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南北沒有像陸蛟龍那樣藏著掖著，一開口，直接點出了保護傘。
    並且，這個保護傘很大，大到省裏，大到省委。
    “雷平，雷書記？”趙學安有一絲詫異，“遲書記，按照你這麽說，雷淩揚兄弟倆的所作所為，是雷書記默許的？”
    “嗬嗬。”遲南北苦笑一下，“何止是雷書記，就這麽和你說吧，騰龍集團盤踞湘省這麽多年，保護傘多了去，隻是……雷書記算是最大的保護傘。”
    “忘記和你說了，騰龍集團有一個夜總會，全部會員製，湘省很多官員，以及各行各業的老總，都是裏麵的會員。”
    “對了，雷淩揚曾經還說過一句非常囂張的話。”
    “隻要有騰龍集團在，湘省其他建工企業隻能跪著吃飯。”
    說到這，遲南北的雙眸泛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幽光。
    堅決中透著凶狠。
    趙學安沉默了一會兒，明白了什麽。
    “難怪大洋無人機招標建工時，沒有本地企業參與進來，原來他們不是不想吃肉，而是不敢。”
    “沒錯。”遲南北點點頭，“大洋無人機這塊肉太大了，騰龍集團不點頭，本地企業根本不敢進來攪局。”
    “遲書記，按照你這麽說，我除了和騰龍集團合作，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是，也不是。”遲南北凝視著趙學安，“學安，你是初來湘省乍到，又給我們界安市拉了一個龍頭企業，按照道理說，我這個市委書記，應該出麵解決這個問題。”
    “可問題是，以我現在的影響力，未必能處理此事。”
    “當然，我不是逃避責任，也不會去逃避。”
    “大洋無人機來界安市建廠，是給界安市機會，也是給我機會。”
    “明天吧。”
    “明天一早，我就去省裏匯報一下情況，爭取讓騰龍集團別在為難咱們。”
    遲南北給出了第一個方案，由他去和省裏交涉。
    這個方案看似最靠譜，可趙學安明白，省裏未必會給麵子。
    為什麽？
    如果省裏能給麵子，雷淩揚今天也不會那麽囂張。
    見趙學安不說話，遲南北拍了拍他的肩膀，“學安，這事你別慌，我是界安市的市委書記，出了問題，我來解決。”
    “明天我去了省裏，把情況反映後，會給你電話。”
    “一切，等我電話再說。”
    遲南北叮囑道。
    趙學安點點頭，“遲書記，那我等你電話。”
    “應該的。”遲南北深吸一口氣，“湘省的營商環境，是該好好整治一番了。”
    ……
    離開市委大樓，剛好到了下班的點。
    一直隱身的林華華喊肚子餓。
    沒辦法，趙學安找了一個幹淨的館子，又點了兩個菜。
    菜上桌，林華華不客氣，大快朵頤吃了起來。
    趙學安沒什麽胃口，要了一杯白開水，邊喝，邊分析今天發生的事。
    首先，騰龍集團很牛逼，牛逼到根本不掩飾自己的保護傘。
    第二，晨光集團慫了，大洋無人機的建工迎來了瓶頸。
    第三，陸蛟龍想甩鍋，如果鍋甩不出去，這老小子八成會隱身。
    第四，遲南北沒有推卸責任，在極力配合著解決問題。
    第五，問題未必能解決。
    事情逐一理清之後，趙學安看向林華華，詢問一下她的意見。
    畢竟，在湘省趙家幫隻有三個人。
    程度屬於武力當擔，智謀方麵，略微欠缺一點。
    這時，就需要開發林華華聰明的大腦了。
    趙學安問了，林華華放下筷子，斟酌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我覺得這事不難，既然遲書記出麵了，那就讓他去解決。”
    “他能解決最好，若解決不了，咱們就去找騰龍集團去談。”
    “最多，也就是花點錢吧。”
    這是林華華的辦法。
    簡單中透露著簡單。
    趙學安搖搖頭，“華華，你知道大洋無人機的生產基地，單是建工，需要多少錢嗎？”
    “好像……五個億。”
    “沒錯，就是五個億。”趙學安點了一支煙，“可雷淩揚一開口就是增加30%的預算，那就是1.5個億！”
    “小琴阿姨是有錢，但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
    “還有一點，我來桑瑜縣目的是扶貧，不是當散財童子。”
    “什麽是扶貧？就是把經濟搞起來。”
    “經濟怎麽起來？主要就是營商環境。”
    “目前放在我麵前隻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適應這裏的營商環境，順大流，委曲求全。”
    “第二，鬥爭！”
    “第一條路看似簡單一點，卻要讓小琴阿姨搭上1.5個億。”
    “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一旦選擇妥協，就是人生的一個汙點。”
    “等老時再回憶此事，估計都會抽自己一個耳光。”
    趙學安吐出一口煙圈，神色淡然。
    原本，他以為來桑瑜縣隻是單純的搞經濟，沒想到……經濟還是和鬥爭掛上鉤了。
    隻要是鬥爭那就不能慫。
    一慫就是一輩子。
    “學安，你的意思是……亮出底牌？”
    “還不到那個時候。”趙學安平靜道，“底牌這玩意好使，卻不能亂使，用了底牌就代表我已經無能為力，我不想讓上麵人認為，我隻會用底牌。”
    “不用底牌，很難撼動騰龍集團。”
    “我知道。”趙學安又點了一支煙，若有所思，“我隻是覺得奇怪。”
    “什麽奇怪？”
    “騰龍集團的行事作風，陸市長也好，遲書記也罷，二人明明早就知曉，可招標建工企業時，一個隻是提了一嘴，另一個假裝不知道，這不符合常理。”
    趙學安話裏有話。
    他師承李達康，不怕搞經濟，也不怕鬥爭，就怕被人當槍使。
    冥冥中，他感覺有點不對勁。
    好像有人在慫恿他向騰龍集團開戰。
    “是不符合常理。”林華華托著腮幫子，想了想，“或許，他們二人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呢？”
    “不可能。”趙學安平靜道，“大洋無人機的生產基地，不是我一個的政績，這麽大的一個坑，他們不可能不留意。”
    “懂了，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故意設局，讓你和騰龍集團掐起來，不過……這麽做的動機又是什麽呢？”
    動機？
    這個趙學安一時半會還真搞不清楚。
    為今之計，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
    翌日。
    離除夕夜還有一個星期。
    常務副縣長辦公室內，趙學安一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邊等。
    等什麽？
    遲南北的電話。
    昨天的時候，遲南北說過，他會去省裏交涉關於騰龍集團的問題。
    隻是，遲南北的電話還沒打來，田晨光的電話提前一步到了。
    “趙常務，又出事了。”
    “說清楚一點。”
    “騰龍集團又來鬧事了，並且和培訓的大學生們對峙了起來，大學生們很激動，看樣子要火拚。”
    趙學安愣了一下。
    大洋無人機生產基地雖然還在施工階段，可招聘已經開始。
    簡簡單單已經招了五十來人，全部都是應屆大學生，還安排了培訓。
    大學生是什麽？
    先驅者，鬥爭先鋒，且不懂人心險惡。
    瞧見有人難為大洋無人機建工時，他們根本忍不了，直接和騰龍集團的地頭蛇們掐了起來。
    一步不讓。
    “田總，先報警，穩住現場，我馬上到！”
    匆匆掛了電話，趙學安一刻都不敢耽擱，穿上外套，一腳油門。
    大學生英勇無畏，他很開心。
    大學生過於無畏，他很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