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也不確定，聞誌娘子對他是否還有感情。
    若是她狠一些的話，隻怕聞誌這次絕對無法全身而退。
    光是那二十兩銀子的欠債，都能將聞誌拖垮。
    今日一兩、明日二兩，後日四兩，不出一月便會成為一個極其龐大的天文數字。
    將整個大蘄所有的銀兩全部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夠還的上。
    而若是拖上兩個月，便是全世界連同那些尚未開采的銀子加在一起，依舊遠遠不夠。
    聞誌入的這個局雖然簡單，卻極為致命。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聞誌，若是沒有他和王武等人的投奔，聞誌或許還會入局，但絕不會如此簡單。
    如果不是為了接濟趙牧和王武他們，聞誌未必會這麽著急到處借錢。
    甚至是，借到高利貸的頭上。
    聽完聞誌的遭遇，趙牧既有些唏噓，又有些無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單單這八個字，不知害了多少卿卿性命。
    所謂孝道，並不應該隻是盲目的聽從。
    父母若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但由於經曆、眼界的不同，出現隔閡也是正常的。
    聞誌娘子的父親，為了女兒的將來，不惜出錢出力的扶持聞誌。
    或許聞誌娘子剛開始也曾心動過，畢竟少女懷春，想要嫁給大英雄也是可能的。
    但隨著聞誌娘子的父親去世，聞誌這麽多年依然是個小小的門侯，聞誌的娘子也會懷疑，她父親當年究竟是不是看錯了。
    而懷疑這種東西，一旦種下種子之後，很快就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再加上這幾日聞誌自毀前程的行為，以及王武和趙牧等人的叨擾，聞誌娘子心中的不滿便會堆積的如同小山一般。
    青梅竹馬的表兄稍加挑唆，這些不滿便迅速爆發。
    今日的結局，已然是最好的局麵。
    灌下幾碗涼茶，聞誌宛若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氣。
    他的心中雖然氣憤，可更多的還是對自家娘子的愧疚。
    哪怕被她算計、被迫合理，如今更是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
    可他對那個女人依舊生不起任何恨意。
    黃婉和王武等人雖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往何處，可這時也不願意打擾聞誌。
    唯有趙牧遲疑片刻，開口詢問道：“聞大哥，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黃婉和王武等人不開口，一方麵是不想再拖累聞誌，另一方麵是也不想讓聞誌誤會他們要丟下他。
    聞誌雖然沒有要任何財產，就這麽離開了家門，跟他娘子和離。
    可他在太平縣有戶籍，而且也有認識的朋友。
    若是拉下臉麵，靠著朋友的接濟，未必不能度日。
    可若是再帶上他們，就未必會有人會接濟了。
    如今天災人禍不斷，光是養活自己一家人都困難重重，更別提接濟這麽大一家子人了。
    但他們若是就這麽離去，也會讓人覺得嫌貧愛富，隻可同富貴，不可共患難，更有利用完聞誌便迅速將其拋棄的嫌疑。
    唯獨楚白比較理性，他們如今就這麽陪著聞誌也不是辦法。
    如今他們七個人渾身上下加起來，也不過隻有幾文錢。
    這麽點兒錢甚至還不夠吃頓飯，更別提安穩度日了。
    偏偏，因為戶籍和牙牌的事情，趙牧和王武等人又找不到任何生計。
    隻靠聞誌一人，同樣無法維持這麽多人的吃喝拉撒。
    因此不管別人怎麽想，趙牧還是先要問清楚聞誌的打算。
    聞誌抬頭看向趙牧，心底也在猶豫。
    若是以前，他還可以靠著之前當門侯攢下的積蓄，以及自家娘子的私房錢接濟王武和趙牧他們。
    可如今他全身上下一共隻有十幾個銅板，自然也就沒有繼續接濟的能力。
    若是換成他自己，完全可以投奔相熟的朋友，等熬過這幾日後再尋一份新的生計。
    可帶著王武他們，他也拉不下臉皮去投奔別人。
    除非，他與王武等人就此分別，任由王武他們自生自滅。
    但如此一來，他也就不是聞誌了。
    恩必報，債必償。
    這才是聞誌！
    “還未想好。”
    聞誌搖了搖頭，問道：“牧哥兒可有什麽建議？”
    趙牧歎息一聲，明白聞誌的為難之處。
    其實不管是王武還是聞誌，真正讓他們為難的其實是同一個東西。
    “聞大哥，其實事到如今你隻有兩條路。”
    趙牧看著聞誌，一臉認真的說道。
    聞誌當即問道：“哪兩條路？”
    趙牧道：“一條是你自己走，另一條便是與我們一起。”
    聞誌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還以為你說的什麽，若是如此的話，我自然要與你們一起。”
    聞言，王武馬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他一直覺得，是因為他的投奔，才讓聞誌落到如今的局麵。
    聞誌若是還跟他們一起，肯定還要被他們拖累。
    趙牧笑笑，說道：“但是跟著我們，會很苦。”
    聞誌翻了個白眼，說道：“吃點苦算什麽？當年老子們打胡人的時候，什麽苦沒吃過？”
    趙牧會心一笑，問道：“那若是跟我們一起出城，聞大哥可願意？”
    聞誌眉頭一皺，問道：“牧哥兒要出城？”
    王武與黃婉等人，也紛紛看了過來。
    他們走了千裏萬裏，便是為了尋找一個棲身之所。
    如今好不容易進了太平縣，趙牧竟然要離開？
    趙牧點點頭，道：“我們現在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即便我們入了城，跟在外麵有什麽區別？”
    眾人馬上低頭不語，王虎和小杏兒這兩個小孩子或許不懂。
    可其他人都清楚，他們進城的目的雖然是為了投奔聞誌，但最終還是為了尋求一份生計。
    但因為戶籍和牙牌的事情，他們找不到任何可以賺錢的辦法。
    如此，便隻能一直拖累聞誌。
    當然，他們在城內唯一的好處，便是不用擔心會在鎬州城下那樣，不知不覺中就被其他人當成了食物。
    據說，鎬州城下如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就連暴動，都發生了數次。
    但每一次，都被朝廷輕易的鎮壓下來。
    那些吃不飽的難民連棍子都拿不起來，又如何與朝廷鬥？