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洪流，師徒很多，如高育良和祁同偉，兩人理念雖偶有不合，但永遠在同一個陣營。
    再比如林嘯天和伍大腦袋。
    伍大腦袋的腦袋那麽大，有一半原因可能是被林嘯天打的，即便如此……伍大腦袋從無怨言。
    學生永遠尊重且理解老師。
    也有例外。
    比如李達康和趙學安，這二人坐在一起，加起來兩百五十斤，至少有兩百斤的心眼。
    還有五十斤，是學生趙學安的反骨。
    別家父女不合，外人總是規勸，總是說一些大道理，希望父女重歸於好。
    但到趙學安這裏，直接下猛料，讓李達康斷絕父女關係。
    見李達康還在思考，趙學安搖頭冷笑。
    “李書記，我給你推演一下，假設你一直霸占著佳佳的監護權，不出意外，歐陽箐恨你，王大陸恨你，佳佳也恨你。”
    “她們恨你沒關係，可她們會搞事，比如那一千五百萬。”
    “如今這一千五百萬已經被田國富盯上，她們又不願意給你作證，早晚有一天，你會被玩死。”
    “再退一步說，即便你能證明這一千五百萬和你無關，那你能保證……佳佳和王大陸就不再使其他陰招了嗎？”
    “別忘了，王大陸盯上了光明峰二期的項目了！”
    “再猶猶豫豫下去，李書記，你必然會被吃得連渣都不剩。”
    “好自為之，學安不打擾了。”
    趙學安起身告辭。
    臨走前，將剩下來的花生米，打包帶走！
    不是他摳門，是真沒辦法。
    李達康請他吃飯，結果就一碟子花生米，以及過期一年多的娃哈哈。
    若不是趙學安大氣，桌子都得掀翻。
    十二月初，夜些許冷。
    走出省委家屬院，趙學安雙手插兜，眺望著天空。
    半輪明月高懸。
    他緊了緊衣領，點了一支煙，吐出煙圈，神色淡漠。
    “仕途風光無限。”
    “也好無趣。”
    “恩師呀，仕途重要？還是女兒重要？給我上一課吧。”
    “拜托，別讓我失望。”
    苦笑一聲，清冷月色下，趙學安背影孤單。
    ……
    另一邊。
    趙學安離開後，李達康在沒有任何下酒菜的情況下，將剩下來的酒，一飲而盡。
    酒不醉人，人自醉。
    喝多了，李達康抹了抹眼睛，心裏酸酸的。
    這一刻，他才發現身邊連一個能訴苦的人都沒有。
    考慮了好久，竟然鬼迷心竅給高育良撥去了電話。
    正在揮舞鋤頭，捯飭小菜地的高育良，本能就愣了一下。
    今夜的高育良，不知為何，沒有一點睡意，於是就想通過勞作，讓自己疲憊一點，好早點入眠。
    猶豫了一下，高育良坐在石階上，按下了通話鍵。
    聽筒裏安靜了兩秒。
    接著，是李達康強壯鎮定的聲音。
    “育良書記，不好意思，這個時候打擾你了。”
    “有事？”
    “沒大事，就想和你聊聊，但不聊工作。”
    “不聊工作又聊什麽？”
    “除了工作，什麽都可以聊，比如……芳芳什麽時候回國？”
    提到高芳芳，高育良深吸一口氣。
    和李佳佳一樣，高芳芳的高中和大學，都在美利堅。
    不同的是，高芳芳比李佳佳省心一點，至少……沒李佳佳那麽叛逆。
    “芳芳很多年都沒回來了。”高育良點了一支煙，有些疲憊，“達康書記，你是幸運的。”
    “幸運？”
    “不是嗎？”高育良反問，“除了視頻中，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了芳芳了，而佳佳……至少回國了。”
    “我情願她不回來。”
    氣氛又沉默兩秒。
    高育良笑了笑，“達康書記，還在為那一千五百萬煩神？”
    “不止。”李達康吐出一口酒氣，“育良書記，別說，有時我還挺羨慕你，有三個好徒弟，一個不用你操心的女兒，以及理解你的妻子。”
    高育良不語。
    李達康羨慕他，他何嚐又不羨慕李達康呢？
    自私自利，在李達康身上，並不是什麽什麽貶義詞。
    為官者，無欲則剛。
    李達康屏蔽七情六欲的能力，有時……的確讓高育良羨慕。
    “育良書記，我的處境你應該明白，佳佳的事兒，若處理不好，仕途很可能會提前結束。”
    “一個女兒，聯合外人，去給他父親下套，你說……這個父親得有多失敗。”
    “可我又錯了嗎？”
    “我不覺得，我是官，不是她一人的父親，她憑什麽不理解我。”
    “不理解就算了，為什麽還要變成外人的刀，刺向他的父親！”
    “我有這麽失敗嗎？”
    李達康真醉了，醉得很離譜，同時……他又沒醉。
    他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告訴高育良，他是無辜的。
    無論高育良信不信。
    高育良頓了一下，掐滅煙頭，“達康書記，喝了酒，就早點睡吧，別想太多，睡一覺後，一切都會好的。”
    “嗯。”
    李達康掛斷了電話，揉了揉太陽穴，鼓足勇氣，給王大陸發去一條信息。
    大致意思是說，他會把李佳佳的監護權交出去，無論是交給歐陽箐還是王大陸，都行。
    哪怕李佳佳想和他斷絕關係，他也願意，隻希望相互不再打擾，各自安好。
    這一刻，李達康的官性大於了人性。
    全身羽毛如同堅硬的鎧甲。
    ……
    “李達康呀，李達康，田國富說得對，你真是個六親不認的畜生。”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別後悔就行。”
    收到李達康的短信，王大陸咬牙切齒。
    隨後，借著月色，敲開了給李佳佳租住的公寓。
    公寓內除了李佳佳，還有凱文。
    “大陸叔叔，這都十一點了，有事嗎？”
    在王大陸麵前，李佳佳文文靜靜，像個乖乖女。
    凱文順勢拿來一瓶可樂，頗有禮貌。
    王大陸看了二人一眼後，打開了短信，把手機遞給了李佳佳。
    “佳佳，你是成年人了，怎麽選擇在於你，但無論你怎麽選擇，大陸叔叔都支持你。”
    “包括和李達康斷絕關係。”
    王大陸闡明自己態度。
    李佳佳捧著手機，那小小的幾十個字，看了又看。
    深吸一口氣，笑了。
    “大陸叔叔，這很李達康，沒事，我不難過，一點都不難過。”
    “真不難過。”
    李佳佳唇角微顫，保持笑容。
    “FUCk，你父親怎麽是這種人，太無情無義了。”凱文順勢補刀。
    “他本來就是畜生。”李佳佳不停深呼吸，“他可以把我媽送進去，自然而然就可以和我斷絕關係，沒事的，我真沒事。”
    李佳佳也表明了態度。
    王大陸緩了一下，拍了拍李佳佳肩膀，眼眸泛起幽光。
    “佳佳，我覺得還是聽你媽的比較好，哪怕和李達康斷絕關係，也絕不能便宜他。”
    “最起碼，讓他把你和凱文送進仕途。”
    “他是市委書記，又是省委常委，這點事對他來說，不難。”
    “還有，田書記那邊已經說好，隻要你去找李達康談了此事，哪怕他不答應，田書記也有辦法給你和凱文安排個編製。”
    “佳佳，機不可失，切勿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