笑,扔掉手中吃剩的妖獸肉,緩步向前,眾弟子自覺讓路,行至坡頂,重劍自肩頭落下,嵌入地麵。
    許閑單手撐劍,一手抹過唇角,擦盡油漬,雙眼微眯,帶著幾絲桀驁不馴道:
    “好!”
    “既然他們要打,那就打。”
    “今日,他們來多少,我就殺多少。”
    話音一頓,許閑抬腳踏了踏地麵,話音繼續道:“不懼者,便隨我一起,在這裏,堆它一座魏巍獸山。”
    他們有近百人,皆是七境。
    對麵雖近萬,可大多都是獸王境,智獸境。
    七階獸帝。
    不過數百。
    此時若退,獸潮必定勢如破竹,一衝到底。
    則斬妖城危。
    倒不如就在這,以逸待勞,與它們戰上一場。
    自己有洞察之眸,可控一裏戰場。
    有兩層劍樓,神劍兩柄,何懼之有。
    昨夜,他能殺個七進七出,今日就未必不能殺對麵一個丟盔棄甲。
    他就是要把他們打怕。
    瑞獸之事,看他們還怎麽爭。
    他就是要把他們殺絕。
    斷它東荒妖族一代的氣運,讓妖獸實力斷層,後繼無人。
    總歸怎麽著都要打。
    與其讓任由這些家夥蠢蠢欲動,偷渡界山,禍亂北境。
    倒不如在這一次給他們打怕,打服。
    換北境幾十年太平來的劃算。
    問道宗在這裏的眾人皆是七境強者,年歲都要長於許閑。
    雖然許閑沒有明說,可他的用意,他們心知肚明。
    這場因瑞獸挑起的紛爭,發展到現如今的局麵。
    戰爭已是無可避免,哪怕是真把瑞獸殺了,紛爭依舊會持續。
    這場仗,不得不打。
    這場戰,也隻能是問道宗來打。
    十日來。
    問道宗的弟子死了不少,繼續下去,還會死更多。
    他們現在即便是撤退,也隻能撤到斬妖城。
    到時候,無可避免將會有更多的人卷入戰場。
    他們可不認為,那堵破牆,能擋住這些獸帝,獸王的衝動。
    問道宗鎮守北境,更不可能退到界山之外,默認斬妖城淪為一片廢墟,這關乎著某種他們無法言說的榮耀與尊嚴。
    無論如何,不管付出何種代價,他們都要在這三千裏鎮妖淵裏,與妖族爭一個輸贏,爭一個勝負。
    要麽妖族八部退回去。
    要麽他們全死在這裏麵。
    苟且偷生,非劍者所為,臨戰退卻,也不是問道宗的風格。
    自當拔劍而戰,就該逆流而上。
    他們明白許閑的用意。
    他們知道許閑是對的。
    這場仗總得有人打,為什麽不能是他們?
    若是總得有人為此犧牲,那這個人為何不能是他們?
    他們有這個覺悟,或者說,從踏入鎮妖淵那一刻,他們就已經做好了為此戰而死的準備。
    家園在後。
    半步不退。
    敵人在前。
    任爾萬馬千軍,便是孤身一人,亦往。
    何況。
    他們不止一人。
    何況。
    小師祖也還在。
    他們不約而同的走到坡頂,站在許閑左右,身後……
    紛紛祭出本命劍緊握,劍鋒森寒,目光堅定。
    或勾著唇角,或眯起雙眸。
    “那就戰!”
    “殺光他們!”
    “我的劍,早已饑渴難耐了。”
    “活著,慶功宴見...”
    “死了,歸道坡見...”
    藥知簡搖了搖頭道:“我想,我們大底是瘋了。”
    溫晴雪抿了抿唇道:“人不瘋狂,枉少年。”
    步一寧不合時宜的拆台道:“都幾百歲,上千歲了,早就不是少年了。”
    眾人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許閑輕挑長眉,自信滿滿道:
    “諸君莫怕,我在。”
    獸潮轉瞬臨近,勢若狂潮,山搖地動,吼叫連天。
    “他們在那。”
    “桀桀桀!殺光他們。”
    “問道宗的小雜碎們,新仇舊恨,今日一並清算。”
    問宗眾眾人持劍而立,眉目凜寒,眼見獸潮壓向坡頂,晴日忽暗,許閑稍稍壓眉,棄劍而行。
    一步踏出,再現百米之外,一步踏空,再見千米之高。
    少年孤懸長空,萬獸蜂擁在前。
    “就是他,他就是許閑。”
    “居然不跑。”
    “誰都別跟老子搶,這頭功,老子要了。”
    一尊尊山嶽般的帝獸,露出鋒利的利爪,和陰森的獠牙,發了瘋般撲向長空少年所在。
    就好像在爭搶一件了不得的寶貝似的。
    不及問道宗眾人出劍護祖。
    身處長空的許閑,唇齒輕啟,好似吟唱起了一段古老的咒語,隻瞧見他大手往虛無中那般一探。
    低沉吟唱。
    轉而大喝。
    “劍樓。”
    “起!!”
