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林嘯天也幹過政法，並堅信法製是社會的根基。
    那時他也算意氣風發，把不少腐敗的高官，送進了監獄，送到了刑場。
    後來，在另一個ZY紀委副書記的舉薦下，他由政法係統，轉成了主政一方。
    思想也在潛移默化改變。
    為什麽？
    主政一方和政法有著本質差別，某一時刻，還要走到對立麵。
    如梁群峰說過，舍得一身剮，方能幹政法，從事政法工作，就得豁的出去，如戰場廝殺。
    而主政一方更看重經濟。
    為了保證經濟長久發展，偶爾編製一張遮羞布，顯得非常必要。
    就像四年前李笑的車禍。
    那時，ZY巡視組剛剛離開湘省，無論是社會，還是官場，都處於一種高度緊繃的狀態！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被無限放大，無限發酵，影響社會穩定，影響湘省的投資商。
    畢竟，很多投資商最看重的就是治安。
    在那種情況下，為了大局，林嘯天不可能讓李笑的事繼續鬧騰下去。
    或許，這就是主政一方和政法的最大區別。
    主政一方需要遮羞布，而司法如同一把剪刀，一不小心，就會剪開這塊遮羞布。
    “徐書記，我從來沒有縱容司法腐敗，我隻想找個平衡點，司法和經濟發展的平衡點。。”
    “我承認，當年的事，我錯了，但我不後悔。”
    “如果時光倒流，再重來一次，我的選擇，依舊不會變。”
    林嘯天低下頭，道出心裏話。
    徐天長沉默片刻，切了一個話題，“林書記，我要沒記錯，當年是蕭遠方書記，舉薦你來的湘省？”
    “是的。”林嘯天深吸一口氣，帶著愧疚，“對不起，讓蕭書記失望，也讓徐書記失望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老蕭剛剛給我發信息了，讓你給他回個電話。”徐天長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小艾這段時間會留在湘省，查清當年的事，你要積極配合。”
    “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徐天長沉聲叮囑，“別忘了，你還欠趙學安一個人情。”
    “明白！”
    林嘯天連說兩聲明白，心裏的愧疚，越發濃烈。
    如他之前所說，官場洪流，梟雄如過江之鯽，能從暴雨中走出來的，靠的從來不是傘。
    他能走到今天，必然不是輸不起的小角色，對於遲南北自爆行為，他沒有怨恨，隻是為對方感到不值，也為自己感到不幸。
    不幸……匹配到了遲南北這個瘋癲對手。
    同時，也深深愧疚。
    愧疚蕭遠方的栽培。
    等徐天長離開後，林嘯天深呼吸，調整好狀態，拿起手機，撥通了京城的電話。
    鈴聲響了兩秒，對麵接通。
    林嘯天開口道歉。
    “蕭書記，對不起，這兩天的事，給你帶來不少麻煩吧？”
    “嗯……”對麵的聲音有些疲憊，“嘯天，你在湘省這幾年，我一直關注著，說實話，挺不容易的！原本，我打算等你在湘省幹完這五年，找個機會，把你調任京城，將來接替我的位置！如今看來，沒有機會了。”
    “這事鬧得太大了，鍾正國或許會睜一隻閉一眼，但徐天長不會，畢竟……葳蕤這次受了大委屈。”
    “別看徐天長平時對葳蕤頗為冷淡，可那終究是他女兒，心裏疼著呢。”
    “我要沒猜錯，等ZY巡視組調查結束後，會有一個緩衝期，用來維持湘省的穩定。”
    “這個緩衝期大概一年左右。”
    說到這，蕭遠方停了一下。
    林嘯天明白什麽意思。
    他在湘省的任期，還有一年，也就是說，一年後……他大概就得去政協養老了。
    “明白了，蕭書記，對不起，愧對你的栽培。”
    “別自責了，官場就是這樣，風雲萬變，誰也想不到一件小事，會發展到這種程度。”蕭遠方頓了一下，“嘯天，接下來的一年，估計你也不好受，會有很多人盯著，心態上……自己調整點。”
    “明白。”
    接下來，蕭遠方又叮囑幾句後，通話結束。
    夜已深。
    林嘯天緩緩走到了室外，目視黑夜，心裏五味雜陳。
    原本有機會接手蕭遠方職務的他，卻因一場大火，得去政協養老……
    時也命也！
    ……
    一個星期後。
    醫院。
    全身七處骨折的趙學安，還是得依賴輪椅出行。
    這段時間，都是徐葳蕤陪著他，推著輪椅，帶著他到處曬暖暖。
    “葳蕤，大夏天的，咱們能別曬太陽嗎？”
    “不行，醫生說了，多曬太陽，有助於鈣吸收，恢複的快。”
    “那能別中午曬嗎？”趙學安汗流浹背，感覺快中暑了。
    “好吧。”徐葳蕤將趙學安推到樹蔭下，又拿出小扇子，開始給趙學安扇風。
    風不大，卻夾著絲絲甜味兒。
    沒過一會兒，鍾小艾提著水果出現。
    “鍾姐，”趙學安喊了一聲，露出陽光笑容。
    “恢複的怎麽樣了？”鍾小艾將水果吊在輪椅把手上，問道。
    “估計還得幾個月。”趙學安有些失落，“可能平時可樂喝多了，骨骼碳化，恢複起來有點慢。”
    “讓你少喝可樂，不聽。”
    “下次不喝可樂了，改喝紅牛。”趙學安想了想，“對了，鍾姐，案子進展的怎麽樣了？動靜好像有點大呀！聽程度說，湘省很多官員在慌的不行。”
    “大稽查，動靜當然大。”鍾小艾理所當然道:“ZY下了命令，這次大稽查，無論職務大小，隻要有問題，嚴辦到底。”
    “嚴辦？指的是……”
    “雷平！”鍾小艾如實道:“國安部明天就把雷家兄弟送回湘省，等撬開這兩兄弟的嘴，不僅能給李笑一個公道，還能將雷平繩之以法。”
    “ZY的意思？”
    “徐叔叔的意思。”鍾小艾深吸一口氣，“徐叔叔和我父親明天離開湘省！剛剛特意找了我，讓我務必盯死雷平！這老小子，可不是認識上的錯誤！具體的說，他屬於騰龍集團的真正保護傘！”
    趙學安大致明了。
    在李笑那件事上，林嘯天屬於認識錯誤，把長治久安立在了法製前麵。
    不可原諒，但罪不至死。
    雷平不同，四年前的事且不說，單說他包庇兩個侄兒的問題，就值得當頭一棒。
    再者說，徐天長大老遠跑來湘省，小魚小蝦肯定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雷平這個大鯰魚，則是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