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這書房,比外麵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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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振國轉身,沒有再看廣場上的人群。
    他拄著龍頭拐杖,向主宅深處走去。
    管家福伯跟在他的身側,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葉辰扶著蘇婉,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蕭長風的後背,示意他跟上。
    蕭長風的身體僵硬。
    他看著父親的背影,那個背影在照片裏曾經高大如山,如今卻顯得有些佝僂,但那份積威絲毫未減。
    他邁出腳步。
    蘇婉的手抓緊了葉辰的衣袖,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葉辰的表情沒有變化。
    一行人穿過回廊,走過庭院,最終停在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
    福伯上前,推開了門。
    一股混合著陳舊木料和墨汁的氣味撲麵而來。
    書房裏彌漫著陳舊木料和墨汁的氣味。
    蕭振國走了進去,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桌後,背對著門口,看著牆上的一幅字。
    那幅字筆走龍蛇,寫著一個“忍”字。
    蕭長風和蘇婉站在門口,沒有動。
    葉辰扶著蘇婉,也停下了腳步。
    他打量著這間書房。
    書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麵塞滿了書籍,從經史子集到軍事謀略,無所不包。
    他的目光從那些書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蕭振國的背影上。
    蕭長風的視線則落在了書桌一角的一個舊筆洗上,那是他小時候用過的東西,沒想到還擺在這裏。
    他垂下眼簾,不再去看。
    管家福伯無聲地走了進來,他走到一旁的茶台,開始燒水,準備茶具。
    整個書房裏,隻聽得見水壺發出的輕微嘶鳴聲。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
    牆角的落地鍾,發出了沉悶的滴答聲,敲擊著每個人的神經。
    終於,蕭振國轉過身。
    他拉開主位上的那把太師椅,坐了下來。
    椅子的扶手被摩挲得油光發亮,龍頭拐杖被他靠在了椅子邊上。
    他的目光掃過蕭長風,又掃過蘇婉,最後,停留在了葉辰的臉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
    那種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評估它的價值,分析它的構成。
    蕭長風在這道目光下,感到了窒息。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但很快又垮了下來。
    蘇婉往葉辰的身後縮了縮。
    葉辰迎著蕭振國的目光,沒有躲閃。
    福伯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他將三杯剛泡好的茶,分別放在了蕭振國,蕭長風,以及葉辰麵前的空位旁。
    “老爺,茶好了。”
    福伯輕聲說。
    然後,他躬身退後,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厚重的實木門被緩緩關上。
    “哢噠。”
    一聲輕響,門鎖落下。
    書房成了一個與外界完全隔絕的空間。
    壓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蕭振國依舊沒有說話。
    他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
    茶葉在滾水中舒展,茶香四溢。
    但他沒有喝。
    他隻是做著這個動作,一遍,又一遍。
    蕭長風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站在這裏,感覺自己不是回到了家,而是回到了一個審判庭。
    他的父親,就是那個最高傲的審判官。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也是站在這裏,跪在父親麵前,懇求他同意自己和蘇婉的婚事。
    那時父親也是這樣,一言不發,用沉默將他的尊嚴一點點碾碎。
    最終,他被趕出了家門。
    今天,場景何其相似。
    蘇婉的臉色愈發蒼白。
    她能感覺到空氣中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隻是見一麵,就會讓她感到如此痛苦。
    她隻能更用力地抓住葉辰。
    葉辰感覺到了蘇婉的顫抖。
    他伸出手,輕輕覆蓋在蘇婉抓著自己衣袖的手上,無聲地傳遞著力量。
    他依然站著,像一棵紮根在原地的鬆樹,任憑風吹雨打,巋然不動。
    他的平靜,與這個房間裏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也正是這份平靜,讓蕭振國撇著茶葉的動作,停了下來。
    蕭振國終於放下了茶杯。
    茶杯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抬起頭,渾濁但銳利的眼睛,再次鎖定了葉辰。
    他研究著這個年輕人。
    從他進門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
    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東西,他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那是一種在屍山血海中才能磨礪出的殺氣,但又被一種更強大的東西包裹著,收斂得不露分毫。
    那是一種麵對權勢時的淡然,不是偽裝出來的客氣,而是發自骨子裏的漠視。
    仿佛他自己,就是權勢本身。
    蕭振國活了一輩子,見過太多的人。
    有阿諛奉承的小人,有野心勃勃的梟雄,有鐵骨錚錚的軍人。
    但他從未見過像葉辰這樣的年輕人。
    他太靜了。
    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你看不到底,也探不到深。
    這種未知,讓掌控了一輩子局麵的蕭振國,第一次感到了些許不安。
    他原本準備好的所有質問,所有敲打,所有策略,在葉辰這種絕對的平靜麵前,似乎都變得有些可笑。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須打破這種讓他不適的沉默。
    他要重新奪回這間書房,這個蕭家的主導權。
    蕭振國的目光,終於從茶杯上移開。
    落在了自己大兒子的身上。
    “長風。”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力,回蕩在安靜的書房裏。
    蕭長風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抬起頭,迎上父親的視線。
    “是,父親。”
    他的聲音幹澀,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
    “一晃二十多年了。”
    蕭振國緩緩說道,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在外麵,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