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蓮推開家門時，客廳裏的黑暗像潑翻的濃墨。
    隻有沙發方向亮著一點幽藍的光，崔正泰蜷縮在陰影裏，手機屏幕的光映得他眼下兩道青黑格外醒目，像被人揍了兩拳。
    “又差一點！”
    他突然低吼，聲音在寂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突兀。
    謝蓮換鞋的動作頓了頓，聽見他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摔，又撿起來，手指飛快地戳著屏幕，
    “這破遊戲有毒吧...第幾次了...”
    她走近了些，才看清他眼下兩道青黑，像用馬克筆塗上去似的。
    手機裏傳出“再接再厲”的音效，崔正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嘴裏念念有詞，
    “再來最後一次，通不了關我就...就...”
    謝蓮輕手輕腳摸到玄關燈開關，啪嗒一聲，暖黃的光線瞬間填滿客廳。
    崔正泰猛地抬頭，瞳孔驟縮，耳根瞬間紅透，像被抓包的小學生。
    手機“啪嗒”掉在沙發縫裏，他慌忙去撿，卻摸到謝蓮拎著的購物袋——裏麵裝著他念叨了三天的小吃。
    謝蓮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怎麽大半夜的又突然回來了？
    “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聲音發緊，試圖用抱枕蓋住屏幕上還在閃爍的遊戲界麵。
    謝蓮把小吃放在茶幾上，挑眉看他，
    “崔正泰，你這是準備把手機盯出個洞來？”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喜歡玩小遊戲？這一玩就是一整宿，不打算睡覺了嗎？”
    崔正泰一陣心虛，他以前確實不打遊戲，也不懂這種浪費時間的東西為什麽這麽多人追捧。
    現在他倒是明白一些了，就拿這個小遊戲說，雖然簡單，但是就是氣人啊，死活不能通關。
    “我就是刷視頻看到這個遊戲就玩了一把，誰知道這遊戲這麽氣人，我就鉚足了勁想通關。”
    謝蓮點點頭，她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說崔正泰什麽的，畢竟他在外掙錢也很累，也要給足他男人的顏麵。
    但是今天真有點過了。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呢？”
    崔正泰苦澀地笑了笑，隻能唯唯諾諾回答，
    “三點半了。”
    “你也知道三點半了啊！你還以為你是小年輕呢？”
    謝蓮真的有點生氣了，不是因為他熬夜會耽誤明天工作，而是崔正泰已經不年輕了，身子骨渾身都是毛病，哪裏還熬的動？
    “自己每天吆喝著哪裏不舒服，熬夜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不舒服了嗎？”
    崔正泰聽出來謝蓮在關心他，心裏一暖，
    “我知道的，老婆，下次我絕對不會這樣了。”
    說著，他把自己手機遞給了她，語氣聽著有幾分可憐，
    “你能不能幫我過關？我真的要被這個遊戲折磨瘋了。”
    謝蓮接過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漫不經心地劃動，嘴角噙著一絲嗤笑。
    這遊戲界麵簡陋得像兒童塗鴉，粉嘟嘟的小豬圖標在她眼裏簡直是智商窪地的象征。
    “三歲小孩的把戲。”
    她輕哼一聲，卻在崔正泰吃小吃的間隙點開了遊戲。
    “也不知道你怎麽玩的下去的。”
    第一關果然如她所料，三兩下便消完卡牌。
    “就這？”
    她挑眉，指尖甚至沒怎麽用力。
    可當第二關的卡牌如潮水般湧來時，她臉上的嘲諷漸漸凝固。
    手指開始加快速度，眉峰微蹙，原本鬆散搭在桌沿的另一隻手不知不覺攥成了拳。
    “怎麽可能...”
    她盯著屏幕中央僅剩的幾個卡槽，呼吸微微發緊。
    剛才還覺得綽綽有餘的大腦，此刻像被塞進一團亂麻。
    卡槽越堆越多，眼看就要觸及頂端，她猛地坐直身子，鼻尖幾乎要貼到屏幕上。
    “差一點...”
    指尖在最後半秒落下，卻還是選錯了卡牌——實在是沒有選擇了。
    屏幕上炸開“遊戲結束”的字樣，那隻卡通小豬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狽。
    謝蓮深吸一口氣，點開了“再來一局”，這次連崔正泰給她泡的牛奶涼了都沒察覺。
    窗外的亮光悄悄爬上她微顫的指尖，映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方塊，和她眼底漸漸燃起的、不肯服輸的火苗。
    一旁的崔正泰早已經呼呼大睡。
    “我通關了！！！”
    屏幕幽藍的光映著謝蓮青白的臉，眼下兩團烏青像掛了副煙熏妝，卻絲毫不妨礙她把手機往桌上一拍，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起來蹦了三下。
    “過了！我居然過了！”
    她猛地拍向茶幾，桌上的牛奶被震了一下，白色的牛奶濺出來幾滴湧出，在淩晨六點的房間裏劃出道亮晶晶的弧線。
    窗外天剛蒙蒙亮，窗簾縫隙漏進的微光裏。
    手機還在固執地播放通關動畫，憨厚的小豬圖標轉著圈炸開金星星，謝蓮隻覺得渾身輕鬆，一種終於克服難題的快感油然而生。
    這破遊戲卡了她整整三個小時，第七十三次挑戰時她連夢裏都是卡牌消除的音效。
    “早知道最後是靠瞎點過關的...”
    她哽咽著抓起手機狂拍截圖，黑眼圈在晨光裏泛著得意的水光，
    “管他呢！老娘也是通關過的人了！”
    話音未落就腿一軟跌坐地上，後腦勺咚地撞上沙發，卻隻顧著把通關界麵發到了朋友圈，整個人看起來洋洋得意。
    崔正泰聽到聲音悠悠轉醒，隻覺得頭痛欲裂。
    他昨晚吃完東西以後一直看謝蓮玩了好久才睡過去，到現在也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實在是困。
    “怎麽回事？”
    他一臉懵地看著欣喜若狂的謝蓮，不明所以。
    “你看！”
    謝蓮笑著把手機懟到了他麵前，金色的通關界麵晃得他眼睛痛，但還是不可置信地張了大嘴巴。
    “老……老婆，你怎麽通關了？？這才多久，你這麽厲害？”
    他也是玩了這麽久的，知道這個遊戲有多變態，沒想到自己老婆三個小時就通關了？
    “這不是很簡單嗎，小孩子的遊戲，也隻有你不能通關了。”
    崔正泰聞言隻覺得一陣心梗，要是真這麽簡單你能熬成黑眼圈？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同時也暗暗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真沒有玩遊戲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