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玲和趙學安的談話還在繼續。
    “趙局長，大恩不言謝了，願你長命百歲！”
    “保重！”
    麥玲一心求死，念叨完最後一句，根本不給趙學安繼續勸說的機會。
    拽著孫興，直接從二樓跳下。
    趙學安些許恍惚。
    其實，二樓並不算高，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試著去接住麥玲。
    但他猶豫了一秒，錯過了時機。
    他為什麽要猶豫？
    換位思考，若他是麥玲，或許……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這個女人一生太苦了。
    女兒遇害，丈夫自殺，為了堂前盡孝，她苟延殘喘了十四年。
    十四年過去，她並沒有與自己和解！
    此時，看似愚蠢的跳樓，可能……是她十四年來，最想做的一件事。
    隻是，老天又開了一個玩笑。
    從二樓落下，麥玲竟然毫發無傷，整個身體的分量，都砸在了孫興身上。
    死狗一樣的孫興，吐出一口苦水，從昏迷中醒來，然後又暈了。
    “別動！別動！”
    時機成熟，裴榮感覺立功的機會來了，大喝一聲，按住了麥玲。
    麥玲根本沒有反抗，看了一眼孫興，又看向趙學安。
    “這一次，他會伏法的，對嗎？”
    “包死！”趙學安蹲下身，推開了裴榮，目視著麥玲，“把心放肚子，這一次，老天爺也救不了他，我說的！”
    “我信你，趙局長。”
    “你呢？”趙學安深呼吸，“老天給你第二次機會，好好活下去嗎？”
    “好好活下去……”麥玲苦笑，“趙局長，你覺得我還能好好活下去嗎？”
    趙學安不語。
    沒錯，有些時候，他覺得自己強得可怕，哪怕麵對昊天集團，亦有一戰之力。
    又有些時候，他覺得自己狗屁不是。
    渺小如螻蟻。
    如此，薑涼萍，傅婷，麥玲……他無法改變這些人的命運。
    隻能被動接受命運不公。
    “麥玲，試一試，好好活著。”
    “我盡量。”
    麥玲輕語，眼中沒有光。
    ……
    一個星期後。
    在趙學安不按常理出牌的突擊下，中江省的黑惡勢力，逐漸瓦解。
    牽扯人數，越來越多。
    尤其是綠藤市，大大小小的官員，有四分之一，都和長藤資本有關聯。
    最大的保護傘，就是常務副市長武雙嶺與賀芸。
    二人相繼落網後，拔出蘿卜帶出泥，又牽扯到省裏。
    就連王政這個級別的領導，也被督導組帶走調查。
    駱山河很滿意。
    原本，他以為這次中江省之行，最多也就抓一兩個大老鼠。
    沒想到，還能牽扯到省裏。
    要知道，徐天長打過招呼了，這個時候，中江省省委必須拿出態度。
    查，使勁查！
    無論是誰，頭銜有多高，職務有多大，隻要有問題，絕不縱容，一查到底。
    ……
    臨近年關，駱山河單獨見了趙學安。
    首先，對他工作能力，進行了很大肯定。
    “學安，說實話，你給了我一個驚喜。”
    “驚喜？”
    “對。”駱山河毫不掩飾，“其實，原本督導組的思路，是從十四年前麥自立的案子，作為切入口！奈何，那個案子十四年過去了，想還原當年真相，確實很難！你沒來之前，督導組已經走進了死胡同。”
    “駱部長，你又說笑了，隻要督導組在中江省，瓦解長藤資本，隻是時間問題！我呢，隻是投機取巧，得到了一些灰色情報！”
    “能拿到灰色情報，也是本事。”駱山河頓了一下，“其實，就算有灰色情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精準的切入口！至少，督導組內，沒人想過從胡笑偉下手！”
    “運氣而已！”
    趙學安難得謙虛。
    其實，中江省掃黑，最大的問題，也就是切入口。
    大多數人，都找不到最薄弱環節。
    在這點上，趙學安確實多了一點運氣，因為林淼被校園霸淩，抓到了曹曉峰。
    又從曹曉峰的手機裏，牽扯到了徐英子！
    知道徐英子這個人後，其餘事，也就沒那麽複雜，直接聯係趙小慧，由灰色女王發力！
    再順勢，拿到督導組證件，提審了胡笑偉！
    一環套一環，作為孫興禦用的白手套，胡笑偉的情報太多了，也太重要了。
    根據這些情報，隨便查一查，一查一個準！
    說白了，中江省的黑惡勢力，就像由積木搭成的一個城堡。
    抽出一塊關鍵積木，這個城堡，必然支撐不了多久。
    “學安，大多數保護傘相繼伏法，可高明遠還在逃，你有沒有思路？”
    “交給祁省長吧。”
    “他……”駱山河笑了笑，“聽說，他是你叔！”
    “他說的？”
    “嗯。”駱山河點點頭，“祁省長還說，你能有今天，都是他教導有方！”
    趙學安不語。
    教導有方？
    他要沒記錯，申請來中江省時，他那親愛的叔叔，可是潑了冷水。
    還說什麽，趙學安是勇敢牛牛，來中江省挨打時，別報他祁同偉名字，免得丟人。
    如今呢？
    這位親愛的叔叔，又吃肉，又摘桃，還教導有方？
    臉都不要了。
    當然，這對趙學安來說，無妨，反正叔侄嘛，不用計較那麽多！
    “駱部長，我覺得抓捕高明遠的任務，由祁省長全權處理。”
    “再讓他立軍令狀。”
    “若抓到人，那是他應該做的。”
    “若抓不到，不用客氣，該怎麽著就怎麽著！”
    叔侄嘛，吃肉無妨，背鍋也無妨。
    這段時間，祁同偉和督導組，包括中江省的公安，一直都在全力緝拿高明遠。
    奈何對方太狡猾，好幾次都撲空。
    這在趙學安看來，祁同偉根本沒出全力，所有心思，都用在人情世故上。
    今天拜訪翟千裏，明天拜訪駱山河。
    半個月的時間，他那親愛的叔叔，就像走親戚一樣，把中江省所有省委都拜訪了一遍！
    這怎麽允許呢？
    再拜訪下去，高明遠可真要逃出中江省了，屆時……這就是一根刺，隨時會紮進趙學安肉裏的刺。
    “行吧。”駱山河似乎看出趙學安心思，點點頭，“就依你，我會找祁省長談，把抓捕高明遠的任務，全權交由他處理。”
    “別說我建議的。”
    “為什麽？”
    “祁省長，我叔，小心眼。”趙學安壓低聲音，“心眼可小了，動不動還想給我穿小鞋！”
    聞言，駱山河笑了。
    真如沙瑞金所言，是個有趣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