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肆意張揚【兩章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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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嗎?”
赤姬問,聲若蚊吟。
許閑看了赤姬一眼,說:“委屈一下。”
然後。
他把赤姬打暈,扔進了身後的頭蓋骨中。
“跑吧。”
小書靈說,神色焦急。
許閑瞥了它一眼,道:“好,準備一下,大幹一場。”
然後,
小書靈很不情願的,飛到了天上,洞察四方。
許閑手中一抖,拿出了一柄劍。
劍名:住手。
仙劍。
新劍。
外人大多未曾見過,不用擔心,被人識破,接下來,是一場硬仗,所以,許閑需要一柄利劍。
他單手托起頭蓋骨,幾個跳躍,跳上了此間突起最高的一座山巒上。
將頭蓋骨立在坡頂。
而他。
則是坐到了一個大石頭上,橫劍於膝,取出一壇魔神醉,獨自暢飲。
身上,血色光柱,凝沉如墨,直衝天際。
四周。
無數人潮,如大浪奔騰,滾滾而來。
哀風呼呼,喊聲滔滔,十色長發亂舞,一口一口,烈酒入喉....
萬靈潮持續匯聚,一直行到山下,方才放緩了腳步。
前者以至,不敢妄動。
後者趕來,源源不斷。
魔淵的天魔人們,終究還是沒有鼓足勇氣,支援魔子白忙,仍然固守據點,按兵不動。
被白忙任命為天魔人領袖的藍湛,給自己找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借口。
魔子有令,不得他令,所有人,不得出入,魔人就該聽從魔子的命令,遵從他的意誌。
天魔人們,對於這條命令,一絲不苟的執行。
以此來掩飾。
自己的怯懦。
他們在心中不斷的告訴自己,他們不是怕,他們也不是慫,而是因為,這是魔子的命令。
僅此而已。
很快。
那座山下,便已是人山人海,妖,獸,精,人...混雜其中。
九十九道血色光束,簇擁著中央那道最粗的光柱,好似朝拜他們的王。
天穹上,血日當空,天榜懸浮。
大地上,肅殺淩冽,陰風哀嚎。
細細一看。
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道門,佛教,儒院,漏網之魚已經齊聚。
六宗千門萬族嚴陣以待。
北海各族妖仙血脈,東荒八大王部後裔,山野林間的精怪,還有那些隱世宗門的弟子....
他們帶著人將一整座山坡圍住,共同凝視著山坡上那顆巨大的頭蓋骨,還有那頭蓋骨前,端坐的魔族美少年。
一個比女子還要妖豔的男子。
一個比厲鬼還要狠辣的魔人。
世界是嘈雜的,哪怕隻有呼吸聲,可百萬人潮聚集,即便是呼吸,也勝過春日的綻雷。
世界也是安靜的,大家屏氣凝神,時刻警惕,即便對方隻有一人。
可哪怕是隻有一人,卻依舊沒有任何一人,敢掉意輕心。
因為,
他是白忙。
他們中很多人都曾親眼見證過,屬於他的戰鬥。
虐殺。
單方麵的虐殺。
他始終一個人,他依舊是一個人,區別隻是,此時此刻,他們有數十萬,百萬,乃至更多...
整個凡州百年來,誕生的所有天驕都來了。
不分你我,不論種族。
他們的目光是一致的,誅殺白忙。
至少。
在白忙隕落之前,這個立場,不會變。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句話,在此時此刻的黃昏葬地中,具象化了。
等待。
無聲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向前,不肯停歇半刻。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三個時辰過去了,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許閑身前的空酒壇,也越滾越多。
他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麽?
就像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在怕什麽?
明明這麽多人,哪怕一人口唾沫,也能給白忙淹死,可就是沒人願意站出來,當那個出頭鳥。
可見,七日來,白忙究竟給了他們多大的心理陰影,故才會如此...
黃昏葬地裏,任命的散修們,占據了至高點的山頭,遠遠的凝視著那血光湧起的方向。
雖然置身事外,可卻不知道為何,莫名的緊張。
同樣在期待著,等待著...
他們小聲探討,揣摩不休。
“怎麽還沒打?”
“他們在怕什麽?”
“這麽多人,就沒一個有種的?”
“你有種,你怎麽不去?”
“我又不是白忙,我可沒他那本事...”
“獨自一人,震懾萬族,普天之下,細數古今,怕也隻有開創問道宗的那位了吧?”
“不是的,那位後邊,好歹站著人族,可這位,真的隻是一人啊....”
