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陰暗瘋批機器人將我強製愛了(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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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成正站在灶台前燉著雞湯,瓷勺碰到鍋底發出輕響。
    忽然,它右肩猛地一沉,整條胳膊都軟了下來,瓷勺“當啷”掉在地上。
    阿成頓了頓,彎下腰,若無其事的換了另一隻手撿。
    它將瓷勺放在水龍頭下衝洗,麵容平靜。
    房子裏的廚具很少,摔壞了做飯會更困難。
    芸司遙不知何時已站在廚房門口,目光落在它垂著的右手上。
    阿成背對著她攪動著勺子。
    它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過頭,嘴角還帶著點淺淡的笑意,像往常無數次那樣問:
    “餓了嗎?再等兩分鍾就能盛了。”
    它的聲音聽不出異樣,連眼神都和平時一樣溫和。
    隻有它自己能清晰地聽見體內傳來的、零件崩裂的輕響。
    那是它身體裏器官和機器零件緩慢溶解的聲音。
    “……”
    芸司遙坐到了桌邊,道:“你的身體能支撐多久?”
    阿成一愣。
    芸司遙直截了當道:“我給你下了藥,按照你的身體狀態,還能支撐多久。”
    阿成放下手裏的瓷勺。
    鍋沿的熱氣模糊了它的側臉。
    “……很久。”
    鍋裏的雞湯還在咕嘟冒泡,香氣漫出來。
    芸司遙看著它,從剛才開始,它就用著左手拿東西,垂在身側的右手微微顫抖。
    她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它的手腕。
    觸感詭異的軟和空。
    阿成迅速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向後退了幾步,卻差點撞翻灶台上的雞湯。
    芸司遙:“你騙我。”
    “我不知道,”阿成動了動唇,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芸司遙道:“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阿成盯著她,漆黑的眼珠微微轉動。
    它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什麽辦法?”
    芸司遙沒說話。
    阿成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點極淡的、近乎茫然的試探,“你要救我嗎?”
    藥是她下的,也是它主動喝下去的。
    芸司遙指尖在身側蜷了蜷,又緩緩鬆開。
    在回答之前,她還有另一個問題要問阿成。
    芸司遙咬字清晰,聲音冷冽而平靜。
    “住在我樓上,那個叫譚建平的人,是不是你殺的?”
    阿成沉默的時間比剛才更長。
    久到芸司遙以為它不會回答,才聽見它低聲開口。
    “不是。”
    芸司遙依舊是冷淡的模樣,可緊抿的唇角不知何時已悄悄放鬆了半分。
    阿成抬起手,指尖虛虛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雙眼的瞳仁是深不見底的墨黑,沒有半分活人的溫度。
    隻有機械特有的、近乎凝滯的冰冷。
    這是它和人類唯一能看出的差別。
    “我的眼睛,可以通感整層樓的機器,包括監控。”
    “所以你看清凶手了?”芸司遙追問。
    阿成看著她,墨黑的瞳仁似泛著亮光。
    “為什麽當時不說?”芸司遙道:“是真忘了,還是不想說?”
    “剛激活時,我對記憶模塊和機械感官的掌控力還不穩定。”阿成望著她,漆黑的瞳仁裏似有微光一閃。
    “那時候我沒有具象化的‘眼睛’,也沒有自我意識,隻能像接收雜音一樣,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畫麵,連畫麵裏的人在做什麽,都分不清。”
    它垂眸看向鍋裏翻滾的雞湯,聲音輕了些:“你問起樓上的事,我隻能說‘不知道’。連人是不是我殺的,我都沒法確定。”
    所以它那時提到了樓上被分屍的住戶,卻在芸司遙追問時,隻回了一句“不知道”。
    是因為自己的記憶也不穩定。
    阿成抬眼看她。
    “況且我說了,你不會信我。”
    芸司遙眉峰幾不可察地一蹙。
    “你現在可以說。”她道:“不管我信不信,你先把看到的說出來。”
    阿成漆黑的瞳仁凝望著她。
    芸司遙迎上他的視線,道:“你說了,我才能判斷自己該信還是不該信。”
    阿成唇微動,每個字都吐的很慢。
    “梁康成。”
    它忽然歪了歪頭,脖頸轉動時發出一聲極輕的“哢”響,視線卻像釘在她臉上,專注得有些詭異。
    “是梁康成。”
    芸司遙垂在身下的手猛地收緊,眼神幾不可察的波動了下。
    阿成說出“梁康成”三個字時,她並沒有多意外。
    這名字早就在心裏盤桓了許久,隻等一個契機被說出口。
    梁康成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
    不合理的接近、熱情、房間裏的攝像頭,車後座的折疊小刀,還有他溫和皮囊下那股說不出的違和感……
    阿成問道:“我沒有證據,你要找我要證據嗎?”
