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米婭，史上最大最惡的絕望事件，就是她躺在沙發上，窗外下著雨，電視播放著，正吃著零食，美美度過一個晚上的時候，有人在敲門。
    她隻好放下薯片，從沙發跳下來慢悠悠拖著拖鞋往門口走，踮起腳看了下貓眼。
    黑發男孩手插在兜裏，身後是沉鬱霧色，他抬起頭，綠色眼睛猶如熒熒鬼火。
    她淡定的表情頓時裂開了。
    一定是看錯了。
    米婭揉了揉眼睛，再盯。
    “……”
    她絕對是瞎了。
    眨了幾次眼，門口的人還站著。
    哥譚霧氣彌漫，雨聲不止，但男孩身上奇異的沒沾多少雨水，隻有頭發耷拉下來。
    她不合時宜的想到那句名言——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小狗。
    雖然是貓派，但她也喜歡小狗，撒歡的小狗，會拆家的小狗，會眨著眼睛討飯的小狗，還有聰明機靈叛逆的小狗，都很可愛。
    但人不能當狗。
    這個不行。
    他也不像狗，更像喜怒無常的貓。
    不對不對，她家咪咪裏很乖。
    長久沒動靜，德萊尼聲音響起：“誰啊。”
    米婭：“不！知！道！”
    德萊尼沒放在心上，摩登家庭還在播，她看得哈哈笑，一扭頭，一臉不高興的米婭抓著老板兒子的手，別別扭扭站在她麵前。
    “哈哈哈……呃。”
    德萊尼：“……”
    德萊尼：“達米安？”
    她不確定叫了一聲。
    “你怎麽會在這裏？”德萊尼驚愕。
    她看向米婭，不會是米婭告訴家裏的地址吧，米婭也看向德萊尼，不會是達米安看了他老爹員工的信息吧。
    德萊尼腦子動得很快，“你和布魯斯吵架了？”
    果然，男孩冷哼一聲，不言而喻。
    和他對視了兩秒，這下換德萊尼頭疼了。
    米婭：“嗬嗬噠。”
    其實她想當做沒看見的，奈何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是達米安送的刀帶來的，沒辦法忽視掉。
    看吧，這就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她甚至無法理直氣壯把人趕出去。
    德萊尼還是很歡迎達米安的，她總覺得米婭太安靜乖巧，在家裏不是看書寫作業，就是遛狗清除雜草賺零花錢，和達米安認識後，米婭表情都生動了不少，性子也活潑起來。
    可這也不能縱容達米安離家出走，她得聯係一下布魯斯。
    即使米婭和達米安關係不錯，在公司德萊尼也很少見到布魯斯，隻有接孩子的時候偶爾會碰到，在德萊尼眼中，布魯斯是一個事不多，幽默又親切的老板，當然得剖除他的感情經曆。
    看來哥譚首富麵對頭鐵的兒子也十分頭疼啊。
    德萊尼歎息一聲坐起來，問達米安吃了沒。
    米婭慢吞吞地在他旁邊碎碎念：“煮麵就好，煮麵。“
    想了想她補充：“他不吃肉。”
    達米安瞥了她一眼，沒說話，米婭就當他默認了。
    德萊尼看得笑了聲：“親愛的，看來你們的關係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
    女孩的臉頓時綠了。
    “我了解他？”“我關心他？”“我喜歡他？”
    “這不有腦子就能記住嗎？”
    她嘴裏碎碎念著母語，最終得出：“德萊尼不懂我，我不怪她。”
    米婭想去幫忙，德萊尼讓她乖乖坐著，她拿出吹風機，臭著臉插電讓他把頭發吹吹，吹幹後又放回去，達米安環顧四周，一點也沒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覺，反客為主，每個房子都看了一圈，然後來到米婭的臥室。
    平平無奇，很小，處處都是生活的氣息。
    床頭邊放著貓睡覺的貓窩，桌下放著兩隻正在嚼菜葉子的小兔子。
    掃了幾眼，達米安蹲下身伸出手，兔子動了動鼻子沒咬他的手，反而輕輕蹭過。
    他目光落在兔子的腹部，擰起眉就要抓起兔子。
    “手下留兔！”
    米婭放回東西，就看到達米安在自己臥室，頓時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日記本還攤開在桌子上放著呢。
    她跑過去，第一時間把桌上的日記本收進書架裏，蹲在他麵前緊張兮兮說：“兔兔這麽可愛……”
    一定不能殺兔兔啊！
    她花了剩下的錢買下的，已經一滴都沒有了。
