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世民眼裏的期盼，劉仁軌神色古怪。
    權萬紀更不用說，臉色一陣變幻，訥訥說不出話來。
    但權萬紀知道該說還是得說，於是低頭道：“他沒有對臣做什麽。”
    李世民臉色瞬間陰沉。
    沒做什麽，什麽意思？
    權萬紀於是把見到趙仙羆的具體經過說了一遍。
    包括趙仙羆不讓他跪。
    說了那句意味難明的話。
    以及，連死都不讓他死。
    李世民聽完皺起眉頭，感覺雲裏霧裏。
    他看著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三人。
    權萬紀大哭道：“陛下，臣是抱著必死之心去的，臣不懼死，隻要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可他連死都不讓臣死，臣實在不明白此子究竟是何用意。”
    見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三人紛紛看向自己，權萬紀意識到自己忘記了基本的尊稱。
    他連忙糾正道：“臣也不知道這位大秦皇帝陛下，究竟是何用意。”
    李世民冷冷看著權萬紀，疑惑道：“你身上這傷怎麽來的？”
    權萬紀知道自己解釋的話，難免有賣慘的嫌疑。
    他當即朝劉仁軌投去求助的目光。
    劉仁軌上前一步躬身道：“啟稟陛下，權大人是自知罪孽深重，不管是去大秦還是回長安的路上，始終堅持鐐銬加身，所以一路上磕磕碰碰摔倒很多次。”
    權萬紀埋著頭，用袖子揭著淚。
    李世民臉色冷漠看著權萬紀問道：“還有沒有遺漏？”
    權萬紀連忙抬起頭：“沒，沒有，臣事無巨細全都說了出來，劉大人可以作證。”
    李世民揮揮手：“那你就先去牢裏待著，至於究竟怎麽處置你，等朕想好再說。”
    “謝陛下不殺之恩。”
    權萬紀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他朝著李世民拜了一拜，被兩名千牛衛帶了出去。
    李世民轉頭看著劉仁軌：“剛才權萬紀的話，你有沒有要補充的？”
    劉仁軌躬身道：“權大人說的都是臣聽到看到的，不過臣想說說自己的看法。”
    李世民點頭。
    劉仁軌道：“首先臣認為從大秦皇帝的行為來看，他與大唐的一戰不可避免。
    因為他說了那句至為關鍵的話，說他知道陛下您需要時間，他會給陛下您足夠的時間。
    其次，臣認為如果咱們現在派大軍主動出擊，沒有勝算，所以絕不能主動出擊。”
    劉仁軌把自己進入大秦看到的一切，包括城池建設，關卡設計，士兵素質等等全都說了出來。
    他還講了一下自己對於兩國優劣勢的理解。
    比如大秦。
    優勢是本土士兵適應高原氣候，熟悉高原地理環境。
    劣勢是地廣人稀，生產能力落後，如果遇上嚴重的雪災、冰凍天氣，牛羊馬匹容易凍斃、餓死，人也一樣。
    而大唐，優勢在有高大堅固的城牆抵擋入侵，國力雄厚，補給充足。
    有先進的冶鐵煉鋼技術，製造出的甲胄兵器，防禦攻殺能力頂尖。
    劣勢是大軍長途跋涉，進入地理環境複雜氣候多變的高原地帶，容易找不到敵人主力，無功而返，並且容易遭到敵方不斷偷襲，截斷退路。
    所以，要打敗大秦，最好的方法是從內部分化瓦解大秦，外部再等待大秦出現極寒天氣，食物匱乏，人心不穩。
    以及通過派遣細作潛入大秦，詳細了解大秦地理環境進行描繪後，再以奇兵突襲。
    李世民聽完劉仁軌的分析，眼裏露出滿意之色。
    這就是他留下劉仁軌單獨問話的原因。
    權萬紀一回來就想著賣慘，展示自己已經傾盡全力，無愧於心。
    劉仁軌卻牢記著出使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隻講要點。
    “你讀過兵書？”
    長孫無忌問劉仁軌。
    劉仁軌朝長孫無忌躬身：“回司空，下官自幼家貧，以研讀兵書推演作戰為樂。”
    長孫無忌點頭，朝李世民遞去一個此人是個可造之材的眼神。
    李世民看了眼劉仁軌，讓劉仁軌先退下。
    劉仁軌走後，李世民看著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三人。
    他率先打開話題：“現在就當趙仙羆將來跟朕必有一戰。”
    李世民並不知道劉仁軌隱瞞了一件事。
    那就是劉仁軌親眼看到趙仙羆把大唐國書給燒了。
    這是對李世民這個皇帝極為輕視不敬的舉動。
    從這個舉動毫無疑問可以斷定，趙仙羆和李世民這個舊主，沒有任何‘和’的可能。
    但劉仁軌沒說這件事，是因為不想李世民被激怒，影響決策。
    李世民繼續道：“既然要戰，劉仁軌剛才說的很對，內部瓦解、刺探情報、等待時機，加上一條加強邊境防禦，這是我們現在最應該要做的事情。”
    此時的李世民，已經完全拋棄對趙仙羆的固有看法，隻把趙仙羆當成一個陌生的在西邊快速崛起的高原霸主。
    至於趙仙羆那句‘他想要時間就給他時間’，李世民心裏的看法，更趨向於其實是趙仙羆虛張聲勢，其實是趙仙羆更需要時間。
    因為大唐和大秦綜合實力差距就擺在那。
    雖說大唐不好主動派大軍進攻大秦，以免容易造成無功而返損耗國力的結果。
    但大秦同樣也沒有主動進攻大唐的能力。
    李世民忽然皺眉：“有沒有可能，其實現在正是一舉打敗趙仙羆的最佳機會？
    不管是李靖、趙德楷、唐儉、劉仁軌，還是你魏征看到的大秦內部鐵板一塊，其實隻是假象？
    哪有誰依靠武力蠻力快速統治兩個國家，這麽簡單就能讓這兩個國家的人對他俯首帖耳？”
    魏征搖頭：“臣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判斷，還有，陛下不要忘了，趙仙羆用的是始皇帝後裔以及始皇帝轉世的名義，建立的大秦。”
    李世民心中冷笑。
    姓趙就可以稱自己是始皇帝後裔？
    還始皇帝轉世。
    始皇帝已經死了八百多年了！
    這個世上如果真有轉世這種說法，為何單單隻有始皇帝轉世？
    如果趙仙羆是始皇帝轉世，那他就是黃帝轉世，天帝轉世！
    …
    大秦，西海城。
    趙仙羆剛和大臣們議完朝會。
    得知自己母親王氏有要事找自己，他當即朝著王氏的住所走去。
    …
    原吐穀渾王宮西北角一座石頭宮殿。
    王氏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神色驚疑的翻著一本自己丈夫遺物。
    趙氏族譜。
    王氏本來是想著翻看這本族譜，為李毓婉腹中快要降生的孫兒取名排輩做準備。
    結果她發現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秘密。
    這個秘密竟然暗暗契合，趙仙羆現在建立的大秦。
    因為趙家，可能真是始皇帝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