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溟都[二合一]
字數:10551 加入書籤
溟都
諸君沉默。
赤明默許。
金發碧眼的小祭司定了個時間,便道:“那今日就議到此處,諸位,回吧...”
十人相繼起身,有的拳貼於胸,微微傾伏辭別小祭司,盡顯尊敬。
有的大袖一卷,昂首闊步,徑直離去。
有的對視一眼,眼中敵意一覽無餘,憤然離席。
十把交椅,十位魔神,將離心離德,演繹的淋漓盡致。
當人群散盡之時,小祭司那張笑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卻又無奈的歎了一聲氣。
“害—”
魔族龜縮魔淵已近萬年,久到比她的年紀還要漫長。
久到這裏麵的人,隻知道魔淵,不曉得魔淵之外,還有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久到偏安一隅,卻仍能心安理得。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全是算計。
哪怕是魔神們,也隻能看到眼下的利益,盯著這魔淵裏的一畝三分地。
卻忘了,昔年魔淵,魔神數百,魔王十萬,那時候的魔族,何等風光。
那時候的先輩,出魔淵 ,往日出的方向,橫推數萬裏疆域。
人,魔,精三族,舉世伐魔,亦大敗而歸。
可惜...
那樣的輝煌,隻在史書文獻中。
眾魔神走後。
她也走了,魔神殿漆黑的石門緊閉,其中燈火盡熄,好似再度塵封。
......
溟池南岸,某處高台,寒流瑟瑟,卷浮赤色戰旗,赤明立於其上,遙望茫茫溟池。
時夜。
溟池千裏,璀璨神輝,亦如天上星河,沉入水中,照得溟都,潔白一片。
溟都。
是一座不夜的城,也是一座不晝的城,夜晚比白晝還要亮上一些。
白天的天昏沉,就像是陰雨天。
夜晚的天燦爛,比白日更像白晝。
這裏即便是到了晚上,也極其熱鬧。
赤明身披黑色裘衣,站在高台之上,眺望著眼前溟池,思緒深沉。
身後一人不請自來,身上穿著一件大白袍子,將整個人都藏住了,卻依舊難掩其身段的婀娜,前後的凹凸。
她站到赤明身側,一樣望著那片皎皎生輝的溟池。
不言不語。
須時...
女子輕聲開口,打破了寧靜,“明叔,你跟阿姬說了嗎?”
赤明魏然不動,隻是恩了一聲。
“嗯!”
“她答應了?”
赤明平靜的闡述道:“她是我赤明的孩子,這是她的責任,她沒得選。”
女子抬起手,長袍下一雙潔白如玉的手掌顯露,緩緩褪下了白色帷冒。
露出一頭金色長發,在寒流中繚亂。
她撐著護欄,側目看一眼赤明,略帶歉意道:“明叔,我很抱歉,我沒想到,他們為了打開溟門,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赤明低笑一聲,道:“他們?你覺得他們九個敢嗎?”
金發女子默默然,眉目低斂。
是啊。
他們敢嗎?
魔淵十位魔神,赤魔神活的最久,實力最強,輩分最高,其餘九位魔神中,有兩位是他的弟子,還有一位是他的同門兄弟。
他在魔淵的影響力,某種程度上,要超過她。
哪怕是她的姐姐,對其也不得不敬重,好言好語。
整個魔淵,敢動他的孩子。
除了自己....
她輕聲說道:“你知道的,姐姐她隻是太想複興魔族了。”
赤明一聲不吭。
他不否認,但是,他也不認為,這是對的,同樣也無法做到不記恨。
她又說:“溟門的事,不管如何,你是知道的,我是站在明叔你這邊的 。”
赤明瞥了她一眼,神色慎重,將信將疑,又說出了他說了無數遍的那句話,“溟門開不得。”
小祭司深吸一氣,眉尾下彎,“我知道!”
赤明負手而立,低聲道:"好好勸勸你姐姐吧,若在一意孤行,我赤明真的隻能造她的反了。"
金發的姑娘眉目一凝,眼中神色,陰晴變化。
赤明沉吟半晌,肅穆道:“她想中興魔族,我赤明自無二話,它日若真如她所言,魔族大劫又臨,她隻需言語一聲,哪怕雷魔擋道,我二話不說,便替他戰上一場,也學那雲崢,以此殘軀,替魔族斬出一條路來,雖死無懼,可溟門若開,你,我,還有她...都將會成為魔淵的罪人,千古的罪人。”
小祭司思緒複雜,喉嚨一滾,還是忍不住再次問道:“溟獸,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赤明回望對方,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小祭司遙望溟池北岸,視線一直延伸,延伸,再延伸...
