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古畫裏的惡毒美人VS悲天憫人的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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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福需要這麽久?
    僧人聲音平和,帶著常年禮佛的沉靜。
    “燈明則心明,心明則路淨。”
    說罷,他抬手虛虛覆在芸司遙頭頂。
    掌心並未觸碰到發絲,卻有股清潤的氣息漫過來。
    “願施主此後,無掛礙,無驚懼,歲歲長安,無憂無愁。”
    話音剛落,玄溟緩緩收回手,袖口掃過她的手背,帶起陣微癢的風。
    芸司遙看著自己泛紅的手背。
    那裏還留著他掌心的印子。
    菩提子是送給他們的信物,不用歸還。
    芸司遙捏緊了掌中的菩提子,粗糲的觸感仿佛還烙在皮膚上。
    她忽然低笑一聲,抬眼看向他始終平靜無波的臉龐。
    “多謝大師了。”
    身後還有很長的隊伍,芸司遙站起身,並不打算再多做停留。
    轉身時裙擺掃過門檻,帶起一縷極淡的風。
    玄溟淺淡的眸光掃過手,看向芸司遙的背影。
    殿外的日光湧進來,在她身後織成一片朦朧的光,讓那背影顯得有些不真切起來。
    古畫女妖,以吸人精氣增長修為。
    她的名號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說女妖化形時總著一身紅衣,眉眼間帶著勾魂攝魄的笑。
    短短半年已殘害十幾條人命。
    官府派去的捕快、江湖上請來的高手,皆是有去無回,最後連屍身都尋不見。
    玄溟垂眸,指尖在念珠上碾過,木質的冰涼滲進皮肉。
    她生了一雙極豔麗的眉眼,似乎與尋常女子並無區別。
    可隻有對視時才能捕捉到——那雙豔色逼人的眸子裏,藏著冷冽與漠然。
    念珠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紅痕。
    玄溟長長歎出一口氣。
    “……”
    芸司遙踏出殿門,強光撞進眼裏。
    她下意識眯了眯眼,抬手遮在額前。
    僧人的祈福儀式還在繼續。
    簷下的陰影裏,正有個老和尚端著半盞茶經過。
    “施主。”
    他灰袍洗得發白,袖口卻漿洗得筆挺。
    芸司遙停住腳步。
    老和尚嗬嗬笑道:“您在這兒住的可還好?”
    芸司遙看他穿著打扮,不像個尋常和尚,便道:“托寺中清淨,住得安穩。”
    老和尚:“玄溟那小子,性子悶,嘴又笨,這些日子可有輕慢到姑娘的地方?”
    芸司遙摸不準他的意圖。
    這老和尚看似隨意,問話卻帶著幾分探究。
    “玄溟大師慈悲為懷,待人接物皆有禮數,極好。”
    老和尚又是笑笑,將茶盞遞給了她。
    “嚐嚐嗎,後山雲霧泡的。”
    芸司遙遲疑著接過,指尖觸到盞壁,微涼。
    “茶?”
    老和尚看著她的神色,眼底笑意更深。
    “茶性儉,能滌蕩浮塵。”
    芸司遙看了一眼杯盞。
    老和尚:“這世間的緣法,本就沒個定數。有的人生在一處,卻隔著千山萬水;有的人隔著光陰,倒像早就皈依佛門。”
    芸司遙立在原地,茶盞在掌心漸漸溫透。
    老和尚:“我瞧著施主有緣,這杯茶,便贈予你了。”
    贈茶?
    芸司遙還沒見過送一杯茶水的。
    她心生奇怪。
    這和尚並不畏懼她是妖,笑嗬嗬地與她攀談,卻不多作解釋,他故弄玄虛的說了個“緣”字,便告辭離開,往回廊深處去了。
    芸司遙在原地站了片刻。
    老和尚話裏那句,【有的人生在一處,卻隔著千山萬水;有的人隔著光陰,倒像早就皈依佛門。】
    倒像是在提點什麽。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就連她自己來自哪裏,又為什麽去往各個不同的時空,自己也不知道。
    她“死”了,被係統綁定,有了重回的機會。
    曆經七世輪回,她得到過什麽,又失去過什麽?
    芸司遙轉回身,老和尚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殿內。
    玄溟僧人身披月白僧袍,對著聽眾禪坐。
    青燈常燃,古佛相伴。
    他位於大殿中央,身形顯出幾分孤寂。
    *
    佛教中最經典的舍身故事,莫過於佛祖割肉喂鷹、舍身飼虎。
    以血肉之軀化解凶戾,終成大道。
    玄溟留她在寺中,莫非也存著這樣一個“渡”字?
    芸司遙望著佛殿裏那尊垂眸的金身,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是那盤旋在高空的惡鷹,是那伏在林間的凶虎。
    和尚想渡她,以慈悲為引,以禪心為筏,立地成佛。
    芸司遙看著他全然陌生的臉,低聲喃喃,“好久不見了……”
    “滄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