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勝美趕到公司時，樊勝英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衝了過來。
    “樊勝美！”
    他扯著嗓子喊道，“你終於肯露麵了？電話不接，微信拉黑，錢也不打，你眼裏還有沒有父母？”
    樊勝美強忍著怒氣，壓低聲音，
    “有什麽事我們出去說。”
    “我不出去！我就要在這兒說。”
    樊勝英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往會議室方向拖，
    “你們領導在哪兒？我要問問他們是怎麽教員工的！連親生父母都不養！你這個白眼狼！欠了錢，把債主都引到家裏了，害我們有家不能回，你趕緊拿錢！”
    “樊勝英！”
    樊勝美「啪」地一耳光甩過去，徹底怒了，
    “到底是誰欠的賭債？是誰把高利貸引到家裏？你心裏清楚！”
    辦公區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樊勝美看見會議室的門虛掩著，隱約能看見裏麵坐著大老板和雲濟製藥的人。
    她的心沉到了穀底。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
    “天啊，樊主管家裏......”
    “聽說欠了幾十萬......”
    “這種家庭背景怎麽負責大項目......”
    樊勝英捂著臉，一臉震驚，“你還敢打我？爸媽從小到大都沒打過我。你們快來看.......”
    “你喊吧，”
    樊勝美雙眼泛紅死死盯著他，“你最好把公司有所有人都喊來，我沒了錢，沒了工作，我就可以真正解脫了，你們就等著替我收屍吧！”
    樊勝英捂著臉，不再說話。
    畢竟，他的最終目的還是找樊勝美要錢的。
    樊勝美轉頭看向坐在走廊電梯口的父母。
    樊母低著頭抹眼淚，父親則一臉漠然地抽著煙，侄子雷雷更是嚷著肚子餓，要吃肉。
    同事探究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議論。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絕望和無地自容。
    她突然想到了許沁那個大小姐說的那兩個字——
    「窒息」！
    這才叫真正的窒息！
    她走到母親身邊蹲下，“又是債主？”
    樊母抬起淚眼，點了點頭，“小美啊，他們都在家裏住下不走了啊，我們根本不敢回家...你哥他這次真的知道錯了，你看雷雷還這麽小......”
    樊勝美絕望地閉了閉眼，她已經麻木了。
    這個問題簡直是多此一問。
    樊勝英闖禍，他們拖家帶口地來找她收拾爛攤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們出去再說！”
    樊勝美扶起樊母，拾起地上那堆破破爛爛往外走。
    陳笑擠過來小聲說，“樊姐，要不要先......”
    “美女！”
    樊勝英立刻湊上來，油膩地笑著，“你是我妹同事吧？能不能先借點......”
    “滾開！”
    樊勝美猛地推開他，轉向陳笑時眼眶通紅，
    “謝謝你，笑笑，老板要是問起來，麻煩你先幫我解釋一下，我先帶他們離開。”
    陳笑擔憂地點點頭，“樊姐，你先去吧，公司這邊有我。有事我隨時給你打電話。”
    ——
    樊勝美帶著一家人來到附近一家廉價旅館。
    狹小的房間裏，樊母、樊父、樊勝英和她嫂子圍坐在床邊，雷雷在床上蹦跳著喊餓。
    “小美啊，”
    樊母抹著眼淚開口，“這次你哥真的知道錯了，那些要債的太可怕了，天天在家門口守著，整個家烏煙瘴氣的。”
    “是啊，”
    嫂子立刻接話，“妹子，你就再幫你哥一次吧，那幫要債的不是人的，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雷雷還這麽小。”
    樊勝英低著頭，裝出一副悔過的樣子，
    “小美，哥這次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賭了。你就幫哥這一次......”
    樊父蹲在牆角悶頭抽煙，“小美，聽爸的，你就看在，雷雷的份兒上。”
    樊勝美隻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她猛地站起來，
    “我沒錢了！上次你們已經把我銀行卡掏空了。”
    她顫抖著解鎖手機，將餘額界麵舉到他們麵前，
    “看清楚了嗎？七百二十八塊五毛！現在你們又開口找我要十八萬，我去哪裏給你們弄十八萬？”
    樊母立刻拉住她的手，“你去借借啊，你在這邊打拚這麽多年了，肯定認識很多有錢的朋友......”
    “媽！”
    樊勝美聲音哽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邊的朋友、同學都被我借怕了。這麽多年，他們聽到我的電話都躲著走！”
    樊勝英突然一腳踹翻塑料凳，“那能怪誰？還不是怪你！一把年紀了，也不說找個有錢的男人，一點都不能幫襯家裏！”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樊勝美心裏。
    她死死盯著樊勝英，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絕不能讓孟宴臣卷入這個漩渦。
    “看什麽看？我說的是事實！”
    樊勝英理直氣壯，“你要是找個有錢人，我們至於像現在這樣嗎？那些有錢人，隨便吃個飯都幾萬十幾萬，這點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夠了！”
    樊勝美猛地站起來，“我為什麽到現在都沒結婚你們不清楚嗎？就我們家這種情況，誰敢娶我？誰又願意娶我？”
    她冷冷看著這一屋子人說，“上次你們拿走了我所有積蓄，有把我當你們的女兒，妹妹嗎？我當時就說了，我樊勝美沒有家人，你們走也好，留也好，都和我無關。”
    她轉身就要去拉門離開，樊勝英一個箭步衝上來擋住門口，
    “你不準走，事情都沒解決怎麽走？我告訴你，沒錢我就天天去公司找你，去你們小區也行！”
    “樊勝英！”
    樊勝美聲音發抖，“你能不能有點良心，替我想想？我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
    樊勝英理直氣壯，“三十多歲怎麽了，你就是七八十歲了，做妹妹的，幫哥哥就是天經地義！”
    “你真是無可救藥。”
    她猛地推開樊勝英，奪門而出。
    “樊勝美！我一定會再去你們公司堵你的！”樊勝英在身後咆哮著。
    樊勝美哭著走出旅館，在一個公交站台的長椅上坐下。
    她知道，樊勝英一定會說到做到，不給他錢，他一定會去公司、去2202騷擾她。
    這麽多年，她壓根就飛不出這張名為親情的網，她也想狠心，也想活得像個人樣，也想光明正大站在陽光裏，擁抱她的生活，擁抱她愛的人。
    別人家的女兒，談了一個優秀的男朋友，恨不得第一時間就帶到父母麵前。
    而她，談了一個優秀的男朋友，卻要將他捂得嚴嚴實實，生怕她的家人發現。
    此刻，她多麽想有個人帶她逃離這一切，有個人能抱抱她。
    此刻，她多麽想念孟宴臣。
    突然，樊勝美的手機突然亮了，
    孟宴臣，【吃飯了嗎？】
    樊勝美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快速在屏幕上輸出，
    【孟宴臣，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