魔淵的魔人,也在此列,隻是他們更緊張,更慌亂,一個個惴惴不安,特別是一些聰明的魔人。
他們很清楚,雖然他們沒幫魔子殺過人,綁過人。
可他們卻依舊無可避免,被綁在了白忙的戰車上。
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
魔子勝,他們安然無恙,可若魔子敗,魔族之人,必將成為眾矢之地。
先前忌憚白忙的,都會放開手腳。
甚至,那些被白忙橫掃的族群,還會將怒火,宣泄在他們的身上。
能否守住?
答案顯而易見。
下場如何?
亦是不難想象。
到時候,怕是抱頭鼠竄的就是他們了吧?
可魔子能贏嗎?
說能。
有些自欺欺人。
那可是百萬生靈啊,魔子就算是再厲害,再怎麽舉世無敵,如海一般生靈,他拿什麽殺。
又拿什麽贏?
他們想去幫忙,理智也告訴他們應該去幫忙,可他們實在是沒那個勇氣。
即便他們真的去幫忙,也隻是杯水車薪。
當然。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害怕。
他們承認。
這不丟人。
所以,
他們隻能寄托於魔子,能在這場曠世大戰中,堅持的久一些,拖的久一些,最好能拖到時間結束。
又或者祈禱,魔子戰死之後,這百萬生靈,各方勢力,為爭奪帝者傳承,瘋狂廝殺...
顯然,第一種情況,很難。
倒是第二種情況,極可能發生。
總歸,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魔子一死,積分隨之轉移,積分在誰手上,誰就會成為下一個魔子。
遭舉世圍獵。
可猜測,始終是猜測,不到最後一刻,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
“魔子,能贏嗎?”
“你應該問,魔子能活下來嗎?”
“能,魔子一定可以的。”
“嗬...”
“魔子若是活下來了,以後整個凡州,便是我魔族的天下了。”
再遠一些的地方,問道宗的弟子們,還是沒忍住,溜出了那個他們蜷縮了七日的烏龜洞。
鹿淵帶的頭。
一千多人,擁擠在龜背上,亦是遠遠的看著。
相比於其他看熱鬧的修士,問道宗的修士,見此一幕,眼中多了些別樣情緒。
不屑。
敬佩。
不屑於百萬人圍困一人。
敬畏於一人直麵百萬人。
拋開立場和種族不談,用張陽的話講,白忙,是條漢子,也是個人物...
有弟子忍不住吐槽道:“這些人,真不要臉啊,那麽多人打一個。”
不過立馬就被一旁的師兄弟給無情懟了回去。
“你以為這是小孩過家家呢,誰跟你單挑。”
有感而發者,也隻是悻悻作罷,道理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可問道宗的弟子們,還是會忍不住去共情,不是因為他們善良,也不是因為他們和白忙很熟。
單純隻是因為問道宗在凡州的立場,以及先前高台上的處境與其相仿。
在凡州。
問道宗遭舉世算計,
在帝墳,
第一日時他們也被圍攻了。
所以,
他們更能理解白忙的處境,也更容易帶入他的視角,故而不悅,心生鄙夷。
夏初一弱弱問道:“他...能打贏嗎?”
淺淺,小小沉默不語。
夏初一也沒再問了,斂著眉目,先前說要去殺白忙的想法,不知不覺間,已煙消雲散。
塗空空小聲說:“他有一點可憐,像條狗一樣。”
沒來由的一句話,引得眾人失聲而笑,隻是笑聲中,卻透著幾絲無奈,也包含著事不關己。
鹿淵冷不丁的爆出一句。
“他死不了。”
“嗯?”
眾人投來詫異的目光,這是第一個如此篤定,白忙能贏的聲音。
還是出自向來沉默寡言的鹿淵。
憑什麽贏呢?
他們想不明白。
鹿淵掃了眾人一眼,提議道:“要不...打個賭?”
“賭什麽?”纏著繃帶的張陽,下意識問。
鹿淵說:“我賭白忙活著,他若死了,我給你們一人十萬積分,反之你們給我十萬積分?”
聽聞這個提議,眾人來了興致。
本就無聊,
難得找點事做。
紛紛報名參加,他們覺得,這就是上趕著送錢的好事,不賭是傻子。
塗空空:“我賭。”
藥小小:“我賭。”
林淺淺:“我也賭”
張陽弱弱道:“賭五萬五千三行不,我隻有五萬....”
