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
    趙鋒的船上，突然安靜了下來。
    崔瑞夕一張俏臉氣得通紅，銀牙暗咬。
    “哼！一群跳梁小醜，也敢如此猖狂！”
    她出身廣陵崔氏。
    自然認得那船上的都是些什麽貨色。
    父輩們剛剛投誠，按理說此時更應該夾著尾巴做人！
    結果這些二世祖，反倒比以往更加囂張，簡直不知死活！
    崔瑞雲則要沉穩許多。
    她隻是輕輕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看向趙鋒。
    見自家男人神色淡然，並無半分怒意，她便也安下心來。
    隻是那雙望向劉玉成等人的美眸中，終究是帶上了一抹冷意。
    趙鋒察覺到身邊女人的情緒。
    輕輕拍了拍崔瑞夕的手背，一個眼神便讓她乖乖地安靜了下來。
    而一旁的盛之煥。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思卻活絡開了。
    他眼珠一轉，瞬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節。
    主上此番前來，名為巡視，實為立威！
    而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不正是送上門來最好的那隻雞嗎？
    更何況，誰人不知，自家這位雄主，文治武功皆是當世頂尖。
    唯獨……好色這一點，算是個小小的“缺點”。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一個既能為主上立威，又能投其所好，還能展現自己忠心的機會！
    想到此處，盛之煥心中一片火熱。
    他不再猶豫。
    立刻對著身後一名機靈的小廝招了招手，壓低聲音吩咐了幾句。
    那小廝聽完，眼睛瞬間亮得跟銅鈴似的！
    我的乖乖，這要是成了，自己的提成得有多少？
    他強忍著狂喜，躬身問道：“公子，不知……用哪個名號？”
    盛之煥不敢決斷，恭敬地看向主位上的趙鋒。
    趙鋒端著茶杯。
    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畢雲韜。”
    “是！”
    盛之煥心領神會，立刻對那小廝點了點頭。
    小廝得了令，激動得滿臉放光。
    轉身就衝出了船艙，跑到船頭欄杆邊，扯開嗓子。
    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對著那燈火璀璨的高台放聲高喊道：“貴客畢雲韜，畢公子！出價，一千五百兩！”
    這一嗓子，中氣十足。
    瞬間蓋過了河麵上的絲竹之聲。
    原本喧鬧的邗溝，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劉玉成的樓船。
    齊刷刷地轉向了趙鋒所在的這艘看起來頗為雅致，奢華卻差一等的船。
    劉玉成的船上，先是一愣。
    隨即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畢雲韜？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貨色？聽都沒聽過！”
    “一千五百兩？就加五百兩？真是個窮酸！也敢跟咱們劉少爭？”
    “我看八成是外地來的土包子，不知道咱們廣陵五望的厲害，想在這花魁大比上露個臉，出出風頭！”
    “就是！咱們廣陵的風頭，能讓一個外鄉人搶了去？那咱們的臉往哪兒擱！”
    “捍衛廣陵世家榮耀，吾輩義不容辭！”“......”
    幾名公子哥你一言我一語，極盡嘲諷之能事。
    看向趙鋒船隻的目光，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劉玉成聽著身邊狐朋狗友的吹捧。
    本就因為酒精而漲紅的臉，此刻更是充滿了暴虐的戾氣。
    他感覺自己的風頭被搶了，這比打他一巴掌還難受！
    劉玉成猛地站起身，一把推開身邊的美姬。
    走到船頭，指著對麵的船，張狂地吼道：“三千兩！”
    吼完，他還覺得不解氣。
    又扯著嗓子，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極盡羞辱地喊道：“那個叫什麽畢雲韜的泥腿子！你還敢跟嗎？！”
    “嘩——！”
    三千兩！
    人群徹底沸騰了！
    這已經不是在競價了，這分明是在用銀子打臉！
    聽到這話。
    盛之煥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他們罵的哪裏是什麽“畢雲韜”。
    他們罵的是坐在自己身後的九江之主，未來天下的主人！
    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但盛之煥強行壓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此刻絕對不能退。
    退一步，在主上麵前，就是無能！
    他咬了咬牙。
    對著那小廝比了個手勢，聲音因憤怒而有些沙啞。
    “三千五百兩！”
    喊完，他立刻轉身。
    對著趙鋒躬身解釋道：“主上，此乃臣之私產，區區薄禮，願為主上博美人一笑！”
    那小廝得了令，更是興奮得兩眼放光。
    再次跑到船頭，用比剛才更大的聲音嘶吼道：“畢公子！出價！三千五百兩！”
    船艙之內，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崔瑞雲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隻是撫摸著肚子的手，動作輕柔了幾分。
    盛芷兮則是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兄長。
    她從未見過哥哥如此狠厲，又如此……諂媚的一麵。
    那眼神看得盛之煥後背一陣發毛，竟不敢與自己妹妹對視。
    而最沉不住氣的崔瑞夕，反應最為直接。
    她“哼”了一聲，竟直接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幾步走到趙鋒身邊，緊挨著他一屁股坐下。
    鼓著腮幫子，活像一隻護食的小貓。
    趙鋒感受著身邊的香風。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並未說話。
    他要的，從來不是什麽花魁。
    趙鋒要看的，是這廣陵城裏，人心百態。
    “砰！”
    一聲巨響！
    對麵的船上。
    劉玉成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案幾，酒水菜肴灑了一地。
    他雙目赤紅，狀若瘋虎！
    被激怒了！
    他徹底被激怒了！
    區區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阿貓阿狗。
    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五千兩！”
    劉玉成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了這個數字。
    他直接站到了船頭，用手指著趙鋒所在的船隻，破口大罵：“狗雜種！你再給老子加一個子兒試試！”
    “老子今天就讓你遊著回岸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東西！”“在這廣陵城，跟我們五望搶風頭？”
    “我讓你知道，什麽叫廣陵的爺才是爺！”
    囂張！
    狂妄！
    不可一世！
    整條邗溝。
    所有人都被這個數字和這番話給震得鴉雀無聲。
    五千兩白銀！
    就為了買一個青樓女子的一夜春宵！
    這是何等的財力？
    何等的霸道？
    短暫的死寂過後，人群中終於爆發出竊竊私語。
    “我的天……五千兩……這劉家不是被那趙鋒抄了九成家產嗎？怎麽還這麽有錢？”
    “你懂什麽！那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沒錯！百年世家，明麵上的產業是交出去了，可誰知道他們在外麵置辦了多少田產，暗地裏藏了多少金銀？”
    “就是，我聽說他們幾家在城外的鹽井和鐵礦，根本就沒上報！那才是真正下金蛋的雞！”
    “嘖嘖，看來這廣陵城，天還是沒變啊……”
    這些議論聲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了趙鋒的船艙之內。
    盛之煥聽得冷汗直流，心中暗罵劉玉成這蠢貨。
    這不是把五望的老底都給掀出來了嗎！
    趙鋒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斂去。
    他微微仰起頭，目光投向窗外那燈火輝煌的樓船。
    眼神平靜得如同湖麵！
    卻蘊含滔天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