    嗡嗡——地一聲。
    以許閑為中心,一道遠古的能量波蕩漾開來,所過之處,空間泛起漣漪,長風撕裂蒼穹。
    奔騰而來的獸群被波及,無不身形微滯,忌憚滋生。
    不等他們適應回神。
    少年身後。
    白芒傾天乍起,眨眼的功夫,一座高樓虛影就這般明晃晃的立在了戰場中央。
    樓高百丈。
    通體純白。
    一樓十二層,綻放出刺眼的白芒,其光一時壓過天上的大日,其勢若倒懸的瀑布,蓬勃爆發,瞬息蓋過黑壓壓的獸潮。
    那一瞬間。
    高樓劍意,如神仙揮劍,肆虐山河。
    人驚。
    獸懼。
    凝視那座魏巍高樓,舉世人妖嘩然。
    “那是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玩意?”
    “好強的氣息!”
    “好霸道的劍意!”
    問道宗一眾,刹那失神,沐浴在劍光之中,仰望著頭頂的通天劍樓,眼中無不木訥失神。
    “好家夥。”
    “我滴媽呀…”
    "小師祖修的,是何神通?"
    群妖下意識的止步長空山野,一個個忌憚的凝視著那座憑空顯化的劍樓。
    死死的盯著那個瘦弱的少年,如臨大敵。
    樓因少年現。
    少年名許閑。
    此樓為何?無人識得,但是那白玉樓中,似乎藏著某種他們說不上來的大恐怖。
    仿佛隻要靠近,就會將其驚醒,然後被活生生的撕裂。
    古老的氣息。
    霸道的劍意。
    讓勢如破竹的八部妖獸,本能的停止了衝鋒,與其隔空對峙,以神念審視,意圖窺清深淺。
    許閑立在劍樓之前,居高臨下的凝望著數千山嶽般的大妖,眼底裝滿蔑視,睥睨天地道:
    “吾念上蒼有好生之德,爾等孽障,速速退去,本尊可大發慈悲,饒爾等一命。”
    “如若不然。”
    “荒河以西,非吾族類,一個不留!”
    霸道...
    挑釁...
    蔑視...
    這是警告,也是勸降,在問道宗眾弟子眼中,小師祖盡顯王霸之風。
    可在妖族眼裏,這就是赤裸裸的嘲諷和藐視。
    其怒自生,勝過以往。
    “裝神弄鬼。”
    “小小化神境,也敢稱尊,好大的口氣。”
    “許閑,你這麽裝,也不怕閃了腰。”
    “與他廢話作甚,弄死他。”
    “一起上。”
    “讓本王來討教討教...”
    眾妖獸說幹便幹,從四麵八方,朝許閑殺將而去,神通盡出,五光十色的神訣秘術,好似雨幕傾盆。
    少年不語,緩緩閉眼。
    少年無聲,緩緩睜眼。
    少年擰眉,道出一字。
    “開!”
    聲落之時,高樓十二,一層大開。
    白芒之內,烈焰外泄,許閑手往烈焰中一探,猛然緊握,一柄劍徐徐自樓中被拔出。
    劍出一尺時…
    烈火滔天,焚盡蒼穹,熱浪滾滾。
    劍出二尺時…
    劍意激蕩,數裏之地,火海一片。
    劍出三尺時…
    山河色變,眾妖嘩然,寸步難前。
    劍出四尺!
    鋒芒畢露,一道劍意,衝天而起,於前行之中,化作一隻火鳥,猛地震翅,羽翼遮天。
    焚天雀出,劍樓消散,十裏天幕,烈焰翻騰。
    少年渾身浴火,持劍而立,他的頭頂上,萬獸之前,那隻火鳥展翅懸停,衝著東荒方向,啼鳴一聲。
    “戾!”
    聲如雷,震耳欲聾。
    聲似火,焚燒一切。
    其聲前行,所過之處,摧枯拉朽,一尊尊撲向許閑的獸帝,要麽被拍飛出去,要麽被擊落長空。
    又或者集渾身之力,姑且隻能苦苦支撐,卻也寸步難前。
    那劍未斬,可一道劍意,展現出來的王獸之威,卻將滿山大妖,壓製的動彈不得。
    那是來自血脈的絕對壓製,是妖獸一族之中,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才有的壓製。
    竟是一時,讓他們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來。
    “見鬼!”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好強的血脈之力。”
    “該死!”
    少年眸色森森,烈焰縈繞,劍鋒一抖,沒有半句廢話,裹挾漫天烈焰,便以殺將而去。
    “不走?”
    “那就都別走了!”
    【此章二合一,所以今日是四更。】
    【誰讚成?】
    【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