溟門。
就在北岸。
溟殿之後,那片神秘的灰霧之前。
相傳。
很久很久以前,初代魔族誕生於溟池。
一同誕生的,不止有魔人,還有溟獸。
書中記載,溟獸無智,天性嗜血,性格乖張,喜以魔人為食,魔族飽受其害。
魔典曾書,溟獸居住於溟水之畔,以捕獵魔人為生。
溟獸還可潛入溟池深處,肆意暢遊。
直到魔族出了一位絕世的領袖,他帶領初代魔族,將溟獸從岸上攆到了溟池裏,又將它們從溟池攆到了北岸,一直將其驅逐到了灰霧之後。
因為溟獸不死不滅,遇溟水便可複生。
那位領袖便鑄起了一座牢籠,將溟獸鎮壓其中,以一扇神魔門為陣眼,將其封印。
溟門不開,溟獸永不得出。
至此。
整個魔淵便就成了魔族的天下。
初代魔人,開始於溟池岸休養生息,發展壯大。
這位領袖就是魔族傳說中的魔主,也是他們的精神信仰。
是他拯救了魔族。
也是他賜予了魔族新生。
隻是後來,魔主還是消失在了漫長的時間長河裏,就像神話中的其它人一樣,都知道他的名字,也聽過他的故事,卻無人見過他的模樣。
甚至。
連他是否真的存在過,也無從考究。
後世之人隻知道,那扇門確實立在那裏,高接天地,闊曰百丈,萬萬年不曾倒塌。
後世一人隻知道,門後的那片迷霧之地,漫無邊際,神明禁行,不時能聽到一聲聲咆哮,自深處傳來,震耳欲聾,未有一日間歇。
再後來。
初代魔族不知因何緣由衰落,新的魔族誕生,繼承了初代魔族血脈的十姓天魔人,登上了曆史的舞台,拉開了新時代的篇章。
他們在溟池南岸,建立了溟都,在溟池的北岸,建立溟殿。
創建了溟教,能打開那扇溟門的十把鑰匙,平均分配到了十大天魔族的手中。
有了魔尊。
有了祭司。
代代更迭....
其中。
赤姓天魔人手中的那柄鑰匙,也是魔神令,就在族長赤明手裏。
今大祭司起卦三千,卦卦皆凶,揚言魔淵在不久的將來,將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
當今魔人,極可能像初代魔人一樣,消失在這場浩劫之下。
她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尋求破劫一法。
意圖打開溟門,放出裏麵的溟獸,馴服它們。
要借溟獸之力應對未來的浩劫。
欲借溟獸之力,出魔淵,爭霸中原。
恢複昔年,魔族榮光。
這是一個極其瘋狂的計劃,可偏偏這樣的計劃,卻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興許是憋屈久了,都想出一口惡氣。
興許他們也隻是因為渴望得到溟獸的力量,所以動了心思,犯了糊塗。
自是說不清楚。
當然。
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對。
赤明是其一。
他認為溟獸出,魔淵亡,上古魔人都無法馴化的溟獸,他不認為他們這一代人可以做到。
小祭司也是其一。
她覺得,這個計劃太大膽,認為自己的姐姐太偏激。
即便她一直以來都是主戰派,對魔淵之外的那片天地裏的一切生靈,恨之入骨。
可她卻也從未想過要借助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她隻想靠自己。
她也隻相信自己。
有了意見,便有了分歧,爆發了矛盾。
四年來,這座溟都越發的不太平。
小祭司沒說話。
她知道姐姐那麽做不對,可那始終是她的姐姐,她也從未想過背叛自己的姐姐。
她隻想阻止她,告訴她這是錯的,可她不聽,所以她找到了赤明,暗中給予支持。
隻是她也沒想到的是,驕傲了一輩子的姐姐,為了逼迫赤明妥協,居然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姐姐是變了。
變得越來越不穩重了。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赤明也懶得掰扯,總歸她們才是姐妹,而且金家也隻剩下這一對姐妹了。
他從未奢望,她會和自己一條心。
也從未將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隻是淡淡說道:“該陪你演的戲,我演完了,記住你的承諾,休傷了阿姬...”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下了高台。
消失在高樓瓊宇間。
隻留下小祭司一人,獨自立在寒流裏,望著頭頂陰沉沉的天幕,獨自發呆。
時而自嘲一笑,時而哀怨一聲。
魔淵的未來?