    芸司遙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抵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這是她以前說過的話。
    “不用,”芸司遙放下手,道:“繼續說吧,他是怎麽殺的?”
    她沒有質疑,沒有停頓,而是順著阿成的話往下問。
    阿成的喉結動了動。
    “他離開那天,在樓梯間碰到譚建平——那人手裏攥著你房間的備用鑰匙,想偷偷潛進去。”
    它頓了頓,漆黑的瞳仁裏映出芸司遙的身影,聲音壓得更低,有些陰森詭譎。
    “……梁康成從背後按住他,左手鉗住他後頸,右手握著小刀。在他張嘴呼救前,用刀劃開了他的喉嚨。”
    “血濺到了樓梯扶手上,紅得發黑。譚建平沒立刻死,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嗚咽聲,手腳在地上亂蹬……”
    阿成停頓了一瞬,漆黑的眼珠微亮,似乎在調取著什麽記憶,聲音平靜而低沉。
    “等譚建平快掙脫時,他才把刀子插得更深。”
    “他發現了角落的監控,抬頭對著鏡頭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讓我看清了他的臉。”
    阿成的聲音沒有起伏,卻透著一種實錄般的冰冷。
    “他把監控拆了下來,後麵的事,我就看不到了。”
    阿成看著她,道:“他的臉和我重疊在一起,連我自己都分不清,那些沾血的畫麵,是‘他’做的,還是‘我’做的。”
    它睫毛垂著,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
    “現在。”它的聲音比剛才更輕,“你是信我,還是信他?”
    “我信證據,”芸司遙深吸一口氣,道:“攝像頭、車後座的刀,還有你說的監控,這些加起來,至少能讓我覺得,該懷疑的是他,而不是你。”
    她雖然沒有明確說信了阿成的話,卻把話遞得很明白。
    它盯著芸司遙的側臉看了兩秒,漆黑的瞳仁裏那點亮光微閃。
    兩人說話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春花從門口溜進來,嘰嘰喳喳道:“哇!芸芸你今天來得好早,我本來還想去臥室喊你,結果發現你不在,原來你早就來了!”
    兩人止了聲。
    春花圍著灶台轉了半圈,鼻尖幾乎要碰到砂鍋。
    “好香呀,今天中午喝雞湯嗎?有沒有我的份,我好久沒見過人類的飯菜了!”
    嘰嘰喳喳的聲音把方才沉鬱的氣氛衝散了大半。
    芸司遙緊繃的肩線微微鬆懈,她看著春花那副饞樣,有些好笑。
    “你又吃不了,盛了幹什麽。”
    春花立刻湊到她身邊,“我能看著你吃也好呀,聞聞香味也行!”
    阿成轉過身,伸手將灶火擰滅。
    砂鍋底下的餘溫還在蒸騰,它盛了兩碗雞湯放在桌上,然後抬起腳,對著春花的方向輕輕一踹。
    春花“呀”地一聲,向後滑了好幾米遠,轉瞬到了門口,“你幹什麽——!你你你別太過分了——!”
    阿成沒理它,抬手“哢嗒”一聲帶上門,將外麵的叫嚷隔在另一頭,然後轉頭對芸司遙道:“吃飯吧。”
    芸司遙聽著門外春花的大喊大叫,拿起勺子攪了攪碗裏的雞湯,語氣裏帶了點淺淡的無奈。
    “你怎麽欺負人?”
