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護我華夏血脈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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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生聽著郭翼雲的這一通分析,心中不斷暗自點頭,不禁有些欽佩老郭的眼光與格局。
老郭能看到這一層,並且能如此清晰地剖析給這些驕兵悍將聽,幫他穩定軍心,確實是難得之才。
其實,對於“老頭子”這次突然調他回重慶,顧家生內心並非全無猜測。
淺層的意思確實應該是讓自己遠離漩渦,更深層次的恐怕與延安方麵脫不開幹係。
“老頭子”此時調他離開部隊,恐怕也未嚐沒有防止他與延安方麵“走得太近”的預防之意。
畢竟,如今還是“國共合作”時期,有些事,隻能心照不宣。
剛剛他其實是有點擔心老郭的,擔心自己走後,老郭會不會把他苦心經營的第五軍給整個帶跑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今畢竟是“國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局麵,老郭就算真有別的想法,就眼下這個節點,想要拉著整個第五軍“起義”投過去,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何況,自己手下的這幫弟兄,程遠、廖林奇、廖耀廂、李天翔,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各有主見之輩?他們對“黨果”的認同或許有深淺,但也不是輕易能被洗腦、改換門庭之人,畢竟在當下“老頭子”才是正統。
有這四位主力師長在,足以確保第五軍的基本盤不會出現顛覆性的變化。老郭是個聰明人,應該早看明白了。
想到這裏,顧家生心中稍安。
“翼雲兄的分析,很有道理。”
顧家生開口。
“此次調令,是校長對全局的考量,也是對我第五軍的信任和期許。諸位不必做過多做揣測,更不可有違抗之心。”
他目光變得銳利,掃過程遠、李天翔等人,重點強調:
“我走之後,第五軍一切事務,由翼雲兄全權負責,張參謀長輔之。你等務必精誠團結,服從指揮,不得有誤!”
“是!”
眾人齊聲應了一聲,程遠雖然臉上還有些不服氣,但也跟著應了。
顧家生點點頭,開始交代具體事宜。
“日軍此次慘敗,丟了太原,恐怕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多田駿不是庸才,他必然在醞釀瘋狂反撲。太原城雖好,但地處平原,乃四戰之地,且目標太大,不可作為我軍久留之地。
待局勢稍穩,部隊應逐步撤離太原,返回我們原有的根基——晉城一帶。那裏背靠中條山,更利於我們休整和發展。”
他看向郭翼雲和張定邦。
“此次太原之戰繳獲頗豐,武器裝備、糧秣彈藥堆積如山。這是我第五軍浴血奮戰換來的資本,我走之後,擴軍之事要立刻提上日程,而且要快,更要大膽!一定要把這些繳獲物資盡快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戰力。
具體方案,翼雲兄和雨潤兄你們商量著辦,我的要求是,在不影響戰鬥力和後勤保障的前提下,能擴多少,就擴多少!”
最後,他又將目光落在程遠身上,帶著幾分告誡。
“程老二,我知道你性子急,講義氣,但我不在期間,你給我收斂著點,晉綏軍、八路軍,乃至中央軍其他部隊,關係複雜,能不招惹,盡量不要去主動招惹。遇事多聽聽翼雲兄和張參謀長的意見,不可莽撞行事!”
程遠甕聲甕氣地應下。
“四哥你放心,我曉得輕重,最多我以後夾起尾巴做人好了。”
顧家生臉色稍霽,最後想起一事。
“對了,還有一事。我之前在潞安一帶,和六兒遇到過一股當地的義匪,他們還有騎兵,人數不多,但頗為悍勇,也講究‘盜亦有道’,騷擾日偽。你派人去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招安過來。”
“明白!”
程遠將此事記下。
等交代完這些,顧家生心中稍定。他知道,前方的道路依然布滿荊棘,無論是重慶的廟堂之高,還是華北的沙場之遠,博弈都遠未結束。
但他相信,隻要第五軍的根基還在,這幫老弟兄還在,他就總有回來的那一天。
“好了,時間不早了,都回去吧。”
顧家生揮了揮手。
“翼雲兄、雨潤兄留一下,我們再議一議細節。”
眾人紛紛起身告退,會議室內的煙霧似乎也隨著人員的離開而淡去了幾分,但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和未知的前路,卻清晰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太原城牆之上,殘陽如血,給斑駁的牆垛和兩位將軍的身影都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輝。
顧家生與陳司令並肩而立,遠眺著蒼茫的晉中大地。
過程當然免不了又被陳司令“恭喜發財”一波,不過這“工錢”顧家生給的也幹脆。
正事結束以後,他望著眼前這位曆經風雨卻眼神依舊銳利明亮的陳司令,心中微動。
“此番太原光複,學長與貴部功不可沒,雖因種種緣由,報章之上或許難見諸位之名,但後世史筆如鐵,必不會掩沒這份守土抗戰之功,定當青史留名。”
陳司令聞言,卻是淡然一笑,那笑容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坦蕩和純粹。
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依舊看著遠方山河。
“振國!我們共產黨人打小鬼子,不是為了青史留名,也沒想過要誰記住。”
他仿佛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男兒守國門,女兒守血脈!我輩軍人.....把小鬼子擋在國門之外,是為了讓咱們的姐妹、我們的後代,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把老祖宗傳下來的血脈、文化、骨氣,一代代傳承下去,不至於亡國滅種。
隻要我華夏血脈不滅,精神不斷,我輩軍人,縱使血染沙場,流幹最後一滴血,也在所不惜,死得其所!”
這番話,說得平平靜靜,沒有半分慷慨激昂,卻重重地敲在顧家生的心坎上。
他看著陳司令那被夕陽勾勒出的堅毅側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佩之情。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些關於地盤、兵權、派係乃至身後名的種種考量,在如此樸素而崇高的理念麵前,顯得何其渺小。
老一輩革命家的這等胸襟與氣度,當真令人心折,無愧於真正的革命者。
顧家生沒有再說話,隻是深深地點了點頭,將所有感慨與敬意都化作了無聲的共鳴。
殘陽即將完全沒入遠山,天地間一片蒼茫。
兩位分屬不同陣營,卻在此刻因共同禦侮而並肩而立的將領,就靜靜地佇立在這古老的太原城頭。
他們沒有再交談,隻是默默地凝視著眼前這片飽受戰火摧殘的山河大地。
如血的霞光將他們並肩的身影投在古老的城牆之上,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與這承載了無數曆史的城牆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幅沉默又無比厚重的畫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