渺渺茫茫。
就像這頭頂的天,打她出生起,就一直是灰色的,從未變過。
.....
溟都外,一座不知道荒廢了多少歲月的破神廟裏。
許閑正在翻著書,看著話本裏魔淵的趣事。
入夜時,小小書靈總算醒了,冷不丁的冒出來,坐在許閑的腦門上,伸了個小懶腰,打了個小哈欠。
揉了揉小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樣,像個疲憊的蠢蛋。
小蠢蛋!
“哈欠...”
“嗯,醒了?”
“嗯呐。”它甜膩膩道:“睡了多久哇?”
許閑擺了擺手,五個指頭橫晃,“五天。”
小書靈有些意外,“這麽久?”
許閑吐槽,“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小書靈噎了一下,說出了一個紮心的事實,“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許閑想反駁,不過轉念一想也是。
而且,五日不見,還別說,挺想念的還。
難得自己對一個人這般掛念,說是朝思暮想也不為過啊。
“醒了就行,以後這招,得慎用。”
“嗯嗯!”小書靈小雞啄米般點頭,轉而刻意強調道:“但是,真的很帥對不對?”
許閑白眼一翻,總感覺這小東西,越來越喜歡嘚瑟了。
也不知道隨了誰。
轉移話題道:“你說,那一劍斬了千裏,能不能把聖人給幹死?”
小小書靈摸著下巴,想了想,分析道:“應該不能,我那翻版的劍域,限製九境渡劫都夠嗆,聖人更不用說了,容易打偏,打偏了就抓瞎了。”
“也就是說,隻要能打中,就能幹死?”許閑總結道。
小小書靈模棱兩可的說道:“分情況吧。”
“嗯?”
“反正別想了,你六境想幹死九境的,難度太大了,等七境吧,第三柄劍拔出來,尋常八境,不用祭劍你自己就能應對,至於九境,應該有一戰之力。”
許閑摸了摸鼻梁,悻悻作罷。
八境和九境,區別確實大。
八境是你修煉到了那個境界,可九境,是需要天道認可的,三重雷劫,是天對你的檢驗。
闖過去,活、一飛衝天,闖不過,死,輪回轉世。
至於到了仙境,那可就不止是雷劫了。
九重天雷落之後,想要飛升,結出仙凡,還得過紅塵劫,亦要斬仙魔,即心魔。
普天之下,八境者不在少數,可能順利渡過雷劫,踏足九境的,卻是鳳毛麟角。
聽溫晴雪說,李青山已經在八境巔峰待了許久了,一直在鞏固修為,遲遲不敢引下雷劫。
用他的話講,若是失敗了就太沒麵子了。
若還是被自己的雷劫劈死了,那不止沒麵子,還沒臉了。
太丟人。
九境固然好,可臉麵也很重要。
所以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在準備,許閑自是沒感到意外,這事李青山確實幹得出來。
為了所謂的麵子,他自己吃了多少虧,都是默默無聲的憋著。
寧可把自己憋屈死,也不願丟了那份臉麵。
“既然你醒了,那明日便進城吧。”
小小書靈接話道:“我們到溟都了。”
許閑透過破廟的門看向廟外,黑夜裏,遠處的天幕是亮的,若月光般潔白,“挪,那裏就是了。”
“哦!”
一夜無眠,次日,天邊的潔白剛退去,大地剛被植物點亮,許閑就已經離開了破神廟,趕往溟都城門口。
從少年的視角看去,一堵高牆,將整個溟都和外界隔了開來。
那牆近百米高,一邊連接著溟池,一邊延伸到了視線盡頭。
城前開有八道門。
四出四進。
完全分開。
有走車的,有走人的,還有走貨的,
四個出口處,隻有零散的幾個站崗的魔族士兵,逛來逛去,出門的道也冷冷清清,除了一些來往的商戶馬車,極其少見閑人。
倒是入口的四個門,守備森嚴,不僅有執勤的兵士,還有巡邏的衛隊,領頭的都是七境的修士。
那坐鎮城頭的將軍。
更是八境的天魔人。
甚至每一個門口,還配備著讀書模樣的魔人,負責登記來往人員信息。
走哪扇門,同樣有講究,三道人走的門頭上,依次寫著,天,地,凡三字。
何意自無需多言。
貧富分流。
而許閑走的自然就是那凡門,也是盤查最嚴,士兵最凶,人最多的門。
“溟都居民證拿出來?”
“沒!”
“那有沒有魔庭司頒發的路條?”
“也沒。”
“到那邊去登記。”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