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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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廂房中,氣氛逐漸變的壓抑。
    每個人都知道,當今朝廷昏庸無道,導致貪官遍地、賊吏橫行。
    可麵對這樣的大蘄,他們隻敢在心裏腹誹幾句,不敢將任何不滿的話宣之於口。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趙牧前世聽過的道路以目,如今切切實實的出現在眼前。
    不過,這並非是大蘄出現了類似周厲王那樣的皇帝。
    而是如今的大蘄早就被那些貪官汙吏,鑿成了千瘡百孔。
    這些貪官汙吏,一邊喪盡天良,竭盡所能的搜刮著民脂民膏。
    另一邊,還想方設法的給自己歌功頌德。
    立生詞!
    寫萬民書!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早就被他們當成了廟裏的神像。
    雖然被人供著,但卻隻是擺件。
    這個朝堂,乃至這個天下,並非皇帝的天下。
    而是,他們這些士大夫的天下!
    君主與士大夫垂拱而治,君主終究隻有一人。
    士大夫,卻站滿了朝堂。
    雖然心中不忿,可這裏畢竟是自己家。
    聞誌壓住自己的憤怒,轉向趙牧問道:“趙公子,不知你是何方人士?那裏的災情如何?”
    趙牧歎了口氣,說道:“趙某一路走來足有千裏之遠,這一路上隻見餓殍遍地,約莫這天下泰半所在,都應遭了很大的災難。”
    氣氛頓時更加的沉重,就連王虎和小杏兒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了大人們的談話。
    黃婉突然道:“我曾見過有一縣並未遭災,但那狗縣令為了分取這次的賑災糧餉,竟然故意刨開河堤,淹沒了上萬畝良田。”
    聞言,眾人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如今的百姓本就已經很苦了,眼看著好不容易有個豐年。
    結果,卻遇到了這種狗官。
    “狗官!”
    聞誌攥了攥拳,狠狠飲下一大碗酒。
    撂下酒碗,聞誌繼續罵罵咧咧道:“早知保護的是這些狗官,老子當年還不如便宜了胡人!”
    話音落下,王武當即嗬斥道:“聞誌,你不能再喝了!”
    聞誌這話,已經算是非常大逆不道了。
    聽到王武的嗬斥,聞誌雖然心中有些煩悶,但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閉上嘴。
    他不怕自己出事,可也怕連累王武他們。
    趙牧看著二人,對於聞誌和王武的來曆有了幾分猜測。
    北方的蠻人,隻是對於異族的一個十分籠統的稱呼。
    這些蠻人中,又有胡、羯、羌等遊牧民族。
    其中胡人又稱東胡,基本上一直在大蘄北部邊境的東側活動。
    而為了防範這些胡人,大蘄王朝安排了一支非常厲害的軍隊。
    ——陷陣營!
    陷陣營隻有八百人,一直號稱千人。
    若王武與聞誌當真出身陷陣營,那絕對是非常厲害的存在。
    莫說聞誌在太平縣隻當了一個小小的門侯,便是當一個城門都尉,也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還有些屈才!
    但這些隻是趙牧的猜測,他也不敢肯定王武與聞誌就是出自陷陣營。
    畢竟北境的邊防太長,僅靠一支千人的陷陣營無法防禦所有戰線。
    除了陷陣營外,那裏還有許多其他普通軍隊。
    “我倒是覺得,那些狗官未必隻是為了謀取賑災的糧餉。”
    趙牧喝了口酒,幽幽說道:“或許,他們也是想用洪災掩蓋之前的貪汙之事。”
    王武與聞誌詫異的看向趙牧,若非趙牧提起,他們還真把此事想的太簡單了。
    黃婉盯著趙牧,眼中閃爍著一絲複雜。
    這個半路相遇的男人,比她以為的還要厲害許多。
    “好了,莫說這些令人氣憤的事情了。”
    趙牧端起酒碗,與眾人幹了一碗後又道:“聞大哥,你如今賦閑在家,不知將來如何打算?”
    聞誌的臉色一下變的窘迫許多,顯然他目前的處境並不算好。
    剛剛那些話,多半也是因為喝了酒才敢說出。
    “聞大哥,如今我們與王武大哥一家人加起來足有六七口,絕不可指望著聞大哥你一人坐吃山空。”
    趙牧認真的看向王武和聞誌道:“聞大哥可知這太平縣內有什麽活計,我們多少賺些銀子,總能夠多堅持一段時間。”
    聞誌的臉色當即猶豫起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道:“我現在也不知,不過過幾日總能打聽到。”
    趙牧皺了皺眉,聞誌的情況可能比他想的還要糟。
    聞誌雖然曾經擔任門侯,這個職位多少有些油水,但以聞誌的脾性想來是不肯同流合汙的。
    這次他之所以被擼,除了因為他放難民進城,也與他的性格有關。
    以他這種性格,自然也就不會有太多積蓄。
    而且出事後,他更需要上下打點,銀子就更不會太多了。
    否則,他也不至於在城門口借錢給王虎和小杏兒發紅包。
    短短的接觸下來,趙牧便知道聞誌性格豪爽、不拘小節。
    若是每日如此吃喝,便是有座金山、銀山也架不住如此揮霍。
    而且,聞誌的妻子隱約也並非好相處的。
    因此,他必須想辦法自己掙錢。
    如此一來,他才能夠有備無患。
    “這樣吧,今日已經晚了,明日我們一同出門多去轉轉,總能夠找到賺錢的生計。”
    趙牧一本正經道:“如今前來投奔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若是整日靠著聞大哥以前的積蓄生活,趙某心中絕對過意不去。”
    聞誌當即就要張口,王武搶先道:“牧哥兒說的不錯,明日我們便去找活。”
    有了他這番話,聞誌也不好再說什麽。
    酒宴繼續,沒多久便杯盤狼藉。
    趙牧喝了酒多少有些頭暈,他本想幫著收拾一下,卻被黃婉和王武的妻子按下。
    躺到床上後,趙牧明明腦袋昏昏沉沉,卻始終沒有睡意。
    穿越這麽久,他今日總算是暫時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雖然不知道能夠在這裏待多久,但總歸是不必擔心糊裏糊塗的就被人殺了。
    隱約間聽到幾聲雞鳴,趙牧終於撐不住眼皮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便聽到聞誌的娘子在院子裏咒罵。
    由於酒意還未全部退去,他也沒聽清楚聞誌娘子究竟罵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