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江辰燁拉到了別墅院子裏，溫瀠才緩過神來。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地麵上，噠噠作響。
    她的手腕，被江辰燁很用力的握著，從室內到室外。
    到了車前，才鬆開。
    溫瀠這時才覺出一絲疼痛來。
    “你怎麽了？”她問，“是跟大哥吵架了嗎？”
    江辰燁長身玉立在車前，雙手搭在車頂上，微微低著頭。
    天色全黑，隻有院子裏的燈照過來，打在他落寞又滿是憤懣的背影上。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住了，溫度都跟著往下降似的。
    溫瀠站在旁邊，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跟大哥那麽激烈的吵架。
    還那麽氣憤地罵了髒話。
    她倒是也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
    但都沒今晚的嚴重。
    很難想象，一向情緒那麽穩定的人，能被什麽事氣成了這樣。
    溫瀠在旁邊站著，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安慰他，還是繼續追問他，還是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安靜一下。
    半晌，江辰燁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下呼吸，將手從車頂上拿下來。
    轉過身體，朝溫瀠看，“抱歉，嚇到你了吧？”
    她仰頭看過去，瞥見他臉色暗沉沉的。
    搖搖頭，“沒有。”
    江辰燁拉起她的手腕，借著路燈的光看過去，仔細觀察，問：“剛剛弄疼你沒有？”
    溫瀠微抿著唇，又搖頭，“沒有。”又問，“你怎麽了？”
    他沉吟了下，“沒什麽，”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吧。”
    回雲尚的路上，江辰燁兀自開著車。
    一路無話。
    他說沒什麽，但溫瀠知道，他跟江淮森之間，一定是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但很明顯，江辰燁並不想說。
    她也不決定再問。
    轎車行駛在公路上，溫瀠把頭轉向窗戶的一側，窗外霓虹閃爍，街景在眼前倒退。
    一切都好像陷入一種很沉鬱的氛圍當中。
    像一個無解的方程，讓人理不清頭緒。
    讓溫瀠的情緒也跟著往下降。
    車停在雲尚門口時，正好八點鍾。
    開門進去時，客廳的燈開著，玄關處換完鞋，溫瀠按部就班的回房間洗澡。
    大概四十分鍾後出來，看見江辰燁還沒進門。
    過了會，臥室門被打開。
    江辰燁穿著睡衣站在門口，頭發是半吹幹的樣子。
    “我去書房了，你先睡吧。”
    說完，沒有直接關上門，他在等溫瀠回應。
    她晃了下神，想問的話很多。
    比如：
    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回來睡嗎？
    你好些了嗎？
    你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你呢？
    但話到嘴邊，卻都沒有問出口。
    她想，江辰燁的確需要時間安靜一下。
    朝他看，點點頭，“嗯。”
    江辰燁這才關了房間的門。
    看著人消失在眼前，溫瀠兀自上了床。
    雖然才九點鍾，但忙了一天，她已經有些困意。
    刷了會手機後，便困得閉上了眼睛。
    腦子裏卻亂作一團。
    半個小時過去了，她也沒能睡著。
    手機微信在這時候響了聲。
    她看了眼，是沈靜殊發來的。
    【辰燁還好嗎？】
    溫瀠有些驚訝，回過去。
    【嫂子你怎麽知道？】
    【語安剛剛給我打電話，說了吵架的事】
    溫瀠回。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感覺事情好像挺嚴重的，辰燁現在去書房了，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過了會，沈靜殊回過來。
    【應該是因為淩瑾】
    溫瀠一連發過去幾個問號的表情。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前幾天，江淮森把嘻嘻帶走，是去見了淩瑾，我猜他是想讓讓辰燁跟淩瑾見麵，兩人才發生爭吵的。】
    溫瀠還處於有些發懵的狀態，半晌，又問。
    【她為什麽回來？】
    【說是探親，畢竟十幾年沒回來了，肯定想見見兩個兒子。】
    溫瀠思忖片刻，回過去。
    【他不會去見的，他也不會原諒淩瑾的。】
    沈靜殊想了想，還是說。
    【瀠瀠，辰燁挺可憐的，這種時候你多陪陪他吧】
    【嗯】
    放下手機，溫瀠心中更亂了些。
    她沒想到，淩瑾居然回來了，還想見江辰燁。
    此刻，再想想今晚發生的一切，便都明白了。
    也理解，為什麽江辰燁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她見過他驚恐無助的時刻。
    見過他最脆弱的一麵。
    她想，若是江淮森在吃飯時跟他說讓他去見淩瑾的話，他應該會把桌子掀了吧。
