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1章 陽光下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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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胖子喉結滾動,剛想說話,被我一個眼神製止了。
    “過去的事,稍後再論。”
    我看著舒曉曉,直入正題。
    “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會來這裏?又為什麽,偏偏找上了吳胖子?”
    舒曉曉沉默了幾秒,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我也不知道。”
    “死後,我的魂魄一直在城市上空飄蕩,沒有歸宿,又冷又累,感覺隨時都會散掉。”
    “直到有一天,我聞到了一股味道。”
    她的眼中,露出一絲迷戀。
    “那股味道……很特別,很香,像幾百年的檀木,又像清晨雨後的花香,它一直在吸引著我。”
    “我就循著那股味道,來到了這裏。隻要待在這棟樓裏,我就感覺很舒服,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後來,我看見了吳迪,我沒想到,他竟然能看見我……”
    聽到這裏,我眉頭鎖得更緊。
    “你的意思是,在來這裏之前,沒有任何人能看見你?”
    舒曉曉點頭,聲音細若蚊蠅。
    “對。我試著和我爸媽說話,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我。直到……直到我來到這裏。”
    她頓了頓,眼神飄向酒吧的某個角落,仿佛那裏藏著什麽秘密。
    “隻有在這裏,我才能被看見。可一旦離開這個酒吧的範圍,我就又會變回……透明的。”
    線索,瞬間清晰了。
    問題不在舒曉曉身上,而在吳胖子這個酒吧裏。
    “盛楠,是風水嗎?”柳依依壓低聲音問,神情凝重。
    我搖了搖頭。
    “不像。”
    “這裏的風水很正,是標準的順風順水局,聚財納客,沒有任何問題。”
    “那會是什麽?”
    我沒有立刻回答。
    陰陽交替,地氣流轉,白天的祥和不代表夜晚也同樣平靜。
    或許,隻有到了子時,這裏的真麵目才會顯露。
    就像胡家灣那座村莊一樣。
    隻是,一個如此人聲鼎沸的酒吧,陽氣旺盛,怎麽會成為滋養陰物的溫床?
    我心裏沒底。
    我換了個問題,目光重新落在舒曉曉身上,語氣放緩了些。
    “你過世一年,家人應該為你做了法事,安葬了你。按理說,地府陰差會來接引,你為什麽還滯留陽間?”
    這才是最關鍵的疑點。
    正常的魂魄,要麽輪回,要麽消散,絕無可能在陽間逗留這麽久,還保留著清晰的神智。
    舒曉曉的臉上浮現出一片更深的迷茫,她用力地搖頭。
    “我不知道……我隻記得我死了,看見他們把我埋在了玉靈山。之後……之後我就一直很傷心,很絕望,直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吸引了我。”
    “味道?”我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
    “嗯,”她點頭,“我跟著那股味道飄了很久很久,然後就到了這裏。”
    “你還記得那是什麽東西,或者是什麽人帶著它嗎?”
    她再次搖頭,眼神空洞:“不記得了。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就有一個穿著道袍的人,用火燒我,還想用一個發光的籠子把我關起來。”
    用火燒,是五雷烈火符。
    發光的籠子,是某種困鬼陣法。
    “我當時很害怕,拚盡全力才跑掉。後來……後來我實在太累了,就順著記憶裏那股味道,又回到了這裏。”
    “所以,你見到我的時候,才會那麽驚恐。”我替她說出了後半句。
    “是。”她小聲承認,羞愧地咬住了嘴唇,“你身上,有和那個人相似的氣味。”
    我明白了。
    她被更專業的同行追殺過,所以對所有玄門中人都抱有極大的警惕。
    這個可憐的女孩,死後神智不清,連自己為何滯留人間都不知道,隻是憑著本能四處飄蕩。
    眼下的問題,已經遠遠超出了吳胖子撞鬼那麽簡單。
    這背後,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大姐!”
    吳胖子憋不住了,他指著舒曉曉,臉上恐懼和怪責交織。
    “那你為什麽要纏著我?還、還跟我做那種事?”
    “我……”
    舒曉曉的臉瞬間漲紅,她慌亂地抬頭看了一眼吳胖子,又飛快地低下頭,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
    “我喜歡你……看到你,我就控製不住自己。”
    空氣仿佛凝固了。
    柳依依的嘴巴張成了“O”型,滿臉的不可思議。
    “什麽?你喜歡他?”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的表哥,嫌棄地撇了撇嘴。
    “你喜歡他哪兒啊?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的,你這麽漂亮,眼光也太……”
    “依依!”吳胖子急了,挺起胸膛反駁,“這就是你不懂了!你表哥我魅力大著呢!想當年在學校,追我的女生能從這裏排到校門口!我外號‘興州陳冠希’你知不知道?”
    “德性!”柳依依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是真的。”
    舒曉曉卻在此時低聲開口,打斷了兄妹倆的鬥嘴。
    “我從上高中時起,就喜歡吳迪了。隻是……我不敢說,隻能每天偷偷地看著他。”
    “偷偷看他?”柳依依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不是吧?他到底有什麽好的?”
    舒曉曉抬起頭,這一次,她的目光沒有躲閃,而是徑直望向吳胖子。
    那眼神裏,沒有欲望,隻有一片純粹的、近乎虔誠的光。
    “他很陽光。”
    “他總是笑,對誰都笑。他的笑容……能把人心裏的烏雲都照散。”
    “看到他笑,我就會覺得,原來活著也不是那麽累。”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小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家裏,從小就對我特別嚴。我剛會說話,我爸媽教我的不是爸爸媽媽,是ABC。上幼兒園,別的孩子在玩泥巴,我已經在上一年級的輔導班。”
    “他們從不問我開不開心,隻問我考了多少分。”
    “考得好,沒有獎勵,隻有一句‘繼續努力’。考得不好,就是鋪天蓋地的打罵。”
    “久而久之,我不敢說話,不敢交朋友,成了別人眼裏的‘高冷學霸’。”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其實我不是高冷,我隻是被關在籠子裏太久了,忘了怎麽飛。”
    “我爸媽說,學生的天職就是學習,交朋友是浪費時間。我多和同學說一句話,回家都要被盤問半天。”
    “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
    “後來,我被送去國外留學,我以為我自由了。結果我媽跟著搬到了國外,陪讀。我的大學,和我的高中、初中、小學,沒有任何區別。”
    “我的世界是灰色的,直到我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