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從淵龍的實驗室出來，坐回車裏。
    他將陸時安放在後方的安全座椅上，開著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
    他的腦海裏，卻在進行著一場風暴。
    陸若溪的突破，來得比他預想中，還要快，還要徹底。
    他原本以為，量子AI，會是遠征科技征服深空的一張王牌。
    現在他才意識到，這張牌的份量，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它不僅能為無人探測器提供強大的自主決策能力。
    它甚至可以，從根本上，改變人類探索宇宙的方式。
    當探測器擁有了“思考”的能力，它就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工具延伸。
    而是一個真正的，人類文明派往宇宙深處的“使者”。
    陸沉淵閉上眼睛。
    他需要重新思考，遠征的未來，淵龍科技的未來。
    甚至，人類的未來……
    他一手締造的這個商業帝國，在陸若溪那純粹的、不含任何商業目的的理論突破麵前，似乎都顯得……有些渺小了。
    正在此時，汽車的終端上收到一條信息。
    是任茜發來的信息，隻有一張圖片，和一句話。
    圖片，是一塊封裝在透明外殼裏的芯片，上麵印著乾坤的lOgO，以及一個數字“9”。
    下麵那句話是：
    “老陸，從今天起，夏國科技產業健康發展聯盟內所有核心成員的服務器裏，再也找不到一塊A國的芯片了。”
    這是一個，足以載入夏國科技史冊的瞬間。
    它意味著，在最核心的底層硬件上，他們徹底擺脫了鉗製。
    陸沉淵隻是看了一眼，便平靜地關掉了信息。
    過了一會兒任茜又發了一條信息。
    “老陸，還有個事，跟你說一下。”
    “最近半年，京州這邊，冒出來好幾家搞人形機器人的初創公司。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
    “技術不算頂尖，但想法很大膽。其中一家叫‘開物’的，已經拿到了秦雅的天使輪投資。”
    “現在圈子裏很火，都在討論，是不是‘後AI時代’來了。”
    任茜的字裏行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淵龍科技，在人工智能領域，是當之無愧的霸主。
    但這些人形機器人公司的出現，就像是在淵龍這頭巨鯨的旁邊，忽然多了一群靈活而富有攻擊性的虎鯊。
    它們雖然小，卻代表著一種新的進化方向。
    陸沉淵看著這條消息，嘴裏卻露出了笑意。
    他回複道：
    “這不是很好嗎？”
    “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
    “我們把土壤培肥了，自然會長出各種各樣的花。”
    “告訴我們自己的機器人團隊，不要急，慢慢來。多看看，多學學。”
    這本就是他真正想看到的局麵。
    他要做的，不是一個壟斷一切的霸主。
    而是一個開啟時代的“教父”，一個讓整個夏國的科技生態，都變得生機勃勃的“播種人”。
    現在，種子已經發芽，百花也即將盛開。
    他似乎，真的可以，過上退休生活了。
    回到雲頂壹號。
    墨清漓也剛剛到家。
    她脫下高跟鞋，換上舒適的居家拖鞋，身上那股屬於墨氏掌門人的淩厲氣場，瞬間柔和下來。
    她接過陸沉淵懷裏熟睡的陸時安，動作輕柔地將他放進嬰兒床裏。
    “去看若溪了？”
    她一邊給兒子蓋好小被子，一邊隨口問道。
    “嗯。”
    “有突破了？”
    “嗯。”
    墨清漓沒有追問是什麽突破。
    她隻是走到酒櫃前，倒了兩杯紅酒，將其中一杯遞給陸沉淵。
    兩人並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京州夜景。
    “思特拉那邊，最近很安靜。”
    墨清漓輕輕晃動著酒杯。
    “安靜，才最可怕。”
    陸沉淵抿了一口酒，
    “‘史矛革’發動機既然已經測試成功，說明他們隨時可以，把一枚真正的火箭，立在發射架上。”
    “他們是在等我們犯錯。”
    墨清漓看著丈夫的側臉，燈光下，他的輪廓分明，眼神深邃。
    婚後多年，這個男人還是如此讓人著迷。
    “遠征那邊，兩個小組的方案，都出來了。”
    “嗯，林遠跟我說了。”陸沉淵說道，
    “兩個方案，都很好。”
    “所以，你準備怎麽選？”墨清漓問。
    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意味著對另一個團隊的否定，可能會再次引發矛盾。
    陸沉淵卻笑了笑。
    “為什麽要選？”
    他轉過頭，看著墨清漓，眼中帶著一絲狡黠。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
    “成年人，當然是……”
    墨清漓被他逗笑了，眼波流轉。
    “當然是什麽？”
    “當然是，融合。”
    陸沉淵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周教授的方案是‘骨’，穩定可靠。李默的方案是‘肉’，代表效率和未來。”
    “我要的，是一頭有血有肉的巨龍，而不是選擇其中一部分。”
    墨清漓立刻明白了。
    “你想讓他們融合，從對手變成戰友。”
    陸沉淵點了點頭，眼中帶著讚許。
    “對抗隻會內耗，融合才能創造偉大。”
    他放下酒杯，從身後輕輕環住墨清漓的腰。
    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感受著她發間的清香。
    “清漓。”
    “嗯？”
    “遠征的火箭，很快就能造出來。”
    “我知道。”
    “但造出來，隻是第一步。”
    陸沉淵的聲音，帶著一絲悠遠。
    “我們修好了路，但是路修好了給誰走？光靠我們自己，能有幾輛車在上麵跑？”
    墨清漓靜靜地聽著。
    她知道，陸沉淵的思緒，已經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一條高速公路，如果隻有一輛車在跑，那它就是全世界最昂貴的擺設。”
    “隻有當成千上萬的車，都在上麵飛馳時，它才有真正的價值。”
    “淵龍，遠征，都隻是修路的人。”
    “我們還需要，更多造車的人，開車的人，坐車的人。”
    墨清漓的心，微微一動。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所以，你又要將老朋友們，再次召集起來？”
    陸沉淵笑了笑，
    “嗯，是時候，把聯盟裏的那些老朋友們，再聚到一起，聊一聊，星空之上的事情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未來的石子。
    墨清漓轉過身，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仰頭看著他。
    她的眼中，映著窗外的萬家燈火，也映著一個更加璀璨的未來。
    “阿淵。”
    “嗯？”
    “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陸沉淵低頭，吻上她的唇。
    窗外，夜色漸深。
    窗內，暖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