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含著。

字數:6536   加入書籤

A+A-


    晏聽南粗糙的指腹撫上她的臉頰,觸手一片滾燙濕濡。
    接著,他的指腹又探向她額頭。
    那溫度,燙得灼手。
    黑暗中響起他沉冷的聲音.
    “蘇軟,你發燒了。”
    蘇軟被他按回地毯上,還嘴硬地反駁。
    “沒有,就是有點冷……”
    蘇軟還想纏上去,胃裏猛地一絞。
    悶哼卡在喉嚨裏,化作細碎的抽氣。
    他看不清她的臉,但那滾燙的溫度和虛弱的喘息,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澆熄了所有旖旎。
    “胡鬧!”
    他驟然抽身,黑暗中響起布料摩擦的悉索聲。
    長臂越過她頭頂,在觸摸麵板上拍亮了頂燈開關。
    燈光驟亮,刺得蘇軟眯起眼。
    晏聽南俯視著地毯上的她,眉頭緊鎖。
    她臉頰緋紅得異常,額角沁出細汗。
    “燒糊塗了。”
    他聲音沉冷,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蘇軟胃裏的絞痛在顛簸中卷土重來,燒得昏沉的腦袋嗡嗡作響。
    她氣若遊絲地掙紮,徒勞地推拒著他堅實的胸膛。
    “放我下來,還沒辦正事。”
    天殺的胃!
    早不疼晚不疼!
    她的攻略計劃!
    “我跟你睡一覺就好了。”
    完了完了,腦子真燒短路了!
    這種話怎麽能直接說出來?!
    “閉嘴。”
    他打斷她,聲音低沉。
    “病成這樣還想辦事?”
    “蘇軟,你當我是禽獸?”
    蘇軟:“……”
    到嘴的鴨子,真就這麽飛了。
    晏聽南大步走向主臥,將她放進寬大床鋪。
    接著,他轉身走向套房配備的醫藥箱,翻出電子體溫計。
    他折返床邊,剛要俯身。
    蘇軟胡亂揮動的手肘撞翻了她擱在床頭櫃上的軟羊皮小包。
    小物件嘩啦散落一地。
    一個深紫色的小方盒混在雜物中,突兀地彈跳出來,不偏不倚落在晏聽南腳邊。
    他眸光微凝,兩指夾起那盒戰略物資,直起身。
    “蘇助理,準備的挺充分。”
    “還真是有備而來。”
    蘇軟燒得昏沉,眯著眼望過去,看清他手裏的東西。
    她下意識想搶,卻被一陣眩暈攫住,軟軟跌回枕頭。
    “可惜……”
    他指腹隔著薄薄的包裝盒,摩挲了一下,視線意有所指地掃過她。
    “目測終究是目測,尺寸你量的恐怕還不夠深入。”
    “伸縮性才是關鍵。”
    “L號?小了。”
    “下次,記得備XL。”
    蘇軟呼吸一窒,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提前升天。
    混沌的腦子被這直白又極具侵略性劈開一道縫。
    羞窘混著不服輸的火苗噌地竄起。
    臉頰的熱度瞬間飆升,不知是燒的還是被公開處刑後臊的。
    “晏聽南你……”
    蘇軟又氣又急,燒得沙啞的嗓子擠出幾個字。
    現在裝死還來得及嗎?
    連夜逃離地球可行嗎?
    晏聽南無視她的羞憤,捏開她的下巴,動作稱不上溫柔地將電子體溫計塞進她口中。
    “含著。”
    命令簡潔,毫無商榷餘地。
    體溫計發出滴聲。
    晏聽南抽出,掃了眼屏幕。
    39.2℃。
    “燒得骨頭都軟了,還想啃硬骨頭?”
    他扯了下嘴角,那點嘲弄更深。
    這硬骨頭,顯然一語雙關。
    蘇軟閉著眼,羞憤和無力感交織,燒紅的唇瓣不甘地翕動。
    “晏聽南,你混蛋……”
    她的聲音毫無殺傷力,反而透著一股可憐兮兮的委屈。
    現在好了,人沒吃到,社死大禮包倒是先簽收了!
    晏聽南直起身,眼底那點惡劣的興味被凝重取代。
    他不再逗她,迅速撥通景淮電話,聲音恢複慣常的冷肅。
    “淺島灣,歸憩民宿。”
    “蘇軟高燒,疑似急性腸胃炎,聯係最近的私立醫院VIP通道,安排腸胃科專家候診,立刻。”
    “能動?”
    他問,手已伸到她頸後和膝彎,作勢要抱。
    “不用你抱!”
    蘇軟掙紮著想自己起來,證明自己還沒廢到那份上。
    可剛撐起一點,胃部一陣劇烈抽搐,疼得她眼前發黑,悶哼著又倒回去。
    晏聽南眼底最後一絲耐心耗盡。
    他不再廢話,手臂穿過她的後背和腿彎,稍一用力將她穩穩抱起。
    蘇軟徒勞地在他懷裏掙動了一下,卻被他的手臂鎮壓。
    “省點力氣。”
    他抱著她大步走向門口,聲音擦過她滾燙的耳尖。
    “留著,下次有的是地方讓你用。”
    39.2℃的高溫把蘇軟腦子燒成一鍋糨糊,卻還記得回懟。
    “晏聽南,遲早有天我……”
    她話還沒說完,被晏聽南直接打斷。
    “我等得起。”
    ……
    淩晨的醫院VIP病房,一片寂靜。
    蘇軟燒退了點,蔫蔫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紮著留置針。
    “急性腸胃炎,海鮮中毒誘發的。”
    主任醫師翻著報告單,對著晏聽南匯報,語氣恭敬。
    “燒得厲害,電解質也有點亂,今晚必須留院觀察。”
    晏聽南站在床尾陰影裏,他聽完醫囑,微微頷首。
    “辛苦。”
    病房重歸寂靜。
    社死的記憶也洶湧而至。
    蘇軟閉著眼裝死,睫毛卻不受控地輕顫。
    腳步聲靠近,床墊微陷。
    晏聽南在床邊坐下。
    “醒了就睜眼。”
    他聲音不高,帶著微啞。
    蘇軟認命掀開眼皮。
    他眼底有淡淡倦色,金絲眼鏡擱在床頭櫃上,少了平日的冷硬距離感。
    “晏總,耽誤您了。”
    她嗓子幹得發疼。
    晏聽南沒接茬,遞過一杯溫水。
    杯沿湊到她唇邊,水溫剛好。
    她就著他的手小口啜飲,溫熱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舒服得想歎氣。
    “那個……”
    蘇軟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試圖打破詭異的安靜。
    “你不用在這兒守著。”
    他收回杯子,放在一旁。
    “蘇助理覺得,我把人弄進醫院,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這時,護士送來溫熱的補液鹽。
    蘇軟皺眉,那味道聞著就反胃。
    晏聽南接過,攪了攪,忽然問。
    “小時候生病,最煩什麽?”
    蘇軟一愣:“苦藥湯子。”
    “不是。”
    他端著補液鹽遞到她唇邊。
    “最煩我媽用勺子喂,像填鴨。”
    蘇軟噗嗤笑出聲,扯得胃一抽。
    就著他手喝下,鹹澀的液體似乎也沒那麽難忍了。
    原來冷麵佛的童年,也討厭被當鴨子填。
    點滴速度調得很慢。
    夜漸深,蘇軟眼皮打架,卻強撐著。
    晏聽南忽然起身。
    片刻後,他拿著塊擰幹的涼毛巾回來。
    疊成窄條,卻不是按常規敷額頭,而是輕輕搭在她微燙的眼皮上。
    “閉眼。”
    命令式語氣,動作卻輕。
    冰涼的觸感瞬間緩解了酸脹。
    蘇軟微怔,這手法太私人。
    “晏總這招,跟誰學的?”
    她聲音悶在毛巾下。
    “我母親。”
    他聲音沉在夜色裏,聽不出情緒。
    “她說眼睛燒久了會疼。”
    蘇軟心頭咯噔一下。
    這尊不染塵埃的佛,心裏竟也藏著一小塊溫軟的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