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宋潛被一陣持續不斷的手機震動聲驚醒，懷裏的人似乎也因為這震動不安地蹙了蹙眉。
    是崔雪顏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在響。
    屏幕上跳動著“媽媽”兩個字。
    宋潛立刻清醒過來，小心地鬆開環抱著崔雪顏的手臂，生怕驚擾了她難得的、因病痛而沉沉的睡眠。
    他輕手輕腳地拿起手機，走到臥室外，才接通了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喂，媽？”
    “是小潛啊？雪顏呢……起了嗎？”電話那頭是謝蓮帶著焦急和疲憊的聲音，“熙熙這燒一直退不下去，溫度還往上竄，人都沒精神了，我跟你爸準備帶她去醫院看看。”
    “你的傷勢好點沒有？雪顏今天有空過來嗎？熙熙的情緒…”
    宋潛聽著，一股無名火“噌”地就竄了上來。
    他以前隻覺得崔爸崔媽是好人，對他有恩，對女兒們也關愛。
    可此刻，看著緊閉的臥室門，想著裏麵那個為了照顧妹妹累到高燒不退、昨晚後半夜還難受得吐了的人，他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憋悶和心疼堵在胸口。
    雪顏姐病了，病得那麽重，他們知道嗎？關心過一句嗎？
    她從來都是自己硬扛，報喜不報憂，他們習慣了她的強大，習慣了她的付出！
    可熙熙呢？一點風吹草動，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要找她！
    昨天要不是為了照顧那個不懂事的崔熙熙，雪顏姐能累到被傳染嗎？
    想起崔雪顏昨晚燒得渾身滾燙，蜷縮在他懷裏難受得直哼哼，後來還吐了，吐得臉色慘白、渾身虛脫的樣子，宋潛的心就像被針紮一樣疼。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火氣，但語氣卻控製不住地帶上了生硬和疏離：
    “雪顏姐也去不了。”他直接打斷了謝蓮的話，“她自己也病得起不來了，高燒，昨晚還吐了，現在人還迷糊著。”
    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啊？雪顏也病了？什麽時候的事？嚴重嗎？”
    “昨天照顧完熙熙回來就倒下了，就是被熙熙傳染的！”宋潛的語氣加重了幾分，“我現在得照顧她，一步也走不開。這幾天熙熙那邊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吧，別找雪顏姐了。”
    “我們這邊一個傷員一個病患，自顧不暇，實在沒精力再照顧別人了。”
    他的話說得直接，甚至有些衝。
    謝蓮似乎被噎住了，半晌才訥訥地說：“哦…這樣啊…那…那雪顏就麻煩你多照顧了…讓她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語氣裏帶著點尷尬和不知所措，顯然沒想到大女兒也病得這麽重。
    她匆匆叮囑了兩句，就掛了電話，想必是急著帶崔熙熙去醫院了。
    宋潛握著手機，聽著裏麵傳來的忙音，胸口那股悶氣並未消散。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除了剛才的未接來電，還有好幾條綠色的微信消息提示，發信人是助理林琳。
    他點開粗略掃了一眼，都是關於公司項目的進展匯報、文件審批、會議安排等事務。
    他知道崔雪顏的性子，對工作極其負責，即使病著，醒來看到這些堆積的消息也會強撐著處理，這無疑會加重她的病情。
    宋潛翻到林琳的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林琳幹練的聲音傳來：“崔總？”
    “林助理，是我，宋潛。”宋潛開門見山。
    “宋先生？崔總她…？”林琳有些疑惑。
    “雪顏姐病了，高燒，現在還沒醒。”宋潛言簡意賅，“我看到你給她發了很多工作消息。我想問問，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她處理的？比如整理一下資料，或者把需要她簽字的文件先準備好？”
    “等她醒了精神好點，隻需要簡單過目簽個字就行？這樣能省她點力氣。”
    電話那頭的林琳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可行性：“這個…理論上有些流程宋先生您代勞整理是可以的，文件標注好重點，崔總最後把關簽字。不過…”
    她頓了頓，“老板她一向喜歡親力親為，細節把控很嚴，我擔心…”
