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
    高育良話音落下後，沙瑞金的眼神不自覺地落在了李達康的身上。
    李達康尷尬一笑。
    心裏已經開始問候高育良全家。
    “沙書記，關於丁義珍的事，我在這裏先向你檢討，向省委檢討。”
    情況不明，李達康選擇示弱。
    畢竟，伸手不打老實人。
    可沒想到，沙瑞金隻是搖搖頭，“達康書記，先別急著檢討，咱們現在隻是討論，還沒到檢討的時候。”
    “對對對，先討論。”李達康深吸一口氣，緩了一會兒，再次道:“關於丁義珍和大風廠的事，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關注著，並從側麵，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在這裏，我把了解到了情況，做一個簡短說明。”
    “丁義珍是個腐敗分子，這點毋庸置疑，督導組和檢察院已經定性。”
    “至於大風廠的事，也是丁義珍還有山水莊園的老板高小琴，一手策劃的。”
    說到這裏，李達康停頓了一下，偷摸著觀察著沙瑞金的神色變化。
    畢竟，在這件事上，歐陽菁也有很大責任。
    他來不敢明目張膽將其摘除在外。
    見沙瑞金神色如常，他才拿出了孫連城準備好的報告，繼續道:“我這裏有一份報告，是關於大風廠的拆遷情況。”
    “雖然丁義珍出逃，又甩了一堆爛攤子，但好在京州還是有能力處理此事。”
    “就在昨天，大風廠順利拆遷，現場也沒有人員傷亡，算是有驚無險化解了丁義珍帶來的負麵影響。”
    “為了這次拆遷，我也是成宿成宿睡不著，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總體來說，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
    李達康避重就輕，隻言片語間，就把矛盾的重點聚焦在大風廠的拆遷事宜上。
    並且摘了桃子，還將桃子放到了省委常委擴大會議上。
    這也是他慣用伎倆。
    先把自己撇幹淨，再用桃子裝飾一下自己……其他的，都會迎刃而解。
    這種情況他試過很多遍，可以說是屢試不爽。
    再看沙瑞金。
    他聽完李達康的發言後，神色平靜，斟酌了一會兒後，看向了列席的錢凡興。
    錢凡興在接觸到沙瑞金的眼神後，就像一個機器人，被突然按下了啟動鍵。
    隨後，開始找事。
    “達康書記，你剛剛的發言，我覺得在偷換概念。”
    “說白了，我們這場會議是討論丁義珍貪腐的前因後果，而你……隻是一筆帶過。”
    “然後又扯到了大風廠的拆遷。”
    “關於拆遷問題，我也有所了解，主要能如此順利，個人覺得，還得歸功於山水莊園的高小琴。”
    “如果不是她把大風廠的地皮捐出來，京州政府有能力拿出一個億的維穩基金嗎？”
    “就算能拿出這麽多錢，後麵的虧空，又怎麽去彌補呢？”
    “再說了，昨天拆遷時，達康書記，你可不在現場啊！”
    錢凡興保持笑容，卻句句誅心。
    瞬間就把李達康剛剛的話，全部給否決了。
    會議來到了這，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原本大家就好奇錢凡興一個正廳級幹部過來幹嘛。
    如今有了答案。
    嘴替！
    沙瑞金的嘴替！
    其中，最詫異的當屬高育良，從看見錢凡興開始時，他一直都以為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
    隻是沒想到，槍頭一轉，紮在了李達康的腰子上。
    疼得李達康齜牙咧嘴。
    疼得李達康暗自罵娘。
    按照常理來說，他一個省委常委想收拾錢凡興應該是手拿把掐。
    現實卻恰恰相反。
    因為錢凡興的身後，可是沙瑞金，沒沙瑞金的指使，他也絕不敢與自己為敵。
    會議氣氛沉默了幾秒。
    李達康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狡辯，“老錢，你這話就是在抬杠，我隻是把我知道的事匯報了一遍，怎麽叫偷換概念呢？”
    “好好好，咱們不抬杠。”錢凡興依舊保持笑容，“達康書記，那我問你，丁義珍這些年來的貪腐，是不是事實？”
    “是！”
    “好，那我再問你，丁義珍是不是在你眼皮底下工作，且經常自稱是你的化身？”
    “老錢，別扣帽子。”李達康努力不讓自己暴走，“丁義珍在我手底下工作沒錯，可化身一事，我不敢當！”
    “我看是出了事才不敢當吧？”錢凡興加大攻擊力度，“沒出事之前，也沒見你反駁呀！”
    “不對。”李達康提高了聲音，“老錢，你剛剛也說了，丁義珍自稱是我的化身，既然是自稱，這頂帽子又何必扣到我的頭上呢？”
    “達康書記，這話我不讚同，如果沒有你的默許，誰又敢自稱你的化身呢？”錢凡興攤開手，“我怎麽沒聽誰自稱是育良書記的化身呢？打鐵還需自身硬啊！”
    漸漸的，會議劍拔弩張起來。
    而沙瑞金就是一言不發，一雙眸子，注視著在場每個人的變化。
    李達康已經炸毛。
    可炸毛也沒辦法，錢凡興本來就是辯論大師，再加上有備而來，他完全根本不上節奏。
    隻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
    省委會議進入白熱化，趙學安這邊也沒閑著。
    他明白，沙瑞金已經來到了漢東，那麽……離督導組回京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在此，他得為自己謀劃一番。
    “徐處長，我想知道，關於丁義珍的案子，什麽時候能畫上一個句號。”
    “真想知道？”徐藝挑眉。
    “當然。”趙學安點了一支煙，瞥了一眼徐葳蕤，有些失落道:“你們回京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見麵，我會想你們的。”
    徐葳蕤低頭，默不作聲。
    徐藝不屑搖頭，“趙學安，我都不好意思點破你，你不是想我們，隻是想我們手中的權力，對嗎？”
    “都一樣。”趙學安平靜道:“我一開始就說過，我並非君子，也非小人，這兩點不衝突。”
    “算了吧。”徐藝站起身，“我父親的名片，你可以一直留著，還有……丁義珍不歸案，我們暫不回京。”
    “這麽說，我還真想丁義珍能在國外瀟灑一段時間。”
    “想得美。”徐藝冷哼一聲，“你的猜測很準，有線人在美利堅發現了丁義珍的蹤跡，就在他妹妹家的附近，按照這個節奏，用不了多久，舅舅就能把他抓回來了。”
    趙學安點點頭，一切都在意料中。
    三人繼續閑聊之餘，徐藝手機響了起來，低頭看去，是季昌明。
    猶豫片刻，他按下了接通鍵，又按下了免提。
    “徐處長，按照督導組的要求，檢察院一直在監視著歐陽菁，以及她的賬戶。”
    “不過，銀行那邊剛剛來信了，歐陽菁的財產，已經開始向國外轉移了。”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現在動手，以防萬一。”
    季昌明說完，等待徐藝的回答。
    而徐藝隻是看向趙學安。
    趙學安沉思片刻，擺了擺手。
    “季檢察長，我建議暫時別急著動手，再等一等。”
    “等到什麽時候？”
    “至少，等省委常委會議結束再說。”
    “明白了。”
    電話掛斷，徐藝又一次看向趙學安，“現在滿意了嗎？”
    “謝謝！”趙學安抱拳，“沒辦法，不把李達康拉下水，你們離開後，我的日子不好過。”
    “算了吧，在我麵前就別裝了。”徐藝吐出一口濁氣，“我看你是想借此機會，攀上高育良這條大腿，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