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筆墨!(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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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
一旁的親兵,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暴戾氣息,小心翼翼地開口。
“憑什麽!”
陳默猛地轉頭。
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那名親兵。
“你告訴老子!憑什麽!”
“我們拿命去換的功勞,還不如兩個書生玩泥巴?”
這聲咆哮,壓過了整個校場的喧囂。
周圍正在休息的士兵,全都看了過來。
當王令的內容,在他們之間傳開時。
死寂。
一片死寂。
隨後,便是壓抑不住的,如同火山即將噴發般的騷動!
“他娘的!老子不服!”
一個滿臉刀疤的老兵,將手中的木盾狠狠砸在地上!
“我在衡山郡餓得啃過草根!我兄弟就死在我懷裏,他臨死前,就想吃口肉!那兩個小子,封了君,就能天天吃肉了吧!”
“這算什麽事?大王是不是被奸臣蒙蔽了?”
“什麽格物係?聽都沒聽過!怕不是什麽旁門左道!”
不滿,質疑,憤怒。
如同瘟疫一般,在軍營中瘋狂蔓延。
……
同樣的一幕,也在襄陽城的文官群體中上演。
一座雅致的宅院內。
幾名剛剛從嶺南調回襄陽述職的低階官員,正在小聚。
為首的,是臨武縣的縣令,王旭。
他年近四十。
兩鬢斑白,皮膚被南方的烈日曬得黝黑。
為了安撫臨武縣的山越部族,他曾親自帶人。
深入瘴氣彌漫的深山,一去就是半個月,差點死在裏麵。
他端起酒杯,正準備與同僚們感歎一番在嶺南的艱辛。
一名仆人匆匆跑了進來。
將王宮的最新王令,呈了上來。
看完王令。
王旭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良久。
他將那杯酒,緩緩灑在了地上。
“我等……終究是錯付了。”
他聲音沙啞。
在座的幾人,也都是麵色難看。
他們,都是第一批響應趙鋒。
從大乾治下,冒著殺頭的風險投靠過來的文人。
他們被派往最偏遠,最貧瘠,最危險的地方。
兢兢業業,安撫百姓,推行政令。
將一個個殘破的縣城,治理得井井有條。
他們圖什麽?
不就是圖有朝一日,能憑著這份苦勞,這份功績。
在新的大楚朝堂上,爭得一席之地,光宗耀祖嗎?
可結果呢?
他們在這裏喝著苦酒,抱怨著前路的艱難。
兩個毛頭小子,就憑著“奇技淫巧”,直接被封為“都君”!
爵位!
那是多少人奮鬥一生,都遙不可及的夢想!
“王兄,慎言!”
旁邊一人連忙勸道。
“慎言?”
王旭慘然一笑:“有何用?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這位大王眼裏,我們這些十年寒窗,懂得經世濟民之道的讀書人,還不如兩個會玩弄琉璃的工匠!”
“自古以來,國之根本,在農耕,在教化!何曾聽聞,靠奇技淫巧可以立國安邦?”
“此乃取亂之道啊!”
一名官員痛心疾首,撫著胸口,一副天將要塌下來的模樣。
短短兩三日。
整個襄陽城,暗流湧動。
從軍營到官署,從酒樓到茶肆。
議論的焦點,隻有一個。
——馬元、蒲駿封君!
軍方中下層將領,普遍感到不公與憤怒。
文官集團,尤其是那些自詡為正統的士人。
更是覺得此舉荒唐,動搖國本。
一時間,人心浮動。
……
楚王宮,承運殿。
李伯智與夏侯昱二人,聯袂求見。
他們的臉色,都無比凝重。
“大王。”
李伯智率先開口,聲音沉重:“這幾日,城中流言四起,皆因馬元、蒲駿封君一事。”
“軍中,頗有怨言。不少將士認為,賞罰不公,寒了人心。”
夏侯昱接口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陰冷。
“文官那邊,反應更大。他們認為,大王您“重工匠而輕士人”,乃是舍本逐末,非明君所為。”
“如今,這種論調已經愈演愈烈。長此以往,恐動搖我大楚根基!”
他說完,殿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趙鋒坐在王座之上,手中正把玩著那塊晶瑩剔透的平板玻璃。
他聽完兩人的匯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既不憤怒,也不意外。
他將那塊玻璃,對著殿外的天光。
光線穿透玻璃。
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許久。
他才緩緩開口。
“孤知道了。”
簡單的四個字,讓李伯智和夏侯昱都是一愣。
就這?
他們預想過趙鋒的各種反應。
或是震怒,或是解釋,或是下令徹查。
卻唯獨沒想過,會是這般平靜。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
李伯智急了:“人言可畏,積毀銷骨啊!”
趙鋒放下玻璃板,目光從兩人焦急的臉上掃過。
“慌什麽。”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圖前。
“他們不明白,是因為他們看不見。”
“他們不知道,這塊小小的琉璃板,能讓北地的冬天長出綠菜。”
“他們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鐵皮罐頭,能讓遠征的將士,吃上家鄉的肉。”
“他們的眼睛,隻看得到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隻看得到過去的老黃曆。”
趙鋒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過。
“既然他們看不見,那孤,就讓他們看見。”
“既然他們不明白,那孤,就說到他們明白為止。”
李伯智與夏侯昱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困惑。
怎麽說?
大王總不能跑到軍營裏。
跑到大街上,挨個去跟人解釋吧?
趙鋒轉過身,看著兩人。
“伯智,你覺得,我大楚如今,最鋒利的武器是什麽?”
李伯智不假思索:“自然是陷陣營的刀,海軍的船。”
“不夠。”
趙鋒搖頭。
“刀槍,隻能殺人,隻能征服土地。”
“但有一種武器,可以征服人心。”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就是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