    宋潛果斷打斷她，“她現在病得下不了床，你就告訴我哪些我能做，怎麽做就行了。雪顏姐那邊，等她醒了我會跟她解釋，責任我擔著。”
    “…好的，宋先生。那我整理一下，把一些基礎數據和需要您幫忙歸類的文件發到您郵箱？需要崔總最終決策和簽字的，我會單獨標注出來。”
    “行，就這麽辦。麻煩你了林助理。”宋潛鬆了口氣。
    “應該的。”林琳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那…宋先生，辛苦您了。也請轉告崔總好好休息。”
    掛了電話，林琳看著手機，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
    誰讓這是未來的“二老板”呢。
    接下來的一個上午，宋潛就在客廳。
    筆記本電腦開著，郵箱裏是林琳發來的文件。
    他一邊忍著腰上的不適，一邊努力理解那些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商業術語和報表，按照林琳的指示，笨拙卻認真地整理、歸類、標注重點。
    茶幾上堆著打印出來的資料和筆記。
    劉姨在廚房忙碌著，濃鬱的骨頭湯香氣彌漫開來。
    快到中午時，湯燉好了，她還細心地熬了養胃的小米粥。
    “少爺，湯和粥都好了。”劉姨端出來。
    “謝謝劉姨。”宋潛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站起身。
    他把溫熱的湯、軟糯的小米粥、一杯溫水和退燒藥、感冒藥都放在托盤裏，小心翼翼地端著上了樓。
    推開臥室門，崔雪顏已經醒了。
    她靠在床頭，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潮紅，眼神有些渙散，整個人病懨懨的，像一朵被風雨打蔫了的花。
    平日裏那份清冷幹練的氣勢蕩然無存，隻剩下脆弱和無力。
    “醒了？”宋潛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走過去，動作輕柔地扶她坐直了些，在她身後墊好靠枕。
    “嗯…”崔雪顏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喉嚨幹得發疼，嘴唇也因為高燒缺水而幹裂起皮，動一下就疼。
    她看著托盤裏的東西，一點胃口都沒有，隻覺得渾身骨頭縫裏都透著酸疼。
    “先喝點水潤潤喉。”宋潛拿起水杯，小心地遞到她唇邊。
    崔雪顏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幾口溫水，幹涸的喉嚨得到滋潤，稍微舒服了些。
    “吃點東西吧？劉姨熬的粥很軟，湯也很清淡。”
    宋潛舀起一小勺小米粥，吹了吹，送到她嘴邊。
    崔雪顏勉強吃了幾口，就搖搖頭，實在咽不下去。
    宋潛也不勉強，放下粥碗，拿起藥片和水：“那先把藥吃了。”
    崔雪顏皺著眉，還是聽話地把藥吞了下去。
    藥片的苦澀讓她本就難受的胃一陣翻湧，她皺著眉，下意識地用舌尖舔了舔幹裂刺痛的嘴唇，結果更疼了。
    “嘶…”她輕輕吸了口氣。
    “嘴唇很幹？”宋潛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嗯…好疼。”崔雪顏的聲音帶著點病中的委屈。
    那長長的睫毛根部濕漉漉的，隨著長睫闔動，眼尾的小痣也被淚水濕潤，顯得楚楚動人。
    宋潛在抽屜裏翻找了一下，很快找到了一支小小的潤唇膏。
    旋開蓋子，用指腹沾了一點透明膏體。
    他坐回床邊，一手輕輕托著她的下巴，一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最柔軟的部分，將那清涼滋潤的藥膏，極其輕柔地塗抹在她幹裂的唇瓣上。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指腹帶著溫熱的體溫和膏體的清涼，一點點撫過那些細小的裂口。
    藥膏接觸到傷口，帶來一絲細微的刺痛，但緊接著是舒緩的清涼和滋潤感，還有那指腹摩挲帶來的、難以言喻的微癢。
    崔雪顏安靜地任由他動作，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眼神有些迷蒙地看著他專注而溫柔的臉龐。
    塗抹均勻後，宋潛收回手。
    他摸了摸她的頭頂，聲音裏帶著一絲憐愛的笑意：“看你這病懨懨的樣子，雪顏姐現在就像隻…被雨淋濕的小兔子，任人宰割了。”
    崔雪顏臉一熱，挪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