    這麽想著，便越發心疼起江辰燁來。
    江東離婚不久就跟柳潔組建了新的家庭，還生了江語安，好像淩瑾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
    而江淮森，淩瑾離開時，他已經接近成年。
    父母離婚對他的影響很小。
    後來又娶妻生子，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又有了可愛的一雙兒女。
    甚至，他自己也曾出軌。
    這也是他跟江辰燁最不一樣的地方。
    所以，在淩瑾這件事情中，從始至終，受傷的可能隻有江辰燁一個人。
    沒人能理解他的崩潰和怨恨。
    即便是最近親的家人，也無法理解。
    溫瀠想，這一點也應該是江辰燁今天之所以會那麽生氣的原因。
    最應該跟自己感同身受的人，卻不跟自己站在一邊。
    聽見江淮森那麽說，他該有多難過呀。
    實在坐不住了，便起身下床，出了臥室的門。
    她知道他可能需要獨處，但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
    想知道他怎麽樣了。
    想陪在他身邊。
    即便什麽話都不說。
    就是默默的陪著他就好。
    書房門是敞開的，但是人不在。
    溫瀠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原地站了一會，便沿著旋轉樓梯下了樓。
    客廳很安靜，燈也沒開，隻有二樓走廊的燈照下來一些。
    她朝沙發處看過去，瞥見江辰燁隱匿在半明半暗的陰影裏。
    手指間好像有星光在閃爍。
    溫瀠去開了吊頂的燈帶。
    投射下來的光暈瞬間把客廳照的微亮了些，是暗色調的。
    但能看清江辰燁的身影。
    他仰在沙發靠背上，指尖是燃了一半的煙。
    看起來孤寂又可憐。
    讓溫瀠的心不自覺就揪了起來。
    燈亮起來的時候，他也抬眸看過去。
    瞥見她拖鞋也沒穿，光著腳站在地板上時。
    他有些驚訝。
    反應過來時，碾滅了手裏的煙頭。
    “你怎麽下來了？”
    溫瀠朝他走過去，拿起沙發上的薄毯，打開，披在身上，盤腿在江辰燁身邊坐了下來。
    她離他很近，幾乎是緊挨著的。
    膝蓋碰到他時，甚至能感受到他睡衣下皮膚的溫度。
    “沒什麽，我也睡不著，下來陪陪你。”
    江辰燁微怔。
    知道她是故意下來陪自己的。
    從江家回來，他腦子亂得很。
    江淮森的話還在耳邊環繞。
    他想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但他就是做不到。
    這麽多年了，聽到“淩瑾”這個名字，他還是會精神緊繃，渾身不舒服。
    每當這樣的時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自己找一個地方，安靜下來。
    慢慢把心中的憤懣情緒消解掉。
    以往這樣的時刻，他隻能靠自己。
    他最不想被人打擾。
    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看見溫瀠出現在麵前的那一刻。
    好像夜空中倏然劃過了一顆流星，一閃而過，但卻點亮了他剛剛還灰暗的心。
    正晃神的時候，溫瀠就傾身躺下去，
    把頭枕在了江辰燁的大腿上，毯子裹在身上，側躺著。
    “借我枕一會。”
    江辰燁微怔，垂眸就看見溫瀠側臉躺在自己腿上。
    她臉頰的溫度，透過他的睡褲傳到他的皮膚上。
    軟軟的，暖暖的感覺傳過來時，
    讓他心下一震。
    發絲間的洗發水味道也從頭頂傳到他的鼻尖。
    那顆煩躁不安的心瞬間安靜下來。
    垂眸便能看見她的側臉。
    白白嫩嫩的，在昏暗的燈光下，仍能看到她滿臉的膠原蛋白。
    他忍住想在她臉頰上捏一下的衝動。
    “是困了嗎，上樓睡吧？”
    溫瀠忙道，“我不困，就是躺一會，你不用管我。”
    她不想他在這待得好好的，因為自己下來，就回了房間。
    她本就不想打擾他。
    隻想靜靜的陪著他。
    溫瀠真的什麽都沒問，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都覺得不合時宜。
    江辰燁也沒再說什麽。
    他的確還睡不著，如果溫瀠不下來，他覺得自己應該會坐到天亮。
    客廳裏暖色調的光照下來，照在裹著毛毯躺在他腿上的溫瀠身上。
    她安安靜靜的，什麽話也沒問。
    江辰燁抬手扯了扯溫瀠身上的毯子，幫她蓋嚴了下。
    柔聲說，“困了就睡吧。”
    半晌也沒見溫瀠回應，江辰燁湊近看過去，才發現她眼睛閉著，呼吸微微加重。
    很顯然，已睡著了。
    他微怔，剛剛還悶在胸口的憤懣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剛剛是誰說不困的。
    前後沒超過五分鍾，就睡著了？
    他垂眸看過去，隻覺得自己的心暖得一塌糊塗。
    他突然意識到，他對溫瀠早就不隻是喜歡了。
    他愛她，很愛很愛。
    片刻後，他起身，輕手輕腳地把人抱起來，回了二樓臥室。
    被放到床上時，溫瀠醒了。
    她半睜著眼，發現自己已經回了臥室，還被躺在床上的江辰燁抱在懷裏。
    她半趴在他胸口，聲音軟糯慵懶，“我.....睡著了？”
    江辰燁抬手輕撫她的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