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聽懂了趙仙羆言外之意。
    那就是趙仙羆那方擁有很強的，斬將奪旗的能力。
    到時候唐軍群龍無首，敗亡隻是時間問題。
    同時李靖注意到趙仙羆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在盯著他。
    似乎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他頓時想起趙仙羆曾經進宮，距離李世民非常之近的情景。
    他心裏湧出一股寒意，說了句‘希望我們永不交戰’，就帶著侯君集李道宗返回了自己一方隊伍。
    …
    疊州城外。
    唐軍中軍大帳。
    李靖侯君集以及李道宗，將自己三人和趙仙羆的會麵說了一下。
    李泰等人陷入沉默。
    李泰看了眼李靖，道：“不知衛公接下來作何打算？”
    李靖想了想道：“我想請諸位與我一起，聯名上書請求停止攻打吐穀渾的計劃。”
    眾人沉默。
    李靖道：“我們是前線的將領，對這邊的具體情況，了解要比陛下和朝廷百官深，如果明知道不能取勝，還要堅持開戰，那就是我們的過錯。
    隻有我們聯名上書，才能讓陛下相信，眼下我們在西部邊境屯結的十萬大軍，確實不足以在短期輕易打敗吐穀渾。
    至於最終要不要攻打，要不要添加兵力，這需要陛下和朝廷文武百官商議決定。”
    李道宗點頭：“衛公所言極是。”
    侯君集和其餘大將也都沒有意見。
    他之前雖然被趙仙羆的話激怒，想要和趙仙羆見個高低。
    但其實當時心裏一陣發怵，腦子裏不停閃過趙仙羆當初殺死高家兄弟的場麵。
    李泰見帳內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當即知道自己這一票尤為重要，
    因為他是被自己父親派來督軍，調查實際情況的。
    他當即道：“本王與諸位叔伯一起上書。”
    雖然明知道李泰這聲叔伯，有親近拉攏之意，但帳內眾人仍覺受用，一個個麵色溫和的回複，當不起李泰這樣的稱呼。
    接下來，李靖寫好奏報，侯君集李道宗李泰等人簽上自己姓名。
    所有人一起來到帳外，神色複雜看著信使帶著奏報騎上馬，向著疊州城門方向狂奔而去。
    一種難以形容的沉悶情緒，湧上他們所有人心頭。
    先前天子以及朝廷裏的文武百官，至多是相信趙仙羆投靠了吐穀渾，在為慕容伏允出謀劃策。
    可現在，已經證實趙仙羆確實已經成為整個吐穀渾的掌權者。
    如此一來，這件事的詭異性，不可思議性，必定會給天子、文武百官，以及大唐所有百姓帶來難以相信的衝擊。
    最後究竟是戰是和，就要看天子怎麽權衡利弊，以及能不能控製情緒，理性的來處理這件事。
    可李靖不知道的是，其實不管大唐是選擇直接開戰，還是先和平共處，都是不解的死局。
    …
    在大唐西征軍信使，再次帶著更為準確的吐穀渾消息，以及李靖李泰等人的聯名建議，日夜兼程奔赴長安時。
    趙仙羆終於又迎來一段黃金發育時期。
    現在對他而言，哪怕是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也極其寶貴。
    疊州城。
    一間院子裏。
    袁驪珠將寫好的信卷起來，裝進細小的竹管裏，綁在專門為她傳遞信件的紅隼腿部。
    然後她笑著抱著這隻叫‘小紅’的紅隼，在臉上貼了貼，道：“幫我告訴趙郎，我很想他。”
    ‘小紅’用喙上部光滑的一麵，輕輕在袁驪珠吹彈可破的臉上摩挲了一下，等到袁驪珠捧著它輕輕一托，它頓時展翅飛向西方天空。
    疊州城外百裏，青騎軍精銳中軍大帳。
    趙仙羆收到‘小紅’帶來的密信。
    ‘小紅’是趙仙羆最初，用食物收買的那隻叫‘大紅’紅隼的妻子。
    趙仙羆看完信裏的內容。
    大概意思是，疊州那邊收到從長安傳來的消息，李世民目前根本不信他已經成為吐穀渾之主。
    隻認定他是出爾反爾在幫助慕容伏允對付大唐，所以昭告天下，給他安了個叛國投敵的罪名。
    趙仙羆當即回了封信，讓袁驪珠利用‘小紅’天然的高空飛行優勢，把吐穀渾境內真實的政權變動消息，在疊州散播開來，粉碎李世民自欺欺人的假想。
    雖然他知道要不了多久，李世民和大唐的一些重臣，就會知道吐穀渾的真實情況。
    但以他對李世民的了解，李世民絕對不會把真實情況公開，依舊會把叛國投敵的罪名死死扣在他頭上，對他大興討伐，以讓自己完全站在正義一方。
    所以他直接給李世民一個措手不及，利用飛禽，把他已經鐵血統治吐穀渾，而非投靠吐穀渾的消息，在大唐境內散播開來。
    到時候李世民造他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小紅’用喙的上部在趙仙羆臉上貼貼，然後又衝在趙仙羆肩頭蹦蹦跳跳的丈夫‘大紅’叫了幾聲後，展翅飛走。
    疊州城。
    小院裏，袁驪珠收到趙仙羆的回信。
    她立馬按照趙仙羆的指示，寫了幾張有關吐穀渾境內發生事情的紙，讓小紅叼著在夜裏悄悄送入一些白日裏會比較熱鬧的場所。
    很快，趙仙羆並不是投靠了吐穀渾，而是成為吐穀渾的首領，並以吐穀渾這片土地建立了大秦帝國的消息，傳遍了疊州城，然後隨著商旅，傳向大唐其它各州縣。
    至於趙仙羆為什麽能做到這麽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袁驪珠在紙上寫的解釋是，趙仙羆展露神象，讓吐穀渾所有人堅信趙仙羆就是始皇帝轉世。
    …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
    長安。
    李靖李泰等人的聯名奏報，終於傳到中書省，經登記過後由門下省審核，最後轉交尚書省，由房玄齡這位尚書省最高長官打開審閱。
    看完奏報中的內容，房玄齡久久不能回過神，持著奏報尋著李世民所在的神龍殿而去。
    因為已經下朝，又是下午哺食時分，李世民正在寢宮神龍殿，和楊妃用晚膳。
    至於長孫皇後的立政殿，李世民已經有多日未去，就是想給長孫皇後一個深刻的教訓。
    等到房玄齡來到神龍殿外，經內侍稟報，將手中李靖等人聯名上書交給李世民查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聲清脆的瓷碗摔裂聲，響徹整個大殿。
    然後整個神龍殿裏一片寂靜。
    縱使溫柔如楊妃，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出聲打擾一臉陰沉暴怒的李世民。
    …
    第二日。
    太極殿，朝會。
    李世民閉著眼一臉陰沉坐在龍榻上。
    大殿中，經宰相房玄齡大致說了一遍李靖等將，包括李泰在內的聯名上書，文武百官一個個臉上透露著濃濃的不可思議，麵麵相覷的議論起來。
    “這怎麽可能？”
    “這簡直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荒謬！”
    “不可能，絕不可能！”
    等到李世民睜開一雙冰冷的眼睛，文武百官立時收聲，齊刷刷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陰沉著臉，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曾替趙仙羆說過話求過情的臉。
    他的眼裏飽含怒火。
    是，他也不想相信這種荒謬到極致的事情。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他現在心裏隻有憤怒和懊惱。
    憤怒那些曾替趙仙羆求情的人。
    懊惱自己當初被這些人影響，沒有幹脆果斷的殺掉趙仙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