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權臣之女VS冷宮瘋批皇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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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大人,這是生肌愈骨膏、金創藥、止疼散。”
    婢女將藥品一個個碼好放在托盤裏。
    “您受傷了嗎?”
    芸司遙裹著厚厚的狐裘大襖,低咳了兩聲,眼尾泛起濕紅,臉上的血色卻褪了個幹淨。
    “沒有。”
    她將三瓶藥收進了袖子裏,站起身取了宮燈來。
    “別跟著,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是。”
    宮女邁出來的腳便又收了回去。
    芸司遙慢悠悠的朝著鳳陽宮的方向走。
    陰沉的天空壓迫著整個皇宮,她踩著積雪,萬籟俱寂下隻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守門的侍衛看到她,連忙躬身行禮。
    “芸大人。”
    他瞧著站在雪下,一身素白衣袍美得張揚的人,問道:“您這是來……”
    芸司遙笑了笑,“我來給殿下送點療傷藥。”
    侍衛麵色古怪。
    芸司遙鞭打燕景琛的事整個皇宮都傳的沸沸揚揚。
    陛下認回了燕景琛,賜封地淮南,號淮南王。
    到現在淮南王還被她打得臥床不起,現在她又突發好心來送藥?
    芸司遙笑道:“你怕我謀害皇子?”
    侍衛一驚,連忙跪地。
    “不敢!”
    芸司遙提著宮燈,姝色儂麗的容顏更加令人驚心動魄。
    “既然認祖歸宗,便是皇嗣。”
    她彎腰將人扶起來,聲音柔且輕,“芸家世代輔佐皇室,我爹爹更是當今太傅,太子之師。今日是我魯莽,特意上門來送藥,便是打算給殿下賠禮道歉的。”
    侍衛被她柔若無骨的手扶起。
    近距離下,芸司遙那張臉更加攝人心魄,比畫本裏聊齋妖鬼還要豔絕。
    “連門都不讓我進麽?”
    侍衛不禁呼吸一滯,被她觸碰到的胳膊火燒火燎,堅毅的臉頰也跟著漲紅。
    “屬、屬下現在就去通稟。”
    臘月的雪到夜晚開始落個不停,芸司遙沒拿傘,露在外麵的手凍的發紅。
    她將嘴裏的“殿下”二字無聲呢喃,像是想到了什麽趣事,唇角笑意譏諷。
    侍衛很快就出來了,恭敬道:“殿下請您進去。”
    “多謝。”
    芸司遙一旦和顏悅色,那是神仙來都抵擋不住。即使知道她庸俗、自私又惡毒,仍舊會被那姝麗旖旎的外表所迷惑。
    “咚咚”
    芸司遙進了主殿,敲門。
    房內沒有回應。
    她絲毫不氣餒,又叫了一聲:“殿下,我進來了。”
    芸司遙自顧自推開門,剛一跨進去,正好對上一雙直勾勾看著她的漆黑眸子。
    “芸大人。”
    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燕景琛趴在床上,赤裸著上身,用被子蓋了一小半精悍的腰腹。
    古銅色的皮膚,典型的倒三角身材,每一處肌肉都結實有力,散發濃烈的雄性氣息。
    芸司遙視線停了一瞬便移開,悠悠地說:“我來給殿下送藥。”
    燕景琛斂下眸子,“是嗎?”他眼底的冷意逐漸散去,又恢複成那個恭良溫儉又懦弱的冷宮棄子。
    “辛苦芸大人。”
    他掙紮著想從床上爬起來,似是還沒習慣身份的轉變,要跪下向她行禮。
    “殿下別動。”芸司遙按住他。
    鳳陽宮剛打掃完沒多久,空氣裏還有揮之不去的灰塵味,她咳嗽了兩聲,用帕子壓了壓唇。
    血腥味混著粉塵味,難聞透了。
    芸司遙輕輕笑了下,“如今您為皇子我為臣,按照規矩,我該向您行禮跪拜,您不用如此生疏稱我為大人。”
    燕景琛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倏地笑了一聲,“芸大人好生客氣。”
    芸司遙淡笑,將帕子浸了水,開始淨手。
    空氣中靜得隻剩下水流的聲音。
    ——這副場景實在詭異。
    一人裸身趴在床榻,一人仔細清洗指節。
    一個是受害人,一個是行凶者。
    冷凝之餘,空氣中開始凝結起一種微妙的氣氛。
    芸司遙洗幹淨手,從袖中掏出三瓶療傷藥。
    燕景琛的身體不似王公貴族瘦弱白皙,而是精瘦健壯,後背肌理線條生得非常漂亮。
    古銅色皮膚上橫七豎八的傷痕,有新有舊。
    新的是她打的,舊的估計是在冷宮受的傷。
    她食指取了一點生肌愈骨膏就打算往他背上塗。
    還沒觸碰到,燕景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刹那,手腕劇痛,骨頭幾乎要被捏碎。
    芸司遙眼皮子一顫。
    動作比大腦反應得更快,袖中暗袋匕首躍出,鋒利刀尖垂直而下,直抵燕景琛後背心口。
    “您想殺我嗎?”燕景琛歪頭,拖著尾音聽著纏綿繾綣,“大人?”