    達米安閉著眼睛都能看出她以為自己抓起兔子是想吃，他忽然間有些憤怒，父親控製他的行蹤，不允許他單獨執行出行，到底是擔心他遇到危險，還是怕他砍了別人的腦袋。他自豪的，驕傲的，無數次給予他動力，讓他從刺客聯盟脫穎而出的力量，在父親那裏便成了不安定的，易燃易爆的源頭。在米婭這裏，他又是一個反社會的危險人物……越是想，所有積壓的忍耐和憤怒，一股腦的調動起來。
    “你剛才把為什麽把本子塞回去，那裏麵有我不能看的東西？”
    他陰晴不定：“罵我的話？”
    “不是。”米婭心中莫名一突，堅定地搖頭。
    “哦。”達米安盯著她，聲音帶了幾分陰惻惻：“我討厭別人對我說謊，要是你說謊，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這人——
    有病啊！
    米婭忿忿瞪他。
    看她敢怒不敢打的臉，達米安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隨手把兔子放到她的腦袋上，兔子蹬了蹬腿，繼續安然盤在女孩的腦袋上吃。
    死寂在兩人之間彌漫，悶得米婭想逃離，他生氣了關她什麽事啊，她才懶得哄人。
    一秒，兩秒。
    一分鍾……
    米婭實在沒憋住，悶頭從枕頭下拿出白天送給她的那把小刀，噠噠走過去塞到一聲不吭的達米安的手裏。
    “幹什麽不說話啊。”她抱怨著，避開他倏地看過來的目光，大聲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為什麽生氣不說，為什麽離家出走不說，為什麽吵架也不說，你不說，那我怎麽知道啊。”
    認識達米安後發生的一切，不能讓她繼續心安理得把他當作小孩了，他太猛了，他連人都敢殺誒。
    雖然沒殺透。
    這種性格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庭教出來的？還是布魯斯·韋恩是披著羊皮的狼，私下裏虐待小朋友，才把他養成了這種扭曲的性格的？活脫脫一個小瘋子，該不會他因為這把刀不見了，私下裏揍達米安吧。
    看著不像啊……
    說不定人不可貌相。
    米婭遊離的眼神定向達米安臉上，呼氣給自己壯膽，一字一句：“你不是很聰明嗎，什麽都能看出來，那你肯定能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
    想你們兩個幹脆打起來算了。
    父慈子孝，哄堂大孝。
    她高興的回家能放一晚上煙花。
    千言萬語，經過內心激烈的鬥爭，想到在下麵的德萊尼，米婭皺巴著一張臉，伸手勾了下他的小指，晃了下，極為勉強道：“還吃飯嗎？”
    每次被老師罰站，都會讓他們牽手和好。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愚蠢的外國人。
    “吃完飯再把刀拿回去好了，要是有人欺負你那就揍回去，你都那麽能……厲害了，幹什麽受委屈啊。”
    她說了一堆也沒回應，一抬頭，達米安平靜無波盯著自己，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像是直直的朝她內心深處探。
    米婭眨巴了下眼，腦袋發暈，脫口而出，“你的眼睛還蠻漂亮的誒。”
    黑暗中像寶石一樣瀲灩著微光，要是不沾殺意就好了，總是凶了吧唧，讓人都沒辦法好好欣賞。
    “……”
    說完她冷靜下來，臉在發燙。
    還好腦袋發昏她都習慣性說中文，達米安又聽不懂。
    聽不懂的達米安異樣神色瞥她：“你剛才說什麽？”
    米婭警惕退了半步，瞪他：“在罵你，下次你再遷怒我，我一周都不會理你了。”
    她把兔子放回去，蹲下身愛憐摸摸它們的腦袋，摸遍全身摸到肚子遲疑了下，沒幾秒她遞過去生菜，聲音柔和：“吃吧胖兔兔，不夠還有。”
    一邊的達米安抽了下嘴角。
    “你最好給它們喂多點吃的。”
    “啊？”米婭茫然，低頭瞅瞅，箱子裏都是新鮮菜葉，德萊尼說明天整理整理小花園，就能把兔子放出去溜達了。
    達米安拿著刀，走到她身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後，他說：“你剛才的意思是，父親控製我的行為，我就控製回去。”
    “父親想改變我，我也能改變他。”
    “父親讓我服從命令，我也可以命令父親。”
    米婭隨口說：“對啊對啊，要是對你不好，他老了你還可以拔他氧氣管。”
    但有個大前提，就是這個父親確實做了這些事，初心還是壞的。
