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這位任性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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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的陽光透過紙窗,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富岡義勇推開家門時,腳步帶著一虛浮,臉色比往日更蒼白,眼尾甚至泛著淡淡的青黑。
    顯然,他一夜未眠,還經曆了一場惡戰。
    “我回來了。”他的聲音更低沉些,帶著疲憊的沙啞。
    京一正坐在客廳的矮桌旁擦拭那把日輪刀,聽到動靜立刻站起身。
    鼻尖縈繞著一縷極淡的血腥味,不是濃鬱的那種,更像是從傷口滲出的新鮮血氣。
    她下意識伸出手想扶他,“你還好吧?”
    “沒事。”富岡義勇微微側身,避開了她的手,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被拒絕的京一收回手,也沒覺得尷尬,隻是指了指桌上的飯菜:“我做了蘿卜鮭魚,你要不要先吃點?”她早上在富岡邸的廚房裏翻找了半天,憑著記憶裏對義勇喜好的印象,搗鼓了許久才做好這道菜。
    義勇的目光落在冒著熱氣的飯菜上,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那雙總是沒什麽波瀾的藍色眼眸似乎柔和了一瞬。
    他沒說話,徑直坐下,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來。
    或許是真的累極餓極,他吃得很快,卻保持著規整的姿態。
    吃完後,他隻說了句“多謝”,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躺下後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京一看著他疲憊的背影,歪了歪頭,也沒多問。
    收拾好碗筷後,她想著在附近轉轉,熟悉一下富岡邸的環境。
    剛走到庭院門口,就和一個人迎麵撞上。
    對方穿著繡著蝴蝶紋樣的羽織,發尾和眼眸都是清透的紫色,腰間別著日輪刀,頭上還戴著小巧的蝴蝶發飾。
    纖細腰間,別著精致刀鐔的日輪刀,此刻她微微歪著頭,笑容明媚溫婉,紫色的眼睛裏卻飛快地掠過困惑。
    她先是看到京一身上明顯不太合身的衣服背後有“滅”字的鬼殺隊訓練服,愣了一下,好像是她的衣服,應該是小葵換的吧。
    隨即下意識地抬起下巴,看了一眼門楣上方懸掛著“富岡”二字的木牌匾,確認了沒錯。
    一絲了然混雜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在她眼底閃過。
    原來如此,前幾天富岡先生破天荒地親自跑到蝶屋,當時她剛調配好一批新的紫藤花毒劑,忙得滿頭是汗,富岡義勇就像根冰柱子一樣杵在她藥草架旁邊,隻幹巴巴地丟下一句硬邦邦的:
    “隊服女款最結實那種兩套,我拿來用。”
    甚至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
    蝴蝶忍當時捏緊毒劑瓶的手指用了全力才沒讓它發出嘎吱聲
    腦子裏瞬間掠過無數匪夷所思的古怪念頭
    天知道她臉上維持著那種溫婉笑容,內心經曆了怎樣樣的感受?
    富岡義勇,借女式隊服,還“最結實那種”?他要幹什麽???
    此刻,謎底揭曉了。
    京一立刻認出了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正是蟲柱蝴蝶忍。
    她也明白了小忍那臉上精彩的表情變化根源所在,不由地彎了彎眼角,露出一個理解安撫的笑容。
    “你好,”京一主動開口招呼,“是來找義勇先生的?”她的目光落在忍拿著的那個裝滿了青綠膏藥氣味濃重的牛皮紙袋子上。
    蝴蝶忍被京一那直呼“義勇”的語氣小小地震了一下,但她很快調整好了表情,紫色藤蘿般的眼睛裏重新蓄滿了溫和的笑意“呀,是的,你是穀口小姐吧?”
    她顯然已經從富岡義勇那裏聽過隻言片語。
    她微微欠身,姿態優雅得體,“冒昧打擾了,我是蝴蝶忍,給富岡先生送些需要換的藥。”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卻帶著審視的看著眼前的陌生少女身上那氣質幹淨眼神清澈的模樣,除了身上那濃得有些異常的血氣和身體深處隱隱透出的一絲令人不太舒服的陰冷外,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
    蝴蝶忍心中飛快地權衡著直接詢問?還是先送藥?
    “請進吧。”京一自然地將她引入屋內,避免了尷尬。
    在幹淨整潔的和室裏,京一給蝴蝶忍倒了一杯熱茶。
    深褐色的茶湯在白瓷杯中冒著嫋嫋熱氣
    她主動開口,將自己莫名流落荒野,因緣際會殺了作惡的食人惡鬼救下路人,後被義勇先生所救帶回照顧的簡要版本講述了一遍。
    她再次選擇性地隱去了所有和無慘相關的環節以及那把雪刃的真相,也略過了自己肩胛的異樣,整個過程,她的眼神很是坦然。
    “…隻是這樣嗎?”蝴蝶忍聽完,指尖撚著杯口,臉上的笑容溫婉,隻是那彎彎的眼底深處,流轉著失望和探究。
    這故事聽起來太“規矩”太“幹淨”了,和眼前少女身上那種濃烈的血腥氣以及陰冷感形成了反差。
    她放下沒喝一口的茶杯,將帶來的藥包輕輕放在小茶幾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隨即又揚起更加甜美無害的笑容,像是無心提起:“這藥是給富岡先生傷口用的。他昨天在西北山執行救援任務時,被一隻下弦的異變血鬼術擦中了腹部呢,按理說,這種傷該在蝶屋觀察一晚上的…”
    她的尾音帶著一絲無奈,目光卻輕輕掃過京一的臉,
    “可這位任性的先生啊,非要立刻回家…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呢…”
    轟
    京一僵在原地。
    腹…腹部受傷?!
    原來自己剛才聞到的血腥味是他的,原來他那臉色蒼白不是因為累…
    原來她遞過去蘿卜鮭魚時他額角滲出的冷汗不是因為菜太燙…
    該死,自己為什麽沒早一點發現,還因為他不肯讓扶而退縮了…
    他就這樣強撐著、一聲不吭地吃飯、回房…
    懊悔和自責的情緒在她心口用力地刮蹭。
    蝴蝶忍看著京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的臉色和緊咬的唇,眼底的了然更深了幾分。
    她緩緩起身:“既然富岡先生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擾了,藥是敷料,要是有發燒跡象……”她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
    就在這時
    “嘎!”
    一聲短促而嘶啞的烏鴉啼叫聲突兀地響起。
    一隻通體漆黑、羽毛黯淡、甚至禿了一小塊頭頂的老邁烏鴉撲棱著翅膀,有些跌跌撞撞地停在了京一的肩膀上。尖銳的爪子勾破了她的衣料,老烏鴉焦躁地用喙啄了啄她的耳廓,用嘶啞刺耳的聲音反複叫嚷:
    “嘎嘎嘎!義勇他不舒服...不舒服...嘎!難受!”
    正是富岡義勇的鎹鴉寬三郎。
    這兩天相處下來,京一已經見識了這隻忠誠但顯然年老、經常前言不搭後語的烏鴉有多“不靠譜”
    但它此刻對主人安危的焦慮卻是實實在在穿透所有糊塗的羽毛散發出來的。
    蝴蝶忍看著這隻亂叫的鎹鴉,唇角似乎抽動了一下,但嘴角的笑容弧度未變:“看來已經有盡職的監工了呢?那我就先告辭了。”她深深看了京一一眼,“穀口小姐…”
    “交給我吧。”京一應聲,聲音帶著點微顫和堅定。
    她顧不上再送小忍,一把抓起桌上的藥包,另一隻手將寬三郎從肩膀上擼下來塞進袖子裏護著,快步衝向了主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