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敵後戰場的重要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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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念頭剛一閃過,他自己都覺得好笑,馬上就苦笑著搖了搖頭。
    但這“搞錢”二字,卻像是真真切切的被擺上了案頭,不經意間他的思緒又飄遠了,
    顧家生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他不再局限於第五軍這一畝三分地,而是投向了這片土地上另一支力量。由“那邊”領導的八路軍。
    時間進入到1940年,抗日戰爭已步入到了第三個年頭,戰場態勢早已從最初的潰退轉入了他此刻正親身經曆的、更加煎熬的戰略相持階段。
    日軍在正麵戰場,已是強弩之末,再難再發動如淞滬、徐州、武漢那般規模浩大的大型會戰。
    於是,他們的目光,便更多地轉向了廣袤的敵後戰場,意圖通過殘酷的“掃蕩”和“囚籠政策”,絞殺在敵後活動的抗日武裝力量。
    一個問題自然而然地浮現在顧家生腦海中:
    “八路軍……又是怎麽搞錢的?”
    這個念頭一出,連他自己都微微一驚。但隨即,他便意識到,這恐怕是一個比第五軍此刻麵臨的困境,要艱難十倍、百倍的課題。
    他第五軍,好歹是中央嫡係,有“老頭子”撥付的基礎糧餉,有相對穩定的後方通道(盡管補充緩慢,但終歸是有盼頭的)
    可八路軍呢?他們要槍沒槍,要炮沒炮,要錢沒錢,國民政府給予的番號和那點微薄糧餉.......時斷時有的,“老頭子”對八路軍是屬於既防又用的原則,明麵上不會斷絕糧餉供給,可這暗地裏......克扣一些,延時一些,那就是家常便飯了。
    八路軍深入敵後,身處日軍、偽軍、甚至有時還要麵對“友軍”的重重包圍之下,幾乎是在夾縫中求生。
    在這樣的絕境裏,他們非但沒有消亡,反而像燎原的星火,隊伍越打越龐大,根據地越建越穩固。他們靠什麽維持運轉?靠什麽武裝部隊?靠什麽養活那麽多張嘴?
    顧家生想到這裏,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意。
    “‘那邊’……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他回想起在國府軍中,一直流傳著對八路軍的非議,什麽“遊而不擊”、“保存實力”,言語間充滿了居高臨下的鄙夷與刻意貶低。
    但顧家生是誰?他在前世也是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受到德、智、體、美、勞優良教育的“五好”青年,對這些別有用心的汙蔑之詞,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此刻,當他真正身處敵後,親身體會到維持一支軍隊、一塊地盤是何等艱難困苦之後,再聽那些高高在上的論調,隻覺得其背後的動機更加可鄙,也更加可悲,用一句你放屁來歸結都還差了點意思。
    那裏麵,包含了太多出於政治立場的貶低和汙名化。
    若當真是“遊而不擊”,能在敵後生存下來?能在日軍一次次鐵壁合圍中發展壯大?能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動員和管理體係?
    絕無可能!
    顧家生此生雖然立場不同,但他是個現實的軍人,他相信戰場上的結果。八路軍能在如此絕境中蓬勃發展,恰恰證明了其背後組織力量的強大、其策略手段的高明,以及其群眾工作的深入。這絕非是一句輕飄飄的“遊而不擊”可以抹殺的。
    “了不起……真他娘的了不起。”
    他低聲自語,這句感慨裏,帶著最直接的尊重。
    他意識到,要想在晉東南這塊地方真正站穩腳跟,解決第五軍的燃眉之急,或許……真得放下身段,好好研究一下“鄰居”們的生存之道了。
    他們能在幾乎零資源的情況下搞到錢、搞到物資、發展壯大,這裏麵,一定有著連他顧老四也不得不佩服的“大學問”。
    顧家生一直都知道“那邊”的偉大。這並非源於一時的感慨,而是當他將目光投向華夏浩蕩的五千年曆史長河中,進行過一番冷靜的審視與比較後,所得出的結論。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認識到敵後戰場在華夏民族存續之戰中,究竟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也更深刻地理解,“那邊”領導的八路軍,究竟做出了怎樣石破天驚、足以扭轉國運的傑出貢獻。
    縱觀一個王朝的更替,其路徑是何其相似。
    首先,必然是正麵戰場的節節失利,一座座雄關要隘淪陷,大片國土易手。緊接著,在廣袤的敵占區,便會如同腐肉生蛆般,湧現出無數數典忘祖的漢奸、帶路黨,爭相投靠新主。在古代,這批人叫士紳。
    這些人會迅速組織起來,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自發地、甚至是爭先恐後地幫助侵略者建立秩序,征糧、納稅、拉夫、抽丁。
    如此一來,侵略者便能以戰養戰,人在異鄉卻非孤軍,反而會越打人越多,越打實力越強。而原本保家衛國的軍隊,則因國土持續淪喪,兵源、財源、糧源不斷枯竭,就如同持續失血的巨人,越打越弱,戰爭潛力越打越小。
    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無論是宋末蒙古鐵騎南下中原,還是明末滿清入關,其模式莫不如此。對於當時的宋人、明人而言,蒙古韃子與滿清韃子,與如今華夏子孫眼中的日本鬼子,在“異族侵略者”這一身份上,並無本質區別。
    顧家生認為滿清入關後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乃至“留發不留頭”的血腥政策,其殘忍酷烈程度,與如今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沒啥區別,都是奔著亡國滅種去的。區別是滿清在屠殺的過程中意識到要走滿漢一家的懷柔政策。(扯遠了,感興趣的讀者老爺可以去自行研究一下明末的那段曆史,這裏咱們言歸正傳)
    當曆史演進到這一步,實際上便已到了一個王朝、一個民族亡國滅種的最後關頭,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那麽,一個冰冷的問題擺在這裏。
    為什麽當年的蒙古韃子和滿清韃子都成功了,而如今武裝到牙齒、看似更強大的日本鬼子,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深陷華夏的戰爭泥潭,進退維穀呢?
    是日本人遭遇的抵抗更猛烈?是漢奸、帶路黨、士紳變少了嗎?
    顧家生緩緩搖頭,他覺得,都不是。
    根本的區別,在於當下這個時代,多了一個由“那邊”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以及他們在敵後戰場發揮出的,足以顛覆曆史周期定律的作用。(當然還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比如當下的國際形勢等,但作者認為那都不是最主要的核心因素。)
    正是這支力量的存在,將日占區的腹地鬧得天翻地覆。他們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開展敵後遊擊戰爭,徹底粉碎了日本人“以戰養戰”欲要將華夏淪陷區變成其穩定兵源和後勤基地的美夢,打的漢奸帶路黨們連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