    按照她老家的教育，小孩子小時候不好好管長大了就能騎在他們頭上拉x，每一個小朋友小時候都被抽過手心，她也不例外，誰知道小時候的她怎麽想的，玩火差點把家給點燃。
    腦海裏閃現幾段回憶，米婭悶悶不樂捧著臉，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回家。
    “收著。”
    她懷裏突然一重，達米安把刀又扔給了她，輕輕嘖了聲，否認她的猜測：“這是我的，和父親沒關係。”
    “明天下午五點，我來找你。”
    米婭：“……”
    我都在開導你了，你怎麽還恩將仇報？
    退退退！
    ——
    正常父親是不可能讓便宜兒子在別人家過夜吧。
    真的有。
    聽到德萊尼說布魯斯暫時有點忙，沒時間過來，米婭眼前一片黑。
    她小聲蛐蛐：“都是大男人了怎麽還這麽沒度量，服軟怎麽了。”
    說完恨恨低頭扒飯。
    本來是做給達米安吃的，但他又分了一碗讓她吃，嘲諷她瘦成小雞仔單手就可以把她拎起來。
    於是米婭憤怒接過碗吃了他的那一份。
    吃完後就有點困了，明天還要去學校，德萊尼苦惱地想讓達米安睡在那裏，家裏她一間臥室，米婭一間臥室，另外一間堆了太多的雜物，倒是還有書房，但書房是打地鋪，不適合小孩子睡。
    德萊尼看向米婭。
    ——“他要和我擠一張床？！”
    米婭聽到噩耗，抱著小被子一臉懵逼。
    德萊尼：“那我睡書房，達米安睡我那裏。”
    米婭：“不了不了。”
    那她還是勉為其難自己一下吧。
    苦大仇深著臉的她把達米安拉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她穿著睡衣睡褲，呈大字仰躺在床上，舒服地滾來滾去，不忘給他立規矩，“我睡覺不安分的，會踢人，還會咬人。”
    達米安倚著牆抱臂，輕飄飄道：“我睡覺會扭斷別人的脖子。”
    米婭一臉冷漠：“死心吧，我不會再被你嚇到了。”
    她鋪好床，放好兩個枕頭，把米菲兔玩偶放在中間，打了個哈欠看他，別別扭扭開口：“你不睡我先睡了，我睡覺要關燈關窗的。”
    “隨你。”達米安屹然不動，瞥向窗外看了幾秒，收回視線。
    米婭雙手一抱，繼續別別扭扭：“我睡著了你不能吵醒我，我有起床氣，還很大。”
    她巴拉巴拉半天規矩，跳下床去關窗，看了一眼窗外，夜幕如墨，風雨交織，雷電撕開黑暗的一瞬，她眼前驟然一亮——
    滴水獸的尖角上，蹲著一道高大的身軀，黑色披風隨風獵獵，尖銳的耳型隱入夜色，整個人像是被雨水和陰影裹住的怪物，背脊筆挺著，正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風吹雨打，看起來格外的……淒涼。
    “……”
    她呆呆扭頭，冷靜搓臉。
    達米安問：“你看到了什麽？”
    “沒什麽。”
    米婭臉木了。
    “看到蝙蝠俠了。”
    她不會包庇達米安被發現了吧。
    下意識看向達米安，米婭揉了下眼睛，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紀輕輕就近視了，怎麽看到達米安對著窗外扯了下嘴角，仿佛勝利了一樣的笑了一瞬，動了下嘴好像在說什麽。
    她捂住自己的嘴模仿了下，揣測著大意。
    ［十分鍾］
    什麽意思？
    米婭忍了忍，沒忍住，轉過頭對窗外的漆黑大蝙蝠認真臉說：“你抓不聽話的離家出走小孩嗎？”
    她就差喊出來快把他帶走了。
    黑暗騎士幽幽望著她。
    身後的達米安言辭依舊帶有個人主義的刻薄和冷淡：“Batman什麽都會插一手，上到殺人搶劫，下到家暴騷擾，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要管，到處走來走去，整個哥譚都在他的掌控內。”
    說完，他手握上門把，回頭破天荒地扔了一句，“睡個好覺。”
    “還有那把刀，誰也不能給。”
    “我給你的東西，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碰。”
    話音落下，臥室的燈“哢噠”一聲熄滅，門也隨之合上。
    臥室重新歸於黑暗。
    窗外忽地傳來一聲軟軟的“喵嗚”，米婭轉頭一看，咪咪靈巧地從窗沿跳進來，尾巴一晃鑽進床邊的貓窩。
    她走過去關上窗，看到窗台上落著幾顆紫色包裝的糖果，雨水打濕了糖紙的邊角，反射出細碎的光。
    仙，仙女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