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樣的老師教什麽樣的學生。
    高育良和祁同偉這對師徒，大多數的時候，更加看重感情，在乎名聲。
    正因為如此，高育良身在官場，卻不願脫掉長衫，原著中不肯背刺趙立春就是最好的證明。
    祁同偉也一樣，無論何時，都把人情世故擺在第一位。
    李達康和趙學安卻恰恰相反。
    這兩人風評都不好，李達康屬於酷吏，絕招摘桃甩鍋，媚上欺下。
    趙學安風評更差，一個急功近利的軟飯男，到哪都在軟飯硬吃。
    並且，這兩人對自己的風評，都不反駁，好像已經默認外界的看法。
    他們做事，更喜歡權衡利弊。
    就像現在，二人都想拉高育良一把，但有前提……高育良必須振作起來。
    主角不硬氣，配角隻能洗洗睡。
    “學安，你說這官做多大才算大？”高育良吐露心聲，“你也應該知道，以我現在的年紀，再幹五年就是極限，這個時候退下去，未必是壞事。”
    “還有，就在今早，紀委李來虎暗示過我，我若現在退場，能落個體麵！和小鳳的那些事，組織上也可以不再追究。”
    看得出來，高育良真的累了，也不想再鬥爭下去了。
    他似乎更想提前告別仕途，落個體麵，然後與高小鳳安度餘生。
    趙學安笑了。
    “高書記，您又在賭，說實話，這不是好習慣。”
    “您相信李來虎，還是更相信自己？”
    “體麵退場？”
    “嗬嗬，何為體麵？蕭家放您一馬就是體麵？”
    “別忘了，多年前，是蕭家安插了林嘉偉在吳老師身邊。”
    “退一萬步說，就算蕭家信守承諾，在您離開仕途後，什麽都不計較！可您覺得這是一種體麵嗎？”
    “我怎麽看，更像是憐憫！”
    “說實話，這也就是您，換做壽命將盡李達康，分分鍾就得找蕭家拚命！”
    “真正的體麵，是我想走，而不是別人逼著我走！”
    “輸可以，但不能慫。”
    “高書記，您覺得呢？”
    趙學安同樣道出心裏話。
    他知道，高育良想體麵退場，畢竟以他的年紀，很難再升一步。
    並且，蕭家給了台階。
    這個時候退場，交出省委副書記與政法委書記的職務，帶著高小鳳享受餘生，好像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但這在趙學安看來，這真的很不體麵。
    就拿李達康來說，他現在辭官，至少可以活個二十年，再耗下去……可能隻有五年壽命！
    可他猶豫了嗎？
    沒有！
    因為他清楚的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體麵！
    逃避不是體麵。
    贏得鬥爭，或者死在鬥爭的路上，那才是體麵。
    更不要說，高育良的今天，還是蕭家一手造成的。
    換做趙學安，必須刺刀見紅。
    “當然，高書記，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我不好勉強。”
    “您想清楚了，今晚給我發一個短信。”
    趙學安站起身，準備告辭。
    “等一下。”高育良深呼吸，“學安，為什麽蕭家一定要我退場？”
    “因為您的位置香呀！”趙學安平靜道，“蕭家若想在漢東建立山頭，必須有一個能打的職務，目前來說，他們動不了沙書記和秦省長，您的位置……剛剛好！”
    “我要沒猜錯，您一旦主動退場，這省服前三的位置，很快就會由蕭家人無縫銜接。”
    “屆時，三國鼎立，又將變成二虎相爭，隻是……漢大幫永遠退出曆史舞台。”
    “高書記，您不要有心理壓力，其實主動退場，也未必是壞事。”
    “體麵這個東西，沒有一個標準，就看自己怎麽理解。”
    說罷，趙學安告辭。
    ……
    等趙學安離開後，高育良取下眼鏡，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來到了鏡子前。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莫名就笑了。
    終是歲月留不住。
    想不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漢大教授，竟然老成了這樣。
    苦笑一聲。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以及在歲月長河中失去的人。
    最懷念的，始終還是曾經那個自己。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高育良緩了一下，戴上眼鏡，打開了門。
    愣了一下。
    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鬥了一輩子的李達康同誌。
    “達康書記，今天不用上班？”
    “我上不上班，還要向你匯報？”李達康無視高育良，走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翹起二郎腿，眉頭一挑。
    “育良書記，倒一杯茶，渴死了。”
    高育良搖搖頭，還是端來一杯茶水。
    六月的漢東，溫度偏熱，李達康剛坐下來沒多久，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空調。
    然後開始抱怨。
    “這麽熱的天，空調也舍不得開，育良書記，不是我說你，一點火氣都沒有嗎？”
    “達康書記，不用拐彎抹角，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事，就是看看你。”
    “我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大姑娘。”
    “大姑娘我還不看呢。”李達康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感歎道:“育良書記，自從身體出了問題後，我還以為，我肯定會比你先離開仕途，想不到呀，最終……你比我先離開這條賽道，算我贏了麽？”
    “輸贏很重要嗎？”
    “廢話！”李達康冷笑，“不是我說你，育良書記，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喜歡瞻前顧後，不夠果斷，現在連認輸都要扭扭捏捏，輸我李達康，很丟人嗎？”
    “你沒贏！”
    “可我還在官場。”李達康挑釁般道:“其實吧，論政治嗅覺，以及官場之道，我都遜色於你！隻是，我有一顆堅硬的心！這點，你比不了我！”
    “所以呢？”
    “你輸了！”李達康重申道:“育良書記，你連鬥爭的勇氣都沒有，隻想著體麵退場，安逸餘生，多慫！以後咱們吃飯，別和我一桌，丟人。”
    李達康越說越過分，就差說，以後讓高育良坐小孩那桌。
    高育良深呼吸。
    “達康書記，你不用激我，我們情況不同。”
    “哪點不同？”
    高育良沉默了。
    良久後，又點了一支煙，“小鳳不是歐陽箐，也不是慧芬，孩子又小，我不可能像你一樣，心無旁騖的去鬥爭。”
    人和人不同，視角亦不同，沒法完全代入。
    站在高育良立場，他已經虧欠高小鳳母子太多，若能體麵退場，也算給母子二人一個交代。
    李達康笑了。
    “拜托，育良書記，你認為的體麵，不過是落荒而逃。”
    “我若是高小鳳，第一個看不起你！”
    “誰會喜歡一個慫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