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京都城內便已是雞飛狗跳。
    虎狼一般的楚軍士卒。
    如趕羊一般。
    將一戶戶緊閉的房門踹開。
    所有幸存的扶桑平民。
    無論男女老少，都被驅趕著。
    集中到了王宮前的巨大廣場上。
    他們衣衫襤褸，麵如死灰。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
    關於那麵黑色龍旗的恐怖傳說，早已傳遍了整個扶桑。
    長奇的血，鹿島的煙，福綱的屍骨……
    每一個地名。
    都代表著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
    如今，這支魔鬼之師來到了京都，來到了自己的麵前。
    廣場上黑壓壓地跪滿了人。
    沒有人敢站著，甚至沒有人敢抬頭。
    人群中彌漫著死寂的絕望。
    隻有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和孩子們恐懼的嗚咽聲，此起彼伏。
    他們以為。
    自己也將和之前那些城池的居民一樣，成為刀下亡魂。
    就在這時。
    王宮的高台上，走出來一道人影。
    來人穿著一身嶄新的大楚官服，胸前繡著精致的補子，顯得格外刺眼。
    正是天海。
    他背著手，挺著胸，臉上帶著一種狐假虎威的倨傲。
    目光掃過下方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同胞。
    眼神裏沒有絲毫憐憫，隻有一種病態的快感。
    天海清了清嗓子，用扶桑話高聲喊道：“肅靜！”
    廣場上的哭泣聲為之一頓，所有人都用驚恐的眼神望著他。
    天海很滿意這種效果。
    他頓了頓，用一種施舍般的語氣繼續說道：“偉大的楚王陛下，仁慈如天！”
    “陛下有令，隻誅首惡！阪東武雄及一眾冥頑不靈的貴族，皆已伏法！”
    “爾等平民，隻要順從，便可活命！”
    活命！
    不會死！
    這三個字。
    如同一道驚雷，在死寂的人群中炸開。
    跪在地上的扶桑平民們先是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短暫的寂靜之後。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難以置信的騷動。
    隨即，這股騷動化作了山呼海嘯般的狂喜！
    “不用死了！我們不用死了！”
    “楚王陛下萬歲！”
    “嗚嗚嗚……感謝大王不殺之恩！”
    前一刻還沉浸在死亡恐懼中的人們，這一刻竟像是獲得了重生。
    他們對著王宮的方向，開始瘋狂地磕頭。
    一下比一下用力！
    額頭撞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砰砰”的悶響，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表達他們劫後餘生的激動與感恩。
    整個廣場。
    都回蕩著他們對“偉大楚王”的歌功頌德。
    ……
    不遠處的城樓上。
    李虎看得目瞪口呆。
    他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一臉費解地扭頭問身邊的賴小五。
    “他娘的，俺沒聽錯吧？大王不殺他們，他們還磕頭感謝？這幫矮子腦子是不是有病？”
    他實在想不明白。
    自己這些人，殺了他們十萬人。
    毀了他們的國家，殺了他們的王。
    到頭來。
    隻是饒他們一命，他們就感激涕零成這個樣子？
    這簡直比他家養的狗還聽話。
    賴小五雙手抱胸，靠在城牆的垛口上。
    看著下方那副狂熱而卑微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將軍，你忘了？”
    “忘了什麽？”
    李虎還是沒轉過彎來。
    “長奇、鹿島、福綱……”
    賴小五緩緩吐出幾個地名。
    聲音裏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咱們這一路，是怎麽過來的？”
    李虎一怔。
    他想起了那些血流成河的城池，想起了那些衝天的火光和不絕於耳的慘叫。
    他們一路屠城，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在他們看來，被屠城滅種，才是正常的。”
    賴小五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如今大王兵臨城下，卻沒有殺他們。能活著，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李虎聽完，沉默了。
    他嚼著賴小五的話，越想越覺得心驚。
    先用雷霆手段，把他們打到怕，打到絕望，讓他們覺得死亡是唯一的結局。
    然後再給他們一條活路。
    這幫扶桑人，非但不會記恨，反而會感恩戴德，把你當成神明一樣供起來。
    “嘶……”
    李虎倒吸一口涼氣，看向王宮方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大王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測！
    殺人，還能殺出恩情來！
    而且看大王的意思。
    大楚的恩情。
    估計這幫扶桑人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
    王宮之內。
    趙鋒對外麵那場荒誕的感恩大會置若罔聞。
    他麵前的地上。
    鋪著一張巨大的扶桑全圖。
    李虎和賴小五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地。
    “大王！”
    趙鋒目光依舊鎖定在地圖上，直接下達了命令。
    “李虎。”
    “末將在！”
    “你，率三千虎賁軍留下，鎮守京都，彈壓四方。有天海那條狗在，剩下的事情，他會辦好。”
    “遵命！”
    李虎大聲應道。
    趙鋒的手指，從京都的位置，緩緩劃向了地圖的北方。
    那裏，還有大片的土地，沒有插上黑龍旗。
    “賴小五。”
    “末將在！”
    趙鋒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地圖的最北端，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你，即刻率領所有樓船，組成艦隊，沿河北上。將靜綱、長野、群馬……所有扶桑殘餘勢力，全部給孤掃平！”
    “遵命！”
    趙鋒抬起頭。
    目光如刀，直視著賴小五。
    “記住，貴族盡誅，一個不留。平民留下，集中看管。”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森寒。
    “此行，我們屠了近十萬。剩下的約十萬扶桑人，將是我大楚修路、建港、挖礦的第一批耗材！”
    耗材！
    這兩個字。
    讓李虎和賴小五的心頭都是一震。
    賴小五沒有絲毫猶豫，他已經完全明白了趙鋒的意圖。
    他再次重重抱拳，單膝跪地，聲如洪鍾。
    “末將遵命！定為大王掃平東瀛，帶回足夠的耗……人手！”
    他本想直接說“耗材”。
    但話到嘴邊，還是改成了“人手”。
    趙鋒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案前，拿起筆，迅速寫了兩封信。
    一份，是給東海郡的郡守與郡尉（都尉）。
    另一份，是給襄陽的夏侯昱跟李伯智。
    他將信紙仔細折好，用火漆封口，交到賴小五手中。
    “你分派一艘快船，找一隊最可靠的海軍弟兄，即刻出發。”
    “將這兩封信，分別送回東海郡的治所郯縣和王都襄陽。交到東海郡郡守嚴清野與襄陽城李伯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