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補充體力

字數:5007   加入書籤

A+A-


    吳能,終於動了。
    他沒有去看那些狼狽的同伴。
    他隻是重新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最大的,最肥的肉,放進了嘴裏。
    他吃得很慢,很用力。
    仿佛,他嚼的不是肉,而是自己的仇恨,自己的野心,和那該死的,無處不在的絕望。
    李四看著吳能的動作,瞳孔猛地一縮。
    他在……補充體力!
    這個瘋子!
    他已經開始,為明天的獵殺,做準備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李四的尾椎骨,一路竄上了天靈蓋!
    他不能輸!
    他不想再回馬廄!更不想被關進那口活棺材!
    他也拿起了筷子,學著吳能的樣子,機械地,瘋狂地,往自己的嘴裏,塞著食物。
    不管多惡心,不管多想吐。
    塞!
    把肚子塞滿!
    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格,去談論其他的一切!
    張狗蛋,看著身邊這兩個,突然開始瘋狂進食的“隊友”。
    他那已經停擺的大腦,終於,又一次轉動了起來。
    他看著碗裏的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捧過馬糞的手。
    一雙,被李四用沾滿馬糞的拳頭,狠狠砸過的手。
    他不想死。
    他真的,不想死。
    他也伸出了筷子,用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將那些冰冷的,油膩的肉塊,塞進了自己的喉嚨。
    這一頓飯,沒有人說話。
    隻有咀嚼聲,吞咽聲,和壓抑到極致的,粗重的呼吸聲。
    這,是最後的晚餐。
    飯堂到營房的路,不長。
    但今天,卻走得格外漫長。
    六十個幸存者,不再像之前那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他們每個人之間,都隔著一個微妙的,充滿警惕和敵意的距離。
    他們像一群互相提防的野狼,走在回歸巢穴的路上。
    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了黑暗。
    把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前麵那個人的後腦勺上。
    吳能,李四,張狗蛋。
    三個人,走成了一個品字形。
    吳能走在最前麵。
    李四和張狗蛋,跟在他身後,一左一右。
    他們之間,沒有了鐵鏈。
    卻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名為“猜忌”的鎖鏈,捆得更緊。
    回到營房。
    這是一個能容納上百人的大通鋪。
    今晚,卻顯得格外空曠。
    也格外,陰森。
    每個人,都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床鋪。
    然後,死寂。
    沒有人脫衣服,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都像吳能一樣,和衣而臥。
    但沒有人,能睡得著。
    黑暗中,幾十雙眼睛,在閃著幽幽的,狼一樣的綠光。
    他們在互相觀察,互相提防。
    任何一絲輕微的響動,都會引來數十道警惕的目光。
    李四躺在自己的鋪位上,眼睛,死死地盯著斜對麵的吳能。
    吳能,就那麽平靜地躺著,胸口平穩地起伏,仿佛已經睡著了。
    可李四知道,他沒有。
    那是一頭,在假寐的猛虎。
    他在等待,等待著,最致命的一擊。
    李四的手,悄悄地,摸向了自己的腰間。
    那裏,有一把吃飯時,偷偷藏起來的,磨尖了的牛骨。
    他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在顏料彈的規則下派上用場。
    但,有,總比沒有好。
    他需要一點,能讓他心安的東西。
    就在這時。
    “噗——”
    一聲悠長而響亮的,帶著某種特殊濕度的聲音,在死寂的營房裏,突兀地炸響。
    聲音的來源,是張狗蛋的鋪位。
    一股熟悉的,混合了馬糞、汗水和未消化肉食的,複雜而濃鬱的氣味,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李四:“……”
    黑暗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到了那個角落。
    那股味道,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李四心中那根名為“潔癖”和“屈辱”的炸藥桶!
    他猛地從鋪位上坐了起來,死死地瞪著張狗蛋的方向!
    那眼神,恨不得用目光,把那個該死的,連屁都管不住的廢物,給活活燒穿!
    這個蠢貨!
    難道他不知道,在黑暗的獵場裏,任何暴露自己位置和氣味的行為,都等同於自殺嗎?!
    而他媽的,自己明天,就要和這個,行走的,會放屁的,巨大靶子,分在同一場獵殺裏!
    李四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絕望。
    就在這時。
    那個一直“熟睡”的吳能,忽然翻了個身。
    他沒有坐起來,隻是側過身,臉朝著李四和張狗蛋的方向。
    黑暗中,他的聲音,平靜地,清晰地,響了起來。
    “睡吧。”
    李四的身體,猛地一僵。
    “明天,誰先動手。”
    吳能頓了頓,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緩緩說道。
    “誰,就先死。”
    吳能那句話,像一塊冰,掉進了滾燙的油鍋裏。營房內死一般的寂靜,瞬間被一種無形的,即將爆炸的能量所充滿。
    李四的身體,僵在床板上,一動不動。那股因為張狗蛋的屁而衝上頭頂的怒火,被吳能這一句輕飄飄的話,瞬間澆得冰冷。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後頸的汗毛,正一根根地倒豎起來。
    死。
    這個字,他們這幾天已經聽得太多,多到麻木。可從吳能的嘴裏說出來,卻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分量。那不是威脅,不是恐嚇。那是一種,對規則的,冰冷的,解剖。
    他媽的,這個瘋子,已經把明天的廝殺,當成了一道算術題。而他們,就是題目裏的,那兩個可以被輕易消掉的,數字。
    李四的手,在被子底下,死死地攥著那根磨尖的牛骨。骨頭尖銳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這點疼痛,卻成了他在這個地獄般的夜晚裏,唯一的,能抓住的真實。
    他不敢再去看吳能。他怕,怕在黑暗中,對上那雙平靜得不像人的眼睛。
    他也不能去看張狗蛋。他怕,怕自己會忍不住,現在就衝過去,用這根牛骨,捅進那個隻知道吃和拉的,巨大廢物的喉嚨裏!
    時間,在黑暗中,被拉扯得無比漫長。
    沒人睡著。
    幾十個“幸存者”,像幾十具躺在棺材裏的屍體,唯一的區別是,他們還在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仿佛怕驚動了睡在旁邊的,催命的閻王。
    張狗蛋的鋪位上,再沒傳出任何聲音。隻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細微的抽泣聲,像一隻被捂住了嘴的小獸,在黑暗中,絕望地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