很快。
盤口資金,就已經積累到了近千萬。
夏初一很是無語,小聲吐槽了一句,“都是些什麽人啊,一宗門的賭鬼,也不知道隨了誰....”
塗空空問:“初一,你不來嗎?”
夏初一切了一聲,立馬變臉,“我要加注,賭三十萬積分。”
“初一,你玩這麽大啊?”
夏初一神采奕奕道:“你懂什麽,富貴險中求,我舅舅說過,人生能有幾回搏,該出手時,就出手...”
鹿淵笑了。
鹿淵樂了。
來者不拒,全部接受。
雖然,他對問道宗的積分,半點興趣都沒有,視金錢如糞土。
可是,
若是能贏,也是一種樂趣。
若是輸了?
白忙若死,他反正也活不成,賠錢,賠什麽錢...
一本萬利的買賣。
黃昏葬地內,肅殺的氣息蔓延,數個時辰過去了,看熱鬧的,湊熱鬧的,乃至當事人,漸漸的沒了什麽耐心。
煩躁的氣氛,也在逐漸蔓延。
滿山遍野的人潮裏,吐槽,誹腹,議論,抱怨之聲,從未止歇。
他們或踮著腳,或伸長著腦袋,凝望著這座山坡上,那少年的身影。
眸底光澤,暗沉交錯。
麵部神色,陰晴轉變。
“怎麽不上啊?”
“他怎麽不跑?”
“還有心情喝酒?”
“........”
許閑酒過三旬,也漸漸失去了耐心,他掏了掏耳朵,指尖輕拍著橫膝的劍鞘。
不耐煩道:“你們還在等什麽?不是要誅殺本魔子嗎?來啊?本魔子就在這,一起上啊。”
挑釁,
張揚,
不屑於顧。
白忙還是一如既往的狂。
人潮中,
一個顯眼包躲在人堆裏,大喊道:“白忙,你作惡多端,惹來人神公憤,還不快束手就擒,你跑不掉的?”
許閑搖頭笑笑。
“嗬嗬。”
握住劍鞘,緩緩站起身來,又大大伸了個懶腰。
嚇的剛剛說話的人,趕忙縮回了人群,悄悄低下了頭。
許閑懶洋洋道:
“這世道,還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叫囂了。”
“嘖嘖!”
“都來了也好,省得我一個一個找了。”
他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握住劍鞘,手中劍於胸前,當著舉世人潮,緩緩拔出。
劍光森寒,
少年執劍而立,睥睨天地,視線隨著劍鋒緩緩巡視人群。
許閑道:
“來。”
“你們一起上。”
“今日。”
“本魔子便在這,以爾等屍首,壘一座萬靈京觀,供後世之人,瞻仰!”
天地寂寥,隻餘少年聲蕩。
哀風呼嚎,人潮眼神陰戾,卻也懼從心生,無法想象,一人一劍,竟是能有這般強橫的威懾力。
許閑微微眯眼,劍鋒翻轉,語氣輕挑道:“慫了?慫了就滾啊。”
四周人潮中,各宗天驕,各族妖孽,不再隱忍觀望。
特別是身上同樣泛著血光的百強之人,他們很清楚,白忙不會放過他們的。
他們也很清楚。
單打獨鬥。
他們絕非白忙的對手。
眼下。
百萬生靈齊聚,共同討伐一人,便是誅殺白忙最好的契機。
自不願就此作罷。
於是乎....
有人動手了,在白忙的言語嘲諷中,率先殺出。
“魔族孽障,本神子來會會你。”
那是一尊妖仙之後,額頭上仍然殘留著未曾完全退去的獸麟。
他的雙手上,有著一對森白的骨爪,躍出人群,踏坡而上,直奔高山上的白忙。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
一個個人影叫囂著衝出,同時發難。
“我也來。”
“算我一個。”
“一起上。”
“白忙,受死...”
百道光柱,近乎同時殺出,人潮見此一幕,聞有人振臂高呼。
“諸位道友,還愣幹嘛,衝啊,殺白忙者,得帝者機緣。”
“為少宗主報仇。”
“誅魔!”
“殺啊!!”
先前死寂的人潮,瞬間被點燃,殺喊聲,隻是瞬間,便以滔滔震動。
他們開始衝鋒。
如海浪般湧向高峰。
霎時殺聲如浪,地動山搖。
許閑仗劍,立於山巔,靜看漫山人海,朝自己湧來,而巍然不動。
含眸一冷,劍鋒一抖。
“來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