    阿成糾正,“它不是人,我是。”
    頓了頓,又補充。
    “我沒有欺負它。”
    芸司遙挑了下眉,沒再接話。
    用完飯,阿成說要去取樣東西,轉身出了廚房。
    “……”
    別墅最頂樓。
    鮮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樓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咯吱——”
    阿成走上去,鞋子踩在木質台階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它在頂樓走廊盡頭停住。
    抬手,按在一扇布滿鏽跡的把手上。
    指腹剛觸到冰涼的金屬,門就“吱呀”一聲向內敞開。
    一股混雜著潮濕與腐朽的黴味撲麵而來。
    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透進的一點天光,勉強照亮牆上的景象。
    房間深處的矮櫃上,擺著一個落滿灰塵的相框。
    玻璃麵蒙著層灰翳。
    是阿東婆的照片。
    黑白的,她嘴角咧著個極深的笑,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是一張遺像。
    阿成視線掃過那張遺像。
    “你贏了,阿成。”
    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阿東婆推著輪椅轉過身。
    她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嘴角的皺紋堆成溝壑。
    “她選擇了你,是你贏了。”
    阿成沉默著走過去,彎腰拿起她膝頭那瓶黑色的藥劑。
    玻璃瓶身冰涼,標簽早已模糊,隻有封口處還完好。
    這是它讓阿東婆給芸司遙的。
    不論是它的生死,都由她一人決斷。
    什麽樣的結果,它都會接受。
    阿東婆笑了笑,“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了?”
    阿成:“我本來就是死物。”
    阿東婆忽然笑了,笑聲斷斷續續,“她選擇了你,你又怎麽會死呢。”
    阿成抬起手,按在了她後頸那塊不起眼的金屬凸起上,“你確定要我永久封存你嗎?”
    “當然,”阿東婆歎息一聲,“我活得夠久了,看著親人朋友各個離我而去,早就沒了念想。你把我從待機模式喚醒,我也不過是看著你們年輕人折騰,最後再幫一把罷了。”
    她頓了頓,枯瘦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膝頭:“封了吧。”
    隻聽“哢嗒”一聲輕響,阿東婆臉上的最後一點神采瞬間褪去。
    她眼睛還半睜著,卻再沒了焦點,搭在扶手上的手無聲垂落。
    輪椅在原地微微晃了晃,便徹底靜止在陰影裏,和滿室的黴味、灰塵融成了一體。
    阿成垂下眼,低聲道:“睡吧。”
    它直起身,轉過臉看向窗外。
    枯枝上綁著的仿真娃娃全部掉了下來,滾在了地上。
    窗外不知何時暗了下來。
    先是有幾點冰涼的雨珠敲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嗒嗒”聲。
    很快就連成了線。
    雨水將娃娃打濕,緩慢的掩埋在土壤中。
    雨還在下,但空氣裏那股凝滯的死寂已經散了。
    在阿東婆徹底靜止的那一刻,這裏與外界連接的開關,被徹底打開。
    “啪嗒”
    芸司遙將窗戶關上,阻絕了雨水。
    她正要轉身,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是去而複返的阿成。
    阿成將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放在桌上,道:“拿走吧。”
    芸司遙低頭一看,居然是她的手機。
    有明顯的修補痕跡,看起來還能用。
    阿成:“之前被我弄壞了,現在修好了,應該還能用。”
    芸司遙拿起手機。
    電量充足,她剛一進入界麵,幾十個電話就湧了上來。
    有她父母、兄長,還有同事……
    芸司遙:“你剛剛說要去拿的,就是這個?”
    阿成應了聲,正要往前走,膝蓋突然打了個趔趄。
    它的膝蓋終於撐不住身體。
    “咚”地一聲栽倒在地上。
    “阿成!”
    芸司遙放下手機,快步衝過去彎腰想扶,指尖剛觸到它的胳膊,就察覺到手下一片綿軟。
    “你怎麽了?”她試圖將阿成半扶起來,可它上半身重重壓下來時,她根本撐不住,隻能任由它重新靠回自己懷裏。
    阿成的嘴唇動了動,喉間隻傳出極輕的“滋滋”聲。
    芸司遙感覺到它身體在微弱的抽搐,眼眸裏的神色逐漸黯淡,最終變得機械,僵硬。
    春花聽到動靜,連忙趕了過來。
    “芸芸!發生什麽事了?!”
    芸司遙一個人根本搬不動它,她道:“小花,你幫我一起搬,把它先放在床上。”
    春花連忙過來,和芸司遙一起托住阿成的後背。
    一人一機器合力才把它半扶起來。
    阿成的頭卻沒力氣地歪向一邊,下巴抵在芸司遙肩上,呼吸輕得像縷煙。
    “芸芸……”春花看了一眼,顫顫巍巍道:“它、它好像快死了……”
    “……”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改了一些對話,新增了幾百個字,所以會出現段評消失和對不上的情況。有時候番茄會吞評論。
    有寶說為啥最近都是一章,因為二合一了,一章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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