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鬧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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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大廳內的空氣混濁。
    劉梅被兩名警衛粗暴地從冰冷的地麵上拖拽起來。
    她的身體僵硬,四肢不聽使喚,隻能任由他們架著自己的胳膊,像拖著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指甲在光潔的地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又很快被大廳裏的嘈雜淹沒。
    她的哭嚎已經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掙紮的力氣也消耗殆盡。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好奇的目光,鄙夷的目光,幸災樂禍的目光,像無數根看不見的針,紮在劉梅的身上。
    她曾經最享受成為人群的焦點,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快看,那不是葉副主任的夫人嗎?怎麽搞成這樣了?”
    “電視上剛播了,他們家完了,貪了好多錢。”
    “活該!以前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來氣,現在真是大快人心。”
    “手機拿出來,快拍下來發到群裏,這可是大新聞。”
    竊竊私語聲匯成一股惡毒的暗流,湧入劉梅的耳朵。
    她的臉漲紅,是憤怒。
    “看什麽看!一群沒見過世麵的東西!都給我滾!”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聲音嘶啞難聽。
    這副歇斯底裏的模樣,非但沒有嚇退人群,反而引來了更多的閃光燈和更響亮的議論聲。
    警衛的臉上顯現出不耐煩。
    他們不再顧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劉梅感覺自己的胳膊快要被捏斷了。
    她被拖拽著,經過導診台,經過排著長隊的繳費窗口,經過坐滿了焦急家屬的休息區。
    每一步,都是一次公開的處刑。
    那件原本價值不菲的香奈兒套裝,此刻沾滿了灰塵和汙漬,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抹布,包裹著她狼狽不堪的身體。
    她引以為傲的體麵和尊嚴,正在被一寸一寸地剝離,碾碎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終於,醫院那扇巨大的玻璃門就在眼前。
    晚間的冷風從門縫裏灌進來,讓劉梅打了一個寒顫。
    警衛沒有絲毫停頓,直接將她拖出了大門。
    他們的手鬆開了。
    劉梅失去了支撐,身體像一灘爛泥,順著門口的台階滾了下去。
    額頭磕在堅硬的水泥地麵上,傳來一陣劇痛。
    膝蓋和手肘也被粗糙的地麵磨破,火辣辣地疼。
    她趴在地上,半天沒能動彈。
    身後的玻璃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將她和那個溫暖而嘈雜的世界徹底隔絕。
    透過玻璃,她能看到裏麵的人群依舊在對她指指點點。
    兩名警衛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內,冷漠地注視著她。
    夜晚的城市,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不遠處傳來的汽車鳴笛聲,顯得那麽遙遠和不真實。
    全世界的繁華,似乎都與她無關了。
    她成了一個被遺棄在孤島上的囚犯。
    就在她趴在地上,感受著無邊無際的絕望時,一束車燈的光掃過她的臉。
    她艱難地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向路邊。
    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那裏。
    車身線條流暢,漆黑如墨,在路燈下泛著低調而沉穩的光澤。
    那不是普通的車。
    劉梅的心髒猛地一跳。
    一絲微弱的希望,像黑暗中點燃的火柴,在她瀕死的心裏亮了起來。
    是建國的朋友嗎?是市裏的哪位領導嗎?
    一定是有人看到她被欺負,特意過來幫忙的!
    這個念頭讓她瞬間爆發出了一股求生的力量。
    她掙紮著,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然後又用顫抖的雙手扶著地麵,一點一點地爬了起來。
    雙腳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每動一下都鑽心地疼,但她顧不上了。
    她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踉踉蹌蹌地朝著那輛黑色的轎車衝了過去。
    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看著這個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光著腳的瘋女人,眼神裏充滿了怪異。
    劉梅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了。
    她的世界裏,隻剩下那輛黑色的、象征著希望的紅旗轎車。
    終於,她跑到了車旁。
    她伸出那雙沾滿汙泥和血跡的手,用力地拍打著後排的車窗。
    “砰!砰!砰!”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充滿了急切的哀求。
    “我是劉梅!我是葉建國的妻子!你們一定認識他!求求你們幫幫我!”
    “我被人欺負了,他們不讓我進醫院看我先生!他快要死了!”
    車裏沒有任何反應。
    劉梅更加瘋狂地拍打著。
    “開門啊!求求你了!隻要你幫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錢,我們葉家有的是錢!”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那扇車窗,緩緩地,沒有一絲聲響地降下了一半。
    一張冷漠的臉出現在車窗後。
    是破軍。
    劉梅拍打的動作戛然而止,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是葉辰身邊的那條狗!
    她腦子裏轟的一聲,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
    那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下,瞬間熄滅,隻剩下一縷青煙。
    恐懼,從心底最深處蔓延上來,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無法呼吸。
    她怔怔地看著破軍,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破軍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她的臉上,那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厭惡。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物件。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鄙夷和唾棄都更傷人。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劉梅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終於,破軍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平穩。
    “劉女士。”
    他用了一個客氣而疏離的稱呼。
    劉梅的身體抖了一下。
    “你……你想幹什麽?”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破軍的嘴角似乎動了一下,但那並不是一個笑容。
    “先生知道你在這裏。”
    聽到先生兩個字,劉梅的心又被揪緊了。
    葉辰,那個她最看不起的廢物,那個被她親手送上戰場的兒子,現在卻成了主宰她命運的神。
    一絲荒謬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又從心底冒了出來。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在這裏受辱?
    他會不會……會不會心軟?
    畢竟,自己養了他二十年。
    就算養條狗,也該有感情了吧?
    “他……他怎麽說?”劉梅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期待。
    破軍看著她臉上神情的變化,眼神依舊冰冷。
    他身體微微前傾,靠近車窗,聲音也隨之壓低了幾分,確保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先生讓我轉告您一句話。”
    劉梅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他的嘴唇。
    破軍一字一頓地說道。
    “您的表演……”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劉梅眼中那絲期待的光芒越來越亮。
    然後,他吐出了後半句話。
    “他連看的興趣都沒有。”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精準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劉梅的心髒。
    她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變得慘白如紙。
    眼中那最後一點光芒,徹底熄滅了。
    世界在她眼前旋轉,崩塌。
    她的手無力地從車窗上滑落。
    身體晃了晃,向後踉蹌了兩步。
    破軍不再看她,身體靠回了座椅上。
    黑色的車窗,又緩緩地,無聲地升了上去,將他那張冷漠的臉徹底隔絕。
    引擎發動的聲音輕微得幾乎聽不見。
    黑色的紅旗轎車,平穩地駛離路邊,匯入川流不息的車河,很快便消失在璀璨的夜色裏。
    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隻留下劉梅一個人,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
    周圍的議論聲,路人好奇的目光,刺眼的車燈……
    她都感覺不到了。
    她的世界裏,隻剩下那句冰冷的話,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響。
    “他連看的興趣都沒有。”
    “連看的興趣都沒有。”
    “沒有……”
    “噗通”一聲。
    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了冰冷肮髒的人行道上。
    緊接著,整個人向前倒去,重重地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她的尊嚴,她的希望,她的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化作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