    芸司遙臉頰是病弱的慘白,手指握緊之後驟然一鬆。
    “不,”她低笑著,將匕首柄放到他手心,聲音溫和,“是你可以殺我。”
    燕景琛抬起那雙漆黑空洞的眼。
    他鬆開握住她手腕的手,當真抓緊了送上門來的匕首。
    芸司遙手覆在他手背上,帶動著他將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聲音壓低,仿佛蠱惑人心的訛獸。
    “你可以,殺了我。”
    周圍靜默了好一會兒,半晌,才聽到燕景琛不辨情緒的聲音,“我若對你動手,怕是活不過今晚吧。”
    他將匕首丟在了地上,“哐當”一聲。
    芸司遙彎下腰,半跪在床榻。
    “不會。”
    殷紅唇瓣貼近他的耳垂,每一句話裹挾著糖衣包裹的毒,匿著難以言喻的瘋狂。
    “殿下可以試試。”
    成功與否,都交在他手上。
    燕景琛扯著唇笑,漆黑瞳仁自上而下的審視她,“我很傷心啊大人。”
    他虛虛的用手劃過芸司遙的唇。
    “是我得罪您了嗎?”燕景琛聲音懶懶的,“被您打了一番不說,還要上門威脅。”
    芸司遙微笑道:“這怎麽能是威脅?我帶了藥親自登門,是來向殿下你求和的。”
    燕景琛:“哦?”
    他聳肩似無奈,“我隻是個空有皇子名頭的廢人,和之前無權無勢,誰都能踩一腳並無區別,得不得罪我其實並不重要。”
    這踩一腳的人裏自然就包括了芸司遙。
    芸司遙絲毫沒有愧疚,抬手撥了撥燕景琛的頭發,聲音溫和,“就憑你姓燕,身上流著燕皇室血——”
    她輕聲說:“您可以名正言順的奪走您想要的東西,將欺辱踐踏您的踩在腳下。”
    權力至上的古代,燕皇便是萬人之上的主宰者。
    燕景琛看著那截細瘦白皙的手腕,眼中神色晦暗。
    芸司遙話語一鬆,意有所指輕笑道:“以後對殿下臣服的人,會越來越多。”
    燕景琛盯著她,慢慢露出笑,“包括大人您?”
    芸司遙:“自然。”
    燕景琛笑容更深,芸司遙是當今太傅芸鳴之女,顯赫權勢於身,大半個朝堂都是她芸家的一言堂。
    那麽多皇子,芸司遙會選擇幫他?會對他臣服?
    簡直笑話。
    少頃,燕景琛軟下調來,溫馴無害道:“那就承芸大人吉言了。”
    芸司遙拿了生肌愈骨膏,說:“這藥是從烏蘇運來的,對治療外傷有奇效,塗上之後,殿下傷口能好的更快些。”
    “上藥這種小事,何必勞煩大人動手?”
    芸司遙微笑道:“殿下仁厚,司遙也應當盡心效忠。”
    她細瘦伶仃的手腕伸出袖中,清晰的五指抓痕印在雪白皮膚上。
    “疼嗎?”她問。
    冰冷的藥膏均勻塗抹在傷口上,芸司遙低頭垂眼,檀發遮住了那過於勾魂奪魄的眼,肌膚如新雪一般的白。
    壓抑不住的灼人豔氣。
    明知這是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危險中卻帶著極大的吸引力。
    燕景琛舔了舔幹燥的唇。
    更疼的傷他都受過,更何況是這幾鞭子。
    “疼。”他說。
    芸司遙指上的藥膏化開,油油潤潤泛著光澤,“那我輕些。”
    燕景琛趴在床上,背上不時傳來惱人的酥麻癢意。
    他覺得有趣,有趣極了。
    老皇帝賜他封地,認他這個皇子,但在其他人眼裏,燕景琛不過是空有身份毫無競爭力的廢物。
    芸家權傾朝野,身為太傅嫡女,芸司遙又看上了他什麽?
    燕景琛想不通,但越想不通他便越興奮。
    靜如一灘死水的血液無聲的開始沸騰,淡淡的月鱗香飄在鼻尖,讓人渾身躁熱起來,就連神經都開始興奮跳動。
    “芸大人,”他聲音暗啞,聽在耳朵裏黏膩潮濕,“您來的時候熏香了嗎?好香。”
    他似是真的好奇,頭湊過去聞了一下,聲音含含糊糊。
    “用的什麽香這麽好聞……”
    芸司遙沒有熏香,來的時候倒是先洗了個澡。
    “沐浴用的胰子。”
    和香皂類似,是用豬胰和草木灰香料調製而成的,宮裏的人都在用。
    芸司遙塗好傷口,將蓋子蓋上。
    “再躺個三天,傷口應該能好得差不多。”
    尋常人十天半個月才能好的傷口,燕景琛幾天就能恢複的活蹦亂跳。
    “多謝芸大人,”他似真似假的調笑道:“您對我可真好。”
    皇宮就像一個秩序森嚴的牢籠,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宮裏的掌事嬤嬤幾乎不給冷宮準備飯食,來送飯的太監拿的都是些喂豬的白菜窩窩頭拌上糠,咽都難以咽下去。
    就這點東西還要靠搶,搶不過就餓死。
    每到臘月,從宮裏抬出來的屍體一具接著一具。
    燕景琛見的多,也更能體會活下來的殘酷。
    芸司遙有點厭煩他話多,溫和笑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燕景琛看著她,芸司遙囑咐道:“生肌愈骨每天早上塗一次,入睡前塗一次,後日撒些金創藥便可好全。”
    燕景琛看著她淨手,笑了笑,“哦——”他拖腔帶調,又吐出一句話:“那芸大人明天也會來幫我塗藥麽?”
    他看著芸司遙的眼睛,親昵又粘人的話被他說的幽冷刺骨,似裹著秋風的冰霜毒針。
    “我想要大人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