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歌，我生來便低人一等。”
    “因為我並沒有自己的名字，李玄塵這個名字是我偷來的。”
    李玄塵開口的時候，臉上依舊平靜，沒有什麽變化，但淩伊山和瀾歌都是能感覺到一股有些悲傷的氣氛蔓延，三人都是沒有移動，但卻感覺距離越來越遠。
    “我是娼妓之子，我的母親在與一位修士春風一度之後，她並沒有喝下藥物，而是偷偷留下了我。”
    “但這並不是因為對我的愛，我的存在隻是為了幫助她脫離自己已經厭倦的生活。”
    “東窗事發之後，因為修士留下的血脈不多，在確認母親懷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就如母親的願將她接到了自己的府上。”
    “或許這段時間母親應該很快樂吧，不過在我出生之後，確認我先天不足，難堪大用之後，那位修士沒有絲毫猶豫將母親和我趕了出去。”
    “出來之後，母親又直接將我扔在了路邊，那個時候我身上應該還沾著羊水。”
    “因此，我沒有名字，或許他們在生下來之前是有想過的，隻是在對我失望之後，不舍得把名字給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長大的，記事之後我就已經在街上遊蕩成為了一個小乞丐。”
    “沒人給我取名字，或許是他們覺得給我取了名字之後，就像是給流浪狗取名字一樣，會跟著回家。”
    “後來我遇上了一個好心的大戶人家的丫鬟，看到我之後每次都會從自己的夥食裏麵給我扔半塊饅頭。”
    “她從不說話，她每次把饅頭扔地上就走了，我也不敢多看她，撿了饅頭就吃，吃了就走。”
    “因為有饅頭吃，所以我天天去。”
    “不過後來廚房的夥夫藏糧出去買的事情敗露，主人家很生氣，丫鬟也因為給我偷偷扔饅頭的事被牽連。”
    “一連好幾天我都沒看她，再見到她的時候，身子骨已經瘦脫了相，聽說是主人家打了幾鞭子，但她身子骨弱，加上傷口沒處理好，已經快不行了。”
    “那天下著大雪，她給了我一整個饅頭，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除了饅頭之外還有一封信，說是給自己弟弟的，讓我幫忙送過去。”
    “從那之後我再沒見過她，有次我看到了府上一個小姐，莫名感覺親近，就想上前問問那個丫鬟的事情。”
    “不過對方看我湊過去之後，不等我開口，就直接拔刀砍了我的手臂，我疼暈過去了。”
    “幾個平時熟識的乞丐把我拖走了，不知道用了什麽土方子，我沒死成。”
    “後來我才知道，那戶人家就是我生父的府邸，那個砍了我手的人也算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後來時常在想，現在也在想，如果我天賦高一點，或許就能留在府裏了，那樣的話，那個丫鬟就不會因為給我半塊饅頭被打死了。”
    “當時也沒有複仇的概念，但就是感覺想要殺人，我也想要一刀砍回去。”
    “不過我還有信要送，我不認識字，花了好久才明白那位丫鬟的弟弟名叫‘李玄塵’，也花了好久才找到對方。”
    “但對方根本不承認自己有個姐姐，也不承認自己家是賣了姐姐之後才有錢買牛，買田的，他們嫌丟人。”
    說到這裏的時候，李玄塵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手不自覺地死死攥緊，將白色的床單扯出道道痕跡，哪怕是前麵被斬去手臂他都沒有絲毫異樣，唯有在這裏才顯露出一絲情感波動。
    也不知道是為自己一直克服艱難險阻才終於找到對方的行為感到不值，還是為那位臨死之前最後的念想還是惦記著自己弟弟的丫鬟感到不值。
    “後來在他們家落單的時候，我拿棍子給他們每個人打了一頓，一有機會我就打，隻感覺心口有一口氣怎麽都咽不下去，比我手被砍之後的氣還難咽下去。”
    “後來我就把‘李玄塵’這個名字給偷過來了，我把那信看了又看，我當時感覺那是寫給我自己的。”
    “之後的事情不足掛齒，我學有所成，實力也來到了築基境。”
    “我回了府邸，想要複仇，我想砍一刀我的‘妹妹’，但我更想把打在丫鬟身上的那幾鞭子抽回去，抽到他們死為止。”
    “但沒機會了，我回去之後，才知道我的生父因為得罪了一位高階修士，連帶著整個府邸，順手被拍死了。”
    “瀾歌，你說的對，我不是很想死，但我同樣也不怎麽想活。”
    李玄塵的聲音從頭到尾沒有絲毫的起伏，跟他平時說話的語調沒有任何的區別，哪怕是旁觀者的淩伊山和瀾歌都是聽得皺眉，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唯有從細微的動作才能看到他的情感，讓人明白這不是一塊石頭。
    淩伊山看向了李玄塵，雖然在攻略書上已經看過了一遍李玄塵的這段介紹，但聽本人親口述說卻是不同的感受，其中的各種情緒如同潮水一樣慢慢上漲。
    難得的是，李玄塵這一輩基本上沒經曆過多少的好日子，遇到的爛人遠比自己遇到的好人更多，但就是這不多的好人鑄就了他如今的性格。
    有的人身邊一堆好人，但遇到零星幾個壞人就會變壞，但有的人周圍都是爛人，因為零星的一點善意就會變好，就像是臭水溝長出了白棉花。
    淩伊山此時也突然明白，為什麽攻略書上說李玄塵此人有恩必報，或許是頂替了那個丫鬟忘恩負義的弟弟的名字，他想要扮演一個好弟弟的形象，跟名字原本的主人完全相反的人。
    “我現在隻是在追求一個還不錯的死法，說實話，之前在島上失去意識之前，我其實鬆了一口氣。”
    “因為那種死法感覺還不錯。”
    李玄塵看著瀾歌那越發擔心和同情的眼神，他語氣一頓，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我以後會注意安全的，我現在有了新的目標。”
    正因為周圍的爛人多，所以李玄塵才明白對自己好的人有多麽可貴，因此在瀾歌確認安全之前，他還不能死。
    “嗯嗯，你能這麽想就再好不過了！”
    “李玄塵，我覺得你很了不起，我發自內心地慶幸能跟你相遇，慶幸你上了我的船！”
    瀾歌咧嘴一笑，語氣真誠地說道，一邊說著，還一邊拍了拍李玄塵的肩膀。
    （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