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趙東來的於心不忍，趙學安可管不了那麽多。
    在他眼裏，整個漢東，皆是棋子。
    至於陳岩石這顆棋子，都快八十八了，說句不好聽的，再不用……可就沒機會了。
    隨後，讓舞獅隊開始敲鑼打鼓，他親自拉著橫幅，拿著錦旗，開始出發。
    目的地，陳岩石獨棟養老院。
    ……
    另一邊。
    在沙瑞金已經挑明了的暗示中，陳岩石終於意識到，退而不休是件很不負責任的事。
    是啊，他的八十八歲了，還折騰什麽呢？
    有人會念他好嗎？
    不會！
    為什麽？
    空蕩蕩的獨棟養老院，連一麵錦旗都看不見！
    這時，王馥香走到老伴身邊。
    “老陳，陳海說了，十月一他得待在京城，不會回來。”
    “還有陳陽，也好久沒回家了。”
    說完，看向了沙瑞金，帶著一絲抱怨，“孩子們長大了，都開始嫌棄我們了！不過呢，也不能全怪孩子！主要，老陳也不省心，孩子們回來，就得聽他嘮叨，有時，還得替他處理麻煩事，想想……老陳真不能再折騰了，大家都嫌煩！”
    和陳岩石生活了這麽多年，王馥香算是極其了解這位老同誌。
    說實話，老同誌心眼子不壞，具體說，就沒心眼子。
    想到一出是一出。
    就拿當年大風廠的事而言，明明和他沒關係，他非得去吆喝，還要做擔保，差點惹了一身騷。
    再之後，就是黃毛鄭勝利的事。
    那鄭勝利是好人嗎？
    說白了，隻要眼不瞎，都能看出來，那是個什麽玩意！
    偏偏陳岩石說，有教無類，不能因為對方是黃毛，就歧視對方！
    最終，還認了黃毛為幹孫子。
    後麵的事不多說了，黃毛因為嫖娼不給錢，又坑了陳岩石一把。
    這也導致了，無論陳海，還是陳陽，都嫌棄這個老頭，不再往家跑了。
    “小金子，不折騰了，再也不折騰了。”陳岩石擺擺手，“以後，我再也不管閑事了！”
    “真的嗎？”王馥香的手，搭在了老伴的肩膀上，“老陳，你可要說到做到，這樣……孩子們也省心，還能多回家看看。”
    陳岩石用力點頭，精氣神散了七分。
    沙瑞金長舒一口氣。
    “陳叔叔，相信我，真正退休後的生活，也是很精彩的。”
    陳岩石不語，隻感覺心裏哇涼。
    三伏天，想蓋被子午休。
    “小金子，我困了，想睡一會，不陪你了。”陳岩石從小凳子上起來，又看了一眼王馥香，搖搖頭，更加疲憊。
    終是沒一人理解他！
    陳叔叔要休息，沙瑞金不便多打擾，拉著王馥香的手，來到了院外。
    壓低聲音。
    “阿姨，看好陳叔叔，別再讓他瞎操心了，對大家都好。”
    “我明白。”王馥香點點頭，“小金子，這幾年來，謝謝你包容老陳，以後不會讓他再麻煩你了。”
    “談不上麻煩，我隻是想讓陳叔叔多休息，少操心！”
    “嗯……”
    又簡單客氣幾句後，沙瑞金像是卸下一樁心事，樂嗬嗬離開。
    回去的路上，感覺車裏的空調格外涼爽。
    隻是，讓沙瑞金意想不到的是，一場慰問陳岩石的直播，已經三萬人在線！
    光明區分局局長，親自拉著橫幅，拿著錦旗，領著舞獅隊伍，浩浩蕩蕩……來搞事！
    三伏天！
    蓋著被子的陳岩石，想到不能再勝任省服第二，透心涼！
    涼了沒多久，就被一陣敲鑼打鼓聲吵醒。
    睡意全無，不開心！
    一腳踢開被子，拿起拐杖，氣勢衝衝出門！
    沒錯，他不再是省服第二，可不代表他沒脾氣，大夏天，還給不給人午睡？
    他又沒開空調，憑什麽？
    當陳岩石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被王馥香攔了下來。
    “怎麽回事？”陳岩石向院子外瞅了一眼，“誰在敲鑼打鼓？”
    “沒人，沒人！”王馥香慌慌張張，“老陳，你去午睡，我來處理！”
    說罷，王馥香拿起笤帚，直接出門。
    來到院子門口，指著趙學安，全身顫抖！
    “你，你來幹什麽？”
    “探望人民英雄，陳岩石老同誌。”趙學安一本正經，“老陳……不對，陳老在家嗎？”
    “不在，滾！”
    漢東到處都是小心眼，王馥香也不例外，具體的說，他恨趙學安，已經恨到牙癢癢。
    小叔子陳岩召的事且不說，陳海丟掉反貪局長一職，趙學安至少得占九成責任！
    如今，仇人見麵，王馥香分外眼紅，若不是大庭廣眾，她就要動粗了。
    “王阿姨，別激動，直播呢？幾萬人看著！”
    事實也如此！
    什麽叫直播聖體？
    就這麽說吧，隻要趙學安開直播，在線人數就沒有低於過一萬。
    今天，更是來到了三萬！
    主要他真會整活！
    試想，當一個公安局長，敲鑼打鼓，帶著錦旗，去慰問挨打的抗戰老同誌時……怎麽能不引起關注？
    要知道，老兵本就是神聖的，再和挨打聯係到一起，已然就是熱點。
    更別說，還有昊天集團這一茬！
    前段時間，陳岩石挨打的事兒，已經上過熱搜，今天屬於後續。
    直播間的人數，蹭蹭往上漲！
    “趙學安，把直播關掉。”王馥香丟到笤帚，捋了捋頭發。
    畢竟，她曾經也是大家閨秀，哪怕老了，形象還是要的。
    “王阿姨，不是我不關直播，是人民群眾不讓我關！”
    “大家都想見一見，不畏黑惡勢力，舉著骨頭當火把的陳岩石同誌！”
    聞言，王馥香隱隱不安。
    怕什麽來什麽。
    這樣搞，陳岩石還能退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陳岩石戴著老花鏡，彎著腰，緩緩來到了院子門口。
    見到趙學安，本能想發飆。
    不過，最終他的目光，還是落到了橫幅上！
    咽了咽口水！
    再之後，目光又落到錦旗上，金燦燦的幾個大字，讓他心裏發麻。
    “舉著骨頭當火把……”
    呢喃一聲，剛剛消散的精氣神，再次凝聚了起來。
    輕咳一聲，陳岩石緩步走到了趙學安跟前，保持風度。
    “來找我？”
    “陳老！”趙學安像是見到北棒將軍一樣，眼含熱淚，“陳老，大家快看，這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陳岩石老同誌，舉著骨頭當火把的老英雄！”
    說著，把手機遞給趙東來，雙手拿著錦旗，莊嚴鄭重。
    “陳老，這麵錦旗，我代表光明區公安局，送給您！”
    “感謝您，這麽多年，堅守正義，向您致敬！”
    話音落下，鑼鼓聲起。
    這一刻，陳岩石的情緒快拉爆了，好像……比結婚那天還要激動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