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長公主親自折腰請家裏小輩前往皇宮治病，這種事，王老太爺、王懷瑾王握瑜兄弟倆這輩子想都不敢想。
    換了是以前，他們會受寵若驚。
    可是經過趙蘊古被殺這件事之後，他們已經對朝廷心灰意冷。
    看著依舊低著頭做著請求姿態的李麗質，王老太爺心裏百味雜陳，搖了搖頭轉過身去。
    王懷瑾兄弟倆以及趙、王兩家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李毓婉看著趙仙羆，然後又把目光轉向自己婆婆王若嫻。
    王若嫻知道不能讓李麗質這個嫡長公主多等，事情傳出去他們趙家在長安再不會有立足之地。
    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她如今讓李麗質用這樣的姿態相請，讓李麗質這樣等著答複，已經是對皇室的大不敬。
    為了趙王李三家考慮，王若嫻上前一步扶起了李麗質。
    然後她什麽也沒說，將趙仙羆帶到了後院。
    “簡之，你跟娘說，你的醫術到底怎麽樣？娘的意思是，如果你進宮，有幾分把握？”
    王若嫻問趙仙羆。
    趙仙羆看了眼王氏，沒說話。
    王若嫻看穿他的心思，蹙眉道：“你不想進宮，是因為不想救長孫皇後？”
    趙仙羆道：“孩兒不是大夫，隻是學了點醫術，為什麽一定要救長孫皇後？”
    王若嫻心裏明白了，她看得出趙仙羆不是不能治，隻是不想醫治李家人。
    “可是太子越王都來相請，如今連大唐的嫡長公主也親自登門，如果你不去一趟皇宮，咱們家…”
    王若嫻目光失神。
    今天如果隻有她和趙仙羆在這個家裏，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趙仙羆以身涉險。
    可現在趙繼遷夫婦及子女都在趙家，王家的人也在趙家，還有李毓婉這個剛嫁進門的兒媳也在，王若嫻不得不為這些人考慮。
    萬一李家耐心耗盡，撕破臉，這滿院子的親人都要受到牽連。
    事關趙、李、王三家存亡，王若嫻不得不慎重考慮，她看著趙仙羆問道：“娘最後問你一次，你對治好長孫皇後到底有幾分把握？”
    趙仙羆淡淡道：“治好這種事說不準，但人如果昏迷，隻要有一口氣，孩兒能救醒。如果沒昏迷，隻是病情嚴重，孩兒可以先穩住病情。”
    王若嫻錯愕，她沒想到趙仙羆的醫術已經到了這種境界。
    難怪太子、越王、長樂公主接二連三的來趙家。
    難怪那個姓薛的大夫，會那樣跪在雨裏哀求。
    可這怎麽可能呢？
    王若嫻驚愕的看著趙仙羆臉，這是她兒子沒錯，雖然瘦了很多，也長高了很多。
    失神片刻，王若嫻歎道：“那你就隨公主去一趟吧，她說了一定會護你周全。”
    趙仙羆沉默。
    王若嫻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悲聲道：“兒啊，娘也不想讓你進宮，可是家裏這麽多親人都在，他們怎麽辦？
    咱們已經拒絕了太子越王還有那位李將軍，如今長樂公主親自來請，這是把咱們趙家架在火爐上烤，咱們不去也得去。”
    趙仙羆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從李麗質和薛輕譽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人他可以不治，但這趟皇宮他非去不可。
    不過剛才他一直在做最壞的設想，比如他不去，李家撕破臉隨意給他趙家安個罪名，再牽連王家，以及李厚德李毓婉父女，他該怎麽做，所以就沒有立刻給出答複。
    “二郎，娘有些話一直沒跟你說，娘跟你一樣恨他李家，可是咱們都是大唐的子民，你心裏萬萬不能有那些可怕的想法，這次你進宮如果治不了那就不治，如果治得了…”
    王氏怔怔抓著趙仙羆的袖子，淚如雨下。
    “那就讓她李家長孫家，欠著咱們！
    我夫君之死，我可以不怪他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我兒救了她長孫氏的命，這個債我要她永遠欠著！”
    被這接連而來的怪事衝擊的情緒崩潰的王氏，抱著趙仙羆失聲痛哭，身體劇烈顫抖。
    趙仙羆低頭看著王氏，他沒有告訴王氏，這些天他心裏確實有一些‘可怕的念頭’。
    隨著力量、體質以及感官，持續的增長變強，他的內心漸漸無法平靜下來。
    野心也隨之膨脹，開始漸漸產生一些極危險極不可思議的念頭來。
    當然，隻是雛形。
    因為他很清楚在冷兵器時代，一個人力量再強，強如數百年前的西楚霸王，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跟一個王朝對抗。
    不過現在不能對抗，不代表將來也不能對抗。
    一個人不能對抗一個王朝，不代表一群人也不能對抗一個王朝。
    趙仙羆原本的打算是想先看看自己體質和力量，到底會增長到一個什麽樣程度。
    然後再做第二步打算。
    但是現在，薛輕譽偶然的被召進宮為長孫皇後看病，偶然間把他跟孫思邈學醫的事說了出來。
    他必須先把這件事處理好。
    其實進不進宮隻在趙仙羆一念之間。
    進宮也不代表要把長孫皇後治好。
    不過趙仙羆這些天確實憋的有些難受。
    因為每次睡覺前腦海裏都會浮現出李世民那張無比冷漠，將個人尊嚴看的比人命貴千倍百倍的臉。
    何況現在是李家的人接二連三的來求他。
    他未必不能借此機會去看看長孫皇後的病，到底是什麽情況。
    還有，他也想看看，時隔一個月，李世民再次看到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綜合各方麵考慮，這次進宮並沒有危險，也沒有壞處，說不定可以讓趙家以後再不用過這種埋頭壓抑的日子。
    最壞的情況，他人沒到，長孫皇後就已經甍了，李世民因此大發雷霆把他也遷怒進去。
    他也大不了在對方毫無防備情況下，十步一殺，能拉一個李家人陪葬就拉一個陪葬。
    於是思定後，趙仙羆看著王氏道：“母親，孩兒可以進宮一趟，不過母親要答應孩兒一件事。”
    王若嫻疑惑的抬起頭道：“什麽事？”
    趙仙羆道：“孩兒要母親答應，將來孩兒不管做什麽決定，母親都能堅定的支持孩兒，站在孩兒這邊。”
    王若嫻一愕，隱隱覺得趙仙羆說的決定會很驚人，她心裏有些不安，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趙仙羆道：“那孩兒現在就隨公主去一趟宮裏。”
    “你真的有把握？”王氏問。
    趙仙羆沒說話，隻眼裏流露著淡淡的自信。
    孫思邈的離開，不代表他的醫術已經停止進步。
    相反，這些天他結合後世人體結構學以及環境微生物學，對於治病救人，已經有了遠超這個時代所有人的了解。
    隻要長孫皇後有口氣在，他都能救醒。
    隻是救醒。
    趙仙羆轉身走向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