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襄陽。
    王宮之內。
    卻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承運殿被改作了宴會大廳，數百張案幾羅列，珍饈美饌如流水般呈上。
    宮廷樂師奏響雄渾激昂的樂曲，身姿曼妙的舞女在殿中翩翩起舞。
    白日裏那份壓抑與肅殺。
    早已被此刻的喧囂與熱烈衝刷得一幹二淨。
    趙鋒高坐主位，玄色王袍襯得他愈發威嚴。
    他舉起手中的琉璃杯，對著下方滿殿的文武功臣。
    “今日，為諸君賀功！”
    “孤，敬諸君一杯！”
    “王上萬年！”
    “大楚萬勝！”
    張豹、淩倉等一眾將士，以及滿朝文武齊齊起身。
    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氣氛，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宴席正式開始。
    眾將輪番上前，向趙鋒敬酒。
    他們這些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悍將。
    此刻麵對趙鋒，言語間卻充滿了最真摯的崇敬。
    “王上！末將李辰，敬您一杯！若非王上，末將至今還是個大頭兵！”
    “王上！末將錢正，敬您一杯！能為王上效死，是末將三生之幸！”
    輪到張豹時。
    他已喝得滿臉通紅，走路都有些搖晃。
    張豹提著一個巨大的酒壇，直接來到趙鋒案前，“砰”的一聲放在地上。
    “王上！”
    張豹扯著嗓子大吼，唾沫橫飛。
    “俺老張不會說那些文縐縐的話！”
    他拍著自己那身堅實的胸甲，發出“梆梆”的悶響。
    “王上指哪，末將就打哪！”
    “別說區區北方韓破虜，就是天，俺也給它捅個窟窿下來！”
    “哈哈哈！”
    趙鋒大笑，親自為他斟滿一杯酒。
    “好！有張將軍這句話，孤就放心了！”
    “幹！”
    “幹！”
    君臣二人，一飲而盡。
    就在殿內氣氛愈發火熱之時。
    李伯智手捧一卷巨大的輿圖，在兩名侍從的幫助下，緩緩展開。
    那是一幅嶄新的大楚疆域圖。
    李伯智手指劃過輿圖上那大片大片新染上的顏色。
    聲音高亢，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
    “南陽、淮陽、九江、衡山、東海、潁川！”
    “巴郡、東瀛、廬江、閩中、豫章、廣陵！”
    “黔中、南海、長沙！”
    “以及，新納之土，雲滇！”
    “南方十六郡，盡歸王上所有！”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與自豪。
    “南方霸業，已成！”
    轟！
    整個大殿，瞬間沸騰！
    所有文武官員。
    看著那幅代表著無上榮耀的疆域圖，無不熱血上湧！
    “王上萬年！”
    “大楚萬年！”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幾乎要將宮殿的屋頂掀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一直坐在角落裏。
    顯得有些沉默的夏侯昱，忽然站了起來。
    他端著酒杯走到大殿中央，臉上掛著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
    “王上。”
    夏侯昱躬身行禮。
    “臣有一議，或可為今日慶功宴，再添幾分樂趣。”
    趙鋒放下酒杯，看向他：“講。”
    夏侯昱的笑容擴大了幾分，帶著一絲玩味。
    “臣聽聞，夜郎國之人，無論男女，皆能歌善舞。”
    “如今，他們的王公貴族，正在殿外階下為囚。”
    “何不……讓他們獻上一舞，為我等助興？”
    此言一出。
    殿內原本喧鬧的氣氛，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緊接著。
    “哈哈哈哈！”
    張豹第一個爆發出心照不宣的大笑。
    其餘眾將也紛紛反應過來，哄笑聲響成一片。
    助興？
    這哪裏是助興！
    這分明是誅心！
    讓亡國貴族為勝利者獻舞取樂，這是何等殘忍的羞辱！
    所有人的目光。
    齊刷刷地匯聚到了王座之上的趙鋒身上，期待著他的反應。
    趙鋒端著酒杯，輕輕晃動著裏麵琥珀色的酒液。
    他抬起眼，掃視了一眼殿下眾人期待的目光。
    嘴角，微微上揚。
    “準了。”
    他吐出兩個字。
    “讓他們上來。”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
    卻如同神祇的判決，決定了那些亡國貴族的命運。
    “傳令！帶夜郎國囚犯上殿獻舞！”
    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
    很快。
    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嗬斥聲從殿外傳來。
    夜郎王弟波多，以及數十名夜郎國的大臣、貴族。
    被甲士們粗暴地推搡著，踉踉蹌蹌地走入了大殿中央。
    他們已經換了身新衣服。
    但神情萎靡，如同喪家之犬。
    當他們看到高坐王座的趙鋒。
    看到周圍那些曾經被他們視為“南蠻”的楚國君臣時，眼中充滿了恐懼與屈辱。
    “跳！”
    張豹拎著酒壇。
    走上前去，用刀鞘狠狠敲擊著地麵。
    “給老子跳！誰他娘的敢不跳，老子現在就剁了他！”
    冰冷的刀劍，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求生的本能，戰勝了最後的尊嚴。
    波多第一個顫抖著身體，在樂師們臨時奏響的、帶著異域風情的樂曲中。
    跳起了他們祭祀時才會跳的舞蹈。
    其他人也隻能屈辱地跟著跳動起來。
    那舞步，悲愴而滑稽。
    一幅奇異的畫麵，出現在了承運殿中。
    大殿之上。
    是楚國君臣的推杯換盞，縱情歡笑。
    大殿之下。
    是亡國貴族們的屈辱獻舞，步步血淚。
    這，是對戰敗者最殘忍的懲罰！
    亦是對勝利者最直接、最原始的獎賞！
    就在此時。
    一名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的夜郎貴族少年，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極致的羞辱。
    他猛地停止了舞蹈，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王座上的趙鋒。
    隨後張開嘴，用嘶啞的夜郎語，悲憤地咒罵起來！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
    一道寒光閃過！
    一直站在旁邊的淩倉，麵無表情地反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劍出，人頭落！
    噗！
    那名少年的頭顱衝天而起，臉上還凝固著憤怒的表情。
    無頭的屍體晃了兩下，轟然倒地。
    溫熱的鮮血，濺滿了舞池的中央。
    悲愴的舞蹈，戛然而止。
    尖利的樂曲，也停了下來。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看著地上那具還在抽搐的屍體，以及那顆滾落在地的頭顱。
    趙鋒看著地上的屍體，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下方驚恐萬狀的夜郎貴族們。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接著奏樂。”
    “接著舞！”
    其餘的夜郎貴族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有絲毫遲疑。
    他們強忍著恐懼與惡心，繼續跳動起來。
    雙腳，踩在那一攤溫熱粘稠的血液之上。
    卻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