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年輕皇帝內心的宏大與瘋狂(三更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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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在壓抑到極致的氣氛中結束了。
    等著百官們如蒙大赦,以一種近乎逃離的姿態魚貫而出之後,朱由檢再次回到了丹陛邊緣,俯視著下方那空無一人的大殿。
    金色的陽光從殿門外斜射進來,在光滑如鏡的金磚上拉出了一道道長長的光影,將大殿分割成無數個明暗相間的區域。
    朱由檢就站在這光明與黑暗的交界線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個天下,就像這間屋子。”
    他忽然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身後的某個人說話。
    “看起來金碧輝煌,規規矩矩,但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卻藏著太多的汙垢和蛀蟲。”
    王承恩躬著身子,站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連呼吸都放輕了,他知道皇帝此刻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朱由檢的目光穿過大殿,望向了紫禁城外的天空。
    “他們以為朕隻是想擦亮這地板,讓他們看起來幹淨一些。”
    他笑帶著些許嘲諷,也帶著些許自信。
    “他們錯了。”
    “朕,是要把這整座屋子都拆了,一根根木頭一塊塊磚石,都拿出來放在太陽底下好好地曬一曬!”
    “然後,再按照朕的意思重新蓋起來。”
    這番話說得平淡,卻蘊含著一種足以讓整個帝國都為之顫抖的意誌。
    這才是朱由檢真正的目的。
    不是改良,不是修補。
    是……重塑!
    王承恩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跟隨眼前這位爺從信王府到紫禁城,自以為很了解這位主子的隱忍與果決。
    但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看到的或許隻是冰山一角。
    這位年輕的皇帝,其內心的宏大與瘋狂,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走吧。”
    朱由檢收回目光,轉身向後殿走去。
    “去乾清宮。朕的兩位好臣子,應該已經等急了。”
    ……
    乾清宮,西暖閣。
    這裏是皇帝日常處理政務的地方,此刻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屏退到了殿外百步,隻有王承恩一人如同影子般侍立在皇帝身側。
    暖閣內燃著上好的龍涎香,煙氣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緊張到近乎凝滯的氣氛。
    地上跪著兩個人。
    一個是西廠提督,周全。
    另一個是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
    都是被朱由檢委以重任的人。
    一個掌管著大明最令人聞風喪膽的特務機構,一個手握著皇帝賦予可以監察百官乃至錦衣衛的無上權力。
    他們是皇帝懸在整個官僚集團頭頂上兩柄最鋒利的劍。
    但此時此刻,這兩柄劍卻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朱由檢沒有讓他們起來,也沒有跟他們說一句話,他就坐在書案後不緊不慢地翻閱著奏折,偶爾提筆寫下幾個朱批。
    他仿佛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然而田爾耕和周全卻知道,皇帝不是忘了,而是要他們兩人時刻記著——
    無論你們在外麵有多大的威風,無論你們能讓多少王公大臣聞風喪膽,在朕的麵前,你們永遠隻是一把沒有個人意誌的刀。你們的權力是朕給的,朕能給,也隨時能收回來!
    汗水從田爾耕的額頭滲出,順著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頰滑落下來,滴在他麵前的地毯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他自認為心誌堅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但在這位年輕的君王麵前,他卻感覺自己像一個赤身裸體的孩童,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城府,都被那雙平靜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終於,朱由檢放下了手中的朱筆。
    他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地用杯蓋拂去茶湯表麵的浮沫,優雅而從容。
    “起來吧。”
    他淡淡地說道。
    “謝陛下!”
    田爾耕和周全如蒙大赦,聲音都帶著一絲沙啞,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但腰依舊躬著,不敢直視龍顏。
    朱由檢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緩緩開口。
    “田爾耕。”
    “臣在!”田爾耕的心猛地一緊。
    “晉商案,你辦得不錯。”朱由檢說道,“快,準,狠。沒有給那些人留下任何串聯反撲的機會,朕很滿意。”
    田爾耕聞言,心中一鬆,剛想開口謝恩,卻聽皇帝的話鋒一轉。
    “但是……”
    這兩個字像兩根冰錐,瞬間刺入田爾耕的胸口。
    朱由檢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他,那眼神,平靜如水,卻又深不見底。
    “你隻做對了一半。”
    田爾耕的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他連忙跪下:“臣愚鈍,請陛下示下!”
    朱由檢沒有理會他的動作,繼續說道:“錦衣衛是朕的刀,這一點你做得很好,朕讓你砍誰你就砍誰,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可朕的刀,不能隻會砍人。”
    朱由檢將茶盞輕輕地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它還必須是朕的眼睛,和耳朵!”
    “朕要它,能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能聽到所有人都聽不到的聲音。”
    “你,明白嗎?”
    田爾耕跪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
    皇帝這是在敲打他,敲打他在這些日子裏,隻扮演好了劊子手的角色,而沒有提供足夠多的,深層次的情報!
    皇帝要的不隻是一把聽話的刀。
    他要的是一個能為他洞察全局的情報網絡的核心!
    “臣……臣明白了!”田爾耕的聲音帶著一絲羞愧和後怕,“臣日後定當竭盡所能,為陛下查清天下之事,不敢有絲毫懈怠!”
    朱由檢不置可否,目光轉向了另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全。
    “周全。”
    “臣在。”周全的聲音比田爾耕要柔和一些,但同樣充滿了敬畏。
    “西廠,朕為何要重開?”朱由檢問道。
    周全立刻回答:“為陛下分憂,監察內外,肅清奸佞!”
    “說得好。”朱由檢點了點頭,“監察內外。這個‘內’,指的不僅僅是文武百官,也包括……”
    他的聲音微微一頓,目光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田爾耕,但話卻一偏...
    “……包括紫禁城。”
    轟!
    田爾耕的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個響雷,他瞬間明白了皇帝將他們二人同時召見,又同時敲打的深意。
    製衡!
    這是帝王心術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皇帝不信任任何人。
    他用錦衣衛來監視百官,再用西廠來監視錦衣衛。
    這兩大特務機構,就像他手中的兩條獵犬,既要讓他們凶狠地去撕咬敵人,又要讓他們彼此牽製。
    “臣明白!”周全立刻跪了下來,與田爾耕並排,“西廠上下皆是陛下家臣,定當為陛下看好門戶,絕不讓任何宵小蒙蔽聖聽!”
    看著跪在自己麵前大明最讓人恐懼的兩個特務頭子,朱由檢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讓他們永遠對他保持著最深的敬畏,永遠在猜度和揣摩他的心思,永遠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異心!
    “都起來吧。”
    他揮了揮手,語氣緩和了一些。
    “朕知道,你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該做聰明事。”
    他站起身,走到掛在牆上的《大明輿地圖》前。
    “朕今日叫你們來,不是為了敲打你們,而是要交給你們一件真正的大事。”
    他的手指點在了地圖的中心——京師。
    “第一,京城。”
    朱由檢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
    “六部九卿,科道言官,他們的每一次宴請,每一次密會,每一次串聯,朕都要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見了什麽人,想做什麽事,你們要給朕整理成最詳盡的文牘,每日一報。”
    “朕要讓他們在朕的麵前,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田爾耕和周全的心都是一凜,這是要將整個京城官場,都置於一種前所未有透明的監控之下!
    朱由檢的手指緩緩向北移動,點在了山海關、大同、宣府等一連串的九邊重鎮之上。
    “第二,邊鎮。”
    “那些總兵、副將,他們手握重兵,名為國之柱石,實則多為軍閥。他們與誰通信,與誰交易,有沒有喝兵血,有沒有養寇自重,有沒有……和關外的那些人,眉來眼去。”
    “這些朕也要知道。”
    “朕的軍隊隻能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朕!”
    最後,他的手指劃過漫長的運河一路向南,最終重重地點在了那片富庶得流油的土地上。
    “第三,江南。”
    朱由檢的語氣,變得格外冰冷。
    “尤其是鬆江、蘇州、揚州這幾個地方。那些自詡清流,以東林為首的大士紳,大鹽商,他們控製著帝國的錢袋子,也控製著天下的輿論。”
    “他們現在一定在背後罵朕,在商量著怎麽給朕來一刀,亦或者是把朕推下水!”
    “去查。”
    “查他們的田產,查他們的商號,查他們的稅賦,查他們和地方官府的勾結。”
    “朕暫時不動他們。但朕要知道他們的根到底紮得有多深。朕要知道,當朕要動刀子的時候,該從哪裏下刀才最準,最狠!”
    京城,邊鎮,江南。
    這三個方向,如三把尖刀精準地刺向了整個大明文官集團和地方豪強的三大命脈:權力中樞、軍事力量和經濟基礎!
    田爾耕和周全聽得心驚肉跳。
    他們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每次都後知後覺!
    而這一次又終於明白了,晉商案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
    皇帝真正的盛宴,現在才剛剛開始準備。
    而他們就是為這場盛宴準備食材的庖丁!
    朱由檢轉過身,重新看向他們,眼中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光芒。
    “你們,直接對朕負責。”
    “朕給你們權力,給你們金錢,給你們朕毫無保留的信任。”
    “朕隻要一個結果。”
    “朕要這大明天下,在朕的眼中,再無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