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孩子，平時看著活蹦亂跳的，怎麽身體這麽虛了……”謝蓮看著裏間病房的門，憂心忡忡，
    “肯定是這幾天沒吃好沒睡好，自己把自己折騰垮了。”
    “嗯，輸完液好好休息幾天，按時吃飯就沒事了。”宋潛扒著飯，含糊地安慰道。
    正說著，裏間病房傳來崔熙熙微弱的聲音，
    “……宋潛？”
    宋潛和謝蓮趕緊放下筷子走進去。
    崔熙熙已經醒了，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亮了些。
    她看到宋潛，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化為客套的感謝，“……謝謝你啊，又麻煩你救了我一次。”
    宋潛看著她那副強裝鎮定的樣子，沒好氣地說，“以後別強。拿奶茶當飯吃，你是鐵打的？”
    “這次算你運氣好，下次再這麽糟蹋身體，神仙都救不了你。”
    若是平時，崔熙熙早就炸毛了。
    可此刻，她隻是抿了抿嘴，像被老師訓話的乖學生一樣，小聲應道。“……知道了。”
    宋潛把旁邊溫著的粥端過來，“喝點？”
    崔熙熙這次沒挑剔，乖乖地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著。
    謝蓮又遞給她切好的水果，她看了宋潛一眼，也順從地吃了。
    謝蓮在一旁看著，心中五味雜陳。
    看著宋潛自然地照顧著女兒，看著女兒在他麵前難得地聽話……
    她忍不住想，如果當初熙熙沒有鬧，沒有推開宋潛，現在這一幕該是多麽和諧自然……
    宋潛善良可靠，會照顧人，熙熙雖然嬌氣任性，但在他麵前似乎也能被管住……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雪顏和宋潛在一起，雖然少了點煙火氣，但雪顏那種疏離的生活，有了宋潛的照顧，反而也添了暖意。
    隻是這遲來的和諧畫麵，終究還是讓謝蓮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
    宋潛吃完飯，看了看時間，“熙熙這邊沒什麽事了，我得去山下接雪顏姐了，她應該快下來了。”
    崔熙熙一聽，連忙放下手裏的水果，“姐姐自己開車去的，去那邊很難打車的……而且，去了也未必能接到她，說不定她自己都開回來了……你跑來跑去多麻煩！”
    她頓了頓，眼神閃爍了一下，帶著點央求的語氣，“姐夫……我……我有個課堂小組作業，今天下午5點前要在班群裏提交PPT。”
    “我……我實在沒力氣弄了，你能……幫我做一下嗎？資料都在我手機裏……”
    謝蓮一聽是學習的事，又看女兒確實虛弱，也幫腔道：“是啊小潛，學習的事我也不懂，你看……要不你再幫幫熙熙？就一會兒？”
    宋潛看著崔熙熙蒼白的臉和謝蓮懇求的眼神，再看看時間，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拿過崔熙熙的手機，“密碼。”
    崔熙熙趕緊老實說了。
    宋潛就在病房外間的餐桌上，開始幫崔熙熙查資料、整理思路、做PPT。
    過了一會兒，謝蓮看女兒狀態穩定了，想起她之前說想吃自己做的飯，便起身，“熙熙，媽回家給你做點你愛吃的湯和菜，很快回來。小潛，這裏辛苦你照看一下啊！”
    謝蓮離開後，病房裏隻剩下宋潛和崔熙熙。
    “宋潛……”崔熙熙的聲音從裏間傳來，帶著點尷尬，“我……我想去洗手間。”
    宋潛敲手機屏幕的手指一頓。
    “你……你能幫我拿一下吊瓶嗎？”崔熙熙的聲音更小了。
    宋潛起身走進裏間，看著掛在架子上的輸液袋，又看看崔熙熙紮著針的手，有些為難，“我幫你叫護士吧？女護士方便點。”
    “不用那麽麻煩！”崔熙熙立刻拒絕，掙紮著想自己坐起來，“我自己拿著吊瓶進去就行！”
    她伸手去夠吊瓶架，動作笨拙又倔強。
    宋潛看她那副樣子，怕她把針頭扯掉，隻能皺著眉上前，“行了行了，別逞強！”
    他無奈地取下輸液袋，小心翼翼地舉高，另一隻手虛扶著她沒紮針的那條胳膊，“慢點。”
    兩人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挪到病房自帶的洗手間門口。
    問題來了，洗手間的門如果關上，必然會夾到舉在門外的輸液管和袋子。
    崔熙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就這樣吧……門別關緊了……”
    宋潛也有些不自在，隻能側過身，盡量不看她，把輸液袋舉在門框外，讓門虛掩著一條縫。
    洗手間裏傳來刻意打開水龍頭放水的嘩嘩聲。
    宋潛眼神放空，麵無表情，隻希望時間快點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水聲停了。
    崔熙熙紅著臉走出來，手上還濕漉漉的。
    宋潛看她沒事，順手從旁邊的紙巾盒裏抽了幾張紙遞給她，“擦擦。”
    崔熙熙低著頭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手，臉蛋紅得像熟透的蘋果，飛快地挪回床上躺好，用被子蒙住了半張臉。
    “……謝謝。那個……不能讓你白照顧我一天，我給你開工資……”
    宋潛把輸液袋重新掛好，調了調流速，語氣平淡：“算了，等你媽回來我就走。”
    崔熙熙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哦……是……是要去陪姐姐吧？”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甚至帶上點調侃，
    “謝謝姐夫今天犧牲陪姐姐的時間來照顧我，等會兒……等會兒我媽送飯來，你陪我吃完晚飯再走吧。”
    她看氣氛又冷下去了，故意開玩笑調節氛圍，“過年的時候，你會給我壓歲錢吧？你可是姐夫啊！”
    宋潛被她這跳躍的思維弄得一愣，隨即失笑，搖了搖頭：“你想多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承諾，也沒有否認，卻透著一絲崔熙熙能感覺到的、關於未來的不確定性。
    崔熙熙看著宋潛重新坐回外間餐桌前，心裏那點下午因為能留住他幫忙而產生的隱秘竊喜，瞬間被一絲遲來的愧疚淹沒。
    她下午是故意的。
    故意留著宋潛幫忙做作業，故意拖延時間。
    她貪戀著這點難得的、被他照顧的感覺，仿佛能短暫地回到過去，彌補那些錯失的時光。
    可是，姐姐還在山上。
    姐姐風塵仆仆趕回來，難得的周末，難得的登山，卻被她這個“意外”攪黃了，獨自一人登頂，現在還要自己開車回來……
    她是不是……又自私了？
    她本想說，讓宋潛做完作業就走，可是話到嘴邊，還是不想說出來。
    如果就她一個人在醫